[香蜜沉沉烬如霜]念念不忘

作者:一文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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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急如星火


      带着无边愁绪和眼泪的漫漫长夜终于过去,念梓靠坐在廊前神色萎靡地看着天边逐渐泛白的天色,默默的轻拂着殿门上嶙峋的祥云雕花纹,算算时辰漱离的元神应该已经在母亲的帮助下神不知鬼不觉的投下轮回了,也不知临走时她有没有和润玉好好道别。

      因着漱离身份特殊,有与太微的露水情缘在前,又有同荼姚的灭族之仇在后,助她养魂复生一事念梓不便告诉其他人,现今除了临秀念梓外,知情者就只有得她俩信任的青烟,就连洛霖都没告知。

      她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揉了揉酸疼的膝盖,看着紧闭的殿门上雕梁画栋的祥云腾龙纹心下忐忑。她不知道漱离有没有告诉润玉此番的相见缘由,她更没有把握若是她知会了润玉实情给了他希望以后,万一漱离的元神在百世轮回中出了差池……人心善变,世事无常她又合该如何相对。

      念梓在门外踌躇了半晌,好几次都想局促地推开那扇大门,可最终还是摇着头,叹了口气转过身准备离开。

      纤细的腕子被同样细长的手指捉住,头上青玉莲冠所坠的苏子叮零作响,清脆的声音伴着声声压抑的喘息教她有些晕眩。视线再度清晰时,她已被一股蛮力扯进室内压在生硬的殿门上动弹不得,所幸单薄的脊背抵着一只微凉的手掌避免了同木质大门的接触产生的疼痛,如此小心翼翼的怜惜,贴心又卑微的让人心疼。

      入眼的是鬓发松散,衣衫凌乱堪称得上狼狈不堪的天界大殿,那双灿若星辰的眼睛如今却红肿不堪和干裂发白的薄唇具近在咫尺。右手护着怀中人,那只空出来的手颤抖着轻轻抚上念梓白皙的侧脸,紧抿的薄唇缓缓开合“先是母亲离我而去,如今连你也要走吗?连你也要抛弃我吗?”

      “一如先前九霄云殿前那样,连一个回头都不舍与我,义无反顾的离我而去。”

      话说到最后,润玉皱起那曾经令凡间阿雪一见钟情的眉眼,眼尾染上危险的薄红宛若清泉的双眸中都是偏执,几乎称得上的是痛苦万分的低吼着。念梓看着他这样疯狂神情心头一紧,那样因为失去一切而空洞的疯魔,她终于在没有任何理由隐瞒他任何事。

      “……润玉,你没有失去一切……你如此患得患失,我又怎么舍得让你承受失去的痛苦,我是那样的爱你啊,不是怜悯,不是施舍,亦不是惊羡,只是毫无理由,情不知因何起的爱你……”

      润玉,往后念梓会同你坦诚相待……我不会再为了那一点点小小心思,隐瞒你,伤害你……你所思亦是我所思,你所爱亦是我所求。

      鼻间总是洋洋洒洒的飘来阵阵清雅的丹桂芳香,念梓看着润玉因为惊诧而睁大的双眼,透过其中那清澈的倒影不知为何想到了百年前在那罡风凛冽的布星台前那个止步不前的卑微雪花,原来,这便是我的选择……从来义无反顾的追逐着心中钦慕之影,却丝毫没有注意如今的殿下早已经慢下了脚步就在咫尺之处伸出了手,只是……

      她轻笑着伸出手,双手慢慢透过绢绡织就的素色锦衣环抱住身型过于瘦削的润玉,趁热打铁的在他耳畔轻声倾诉,几乎将隐瞒他的所有事,那些曾经连临秀和洛霖都不曾知道的心思,一一如数家珍一般倒了出来。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呢?她连润玉那样沉痛的往事都亲身见证了,他没有了秘密,她又怎好继续遮遮掩掩故作姿态?

      只是……润玉……我是个心思深沉之人,我所求的东西,要么求而不得,倘若一朝心遂旧愿,那便再也不能放开了。我会耗尽所有的思虑,用计,用抢,用夺的留在你身边。

      ————————————————
      他是九天应龙,天地间唯二的真龙血脉,本应该是天界尊贵无比的大殿下,可他并非嫡子,再过去长达万年的时光里他不知生母是谁,小时候过往是何,只是带着这一身莫名的伤疤,还有触摸逆鳞之伤时带来的无限惊惧,成日昼伏夜出尽力将自己化成一个微不足道的人,在这冰冷的天界寂寞前行。

      日前的洞庭湖畔,他在痛苦辗转中忆起了全部,他以为他抓住了那些缺失的幸福,可命运只是让他在得到希望的时候再用一把火将它全部烧成了绝望……这万年间隐忍的种种,被迫的一切灰色记忆尽数压将过来,让他几欲崩溃。可就在这个时候,有那么一个人在门外受着更深露重陪了他一夜,又给他带来了一切,一切温暖和希望又回来。

      原来那不是梦……太湖的鲤儿,没有弄丢了娘亲,太湖的鲤儿,有资格幸福快乐。

      怀中沉甸甸的重量,实实在在的将神游的润玉从那些痛苦不堪的往事中拉扯回来,他没有欣喜地微笑,可眉眼间却依旧染上了暖色,就这么抱着念梓不发一言,偌大的寝殿内只有少女柔柔软软的嗓音絮絮叨叨的说着满腔的爱意。

      直到从九霄云殿回来,在洛湘府遍寻不得念梓的洛霖一路风风火火的追到璇玑宫,念梓这才不情不愿的被已经气得火烧眉毛的父亲拉了回去。念梓往常总是拒人千里之外,冷漠无常今日这般真诚相待,润玉心中自是欢喜恨不得两人能长长久久的呆在一处,洛霖这厢找上门他虽然不舍,却也只能以礼相待,礼仪周全的问候。

      殊不知洛霖还不知晓簌离未死的消息,眼下看润玉为人子,骤然大丧虽然神色委顿,气息孱弱但居然还有闲情逸致同自家女儿卿卿我我,就算看情形更像是念梓主动往人家怀里钻安慰之,且洛霖也明白润玉这些年的处境和苦衷早就对这自小多灾多难的小辈心生爱怜,但乍一眼观此间场景他心中还是异常不快。

      他硬巴巴的丢下几句不痛不痒的客套话,便不由分说的拽着心思早就黏着这人不放的小女儿,消失在了璇玑宫前的虹桥尽头。

      润玉立在原地良久,原本单薄的身影竟也不由自主的褪去满满的哀伤忧愁。天光乍亮之时,东方突然传来一阵冲入云霄的凤鸣,吸引了璇玑宫里稀稀拉拉的几个仙侍侧目而视。

      下凡历劫的火神竟然饮毒自尽,不顾下界那淮梧一国上下,跟着那水神长女殉了情,一前一后结束了这场令众仙哭笑不得,却又不得不感叹情深意重的红尘劫数。

      “唉……这火神可真是任性啊,敦敦敦就喝了那杯苦的要命的鸩酒,眉头都没皱一下。对锦觅可谓是情深不寿,可苦了那淮梧千万将士和百姓摊上一个爱美人不爱江山的昏庸主君……”

      “啧啧啧……未婚妻和弟弟跑了。大殿心中可有不快……”

      彦佑很是熟稔地搭上润玉的肩膀,一袭绿衣几乎要挂在他身上。润玉斜睨了他一眼,除却桃花眼下一丝丝青黑,丝毫没有从他那张号称迷倒六界美人的招摇俊脸上看到哪怕半点愁容。

      彦佑是漱离名下义子,原本这个消息润玉理应告知一二,然连念梓都说此事关系重大,天后又和他们势同水火,此事多一人知道就多一分危险。

      润玉有私心不假,可彦佑这么快就忘记了那杀母之仇又复嘻嘻哈哈的开起了自己和锦觅的玩笑,实在令润玉心寒。

      思及交还母亲遗物时那样故作悲伤的他,润玉竟然分不清……到底母亲做错了什么,得他这般不诚相待。

      “重孝在身,何谈其他?既然旭凤和锦觅已经回来了,那我们也不必有过多顾及了……那算计了你,算计了洞庭湖的人……也该寻了机会回禀父帝了。”

      润玉拍开彦佑过于亲密的动作,缓步至从塌前矮桌上拾起刻刀和原木,一边一笔笔刻着那掩人耳目的木牌,一边状似无意的提起了件事。

      “你是指奇鸢?此人是天后的手下,又有灭灵箭此等阴邪之物,恐不好对付啊……”

      “区区一个奇鸢不过是个卒子,在他背后可不只天后一人……彦佑你当知道的……”

      润玉风轻云淡的抿了一口桌上早已凉透的茶水,目不斜视地继续手中的动作。对比他的寡淡,彦佑却有些坐不住了。

      “润玉,如今干娘已死,上一辈的纠葛我们本不该参与。就算干娘活得好好的也定然不愿见你这般为仇恨迷住了双眼,不管不顾。”

      手中的刻刀被大力的拍在榆木所制的桌面上,润玉深呼一口气,心中又苦又涩,“彦佑……我这双眼睛……看的很清楚,所以我并没有怪罪你妄信穗禾,但是……你看清楚了吗?不管是她利用你间接害了母亲也好,还是她差点杀了在房间历劫的念梓也好……只是禀告父帝,对她小惩大戒……你却这般紧张,着实令我失望。”

      “我以长兄的身份奉劝你一句,不要重蹈覆辙,为了那些你自认为对的事寒了同你至亲至近人的心。”

      润玉将刻了一半的木牌郑重的摆在矮桌中央,上面工工整整的八个字像是特意在提醒着什么,上仙洞庭君之灵位。

      彦佑沉默地抿着唇,于私,漱离对他有生养之恩;于公,念梓乃是洛湘少神护太湖洞庭千年……他的确有千不该万不该……

      从来风流倜傥的翠色衣衫在润玉过于素净的白衣映衬下,如今却显得格外刺眼。

      可……自小不学无术,放浪形骸的他,从来受不得半点压迫礼教,规矩束缚。大约他同润玉去了漱离这层纽带之后,从头到尾都是不对盘的。

      最终,彦佑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只长长的叹了口气便离开了璇玑宫回了洞庭。至于,他究竟是怎么想的,润玉无瑕去猜想,想来亦不会是什么顺他心意的话。

      既然母亲未死,在风神水神看护下安然步入轮回,那么……便也就没有走到那么坏的一步。

      他甚至有些庆幸,修长白皙的食指抚摸着那灵位,心念起伏“母亲,原谅孩儿的不成体统。待孩儿止住了天后这般疯魔的行径,抵了同锦觅的婚约便带着她还有彦佑鲤儿一起回太湖,我们一家人永远都不要分开。”

      是他私心作祟,所以这灵位上未敢刻上漱离名讳,在他心里死去的只是那被仇恨夺了心智的洞庭君罢了,他做不到为了掩人耳目还要如此不肖的咒娘亲身死的行径,念梓曾说过,太湖曾在她接手时就被她划给了一些风族中人居住,那部分族人正是风神曾在上清天时那些同窗的后人。得上清天仙尊庇佑,介时待他孝期一过退了锦觅得婚事,念梓放弃洛湘府少神的头衔,除却一切父帝担忧的因素,隐居太湖就会是整个六界最为安全的地方。

      告发天后和穗禾沆瀣一气,夺灭灵,屠少神,造杀孽皆以削弱鸟族,从鸟羽下保住洞庭湖,就让他为母亲这万余年不经意或是有意造成的任何冤孽赎罪吧!

      他和念梓,他和母亲,只要熬过了这百世……一切便会好的,那些曾经与他而言是奢望的日子也近在咫尺。

      可……这个世间总是有太多意外,而于润玉和念梓,那些意外每每来临之际,总是那样措手不及,只一击便打乱了他所有的步调。

      那时候他才明白,梦之所以被称为梦,只是因为那些事情在现实触手可及却又遥不可及,究竟是因为能触碰到而成为了梦,还是因为触碰不到成为了魇……他是夜神,是可纵梦的神,却也不得不承认,此番无解。

      当他掩在门后,看着惊慌失措的青萝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得瘫倒在邝露怀中;当他遍寻璇玑宫都没有找到彦佑和鲤儿;当他苦求父帝却最终只换来一句“天后也是顺应天命,簌离谋逆,十恶不赦,理应按律惩办,只是杀伐太重,也是于心不忍……而念梓少神私藏妖兽,又有洞庭湖一事约束不达,本座顾念其年幼亦不好下重罚……天后愿意替本座掌刑也是一桩两全其美的乐事。”

      当他心急如焚赶到九霄云殿却只见念梓瘫倒在地,一身蓝衣狼藉不堪浑身冒着霹雳吧啦的电光,而彦佑和鲤儿被天兵压着跪倒在一旁,不停的叫着念梓的名字,雷公电母于心不忍的撇过头,而他的母神,头戴凤冠衣着华丽异常的养母,六界唯二至尊的天后似是毫不意外他的出现,咬着贝齿故作姿态的轻哼,眼底的恨意几乎要将他同念梓焚尽。

      “母神若有怨气尽可罚孩儿,念梓少神和洞庭湖的三万水族是无辜的,求母神放了他们吧!”

      早就明白自己再纯良,再无害在面前这位名义上的嫡母面前都不过是一个落入眼里的沙砾,不除不快。润玉不再像从前那样卑躬屈膝,他挺直脊背仪态万方的跪荼姚,那是因为他曾真切的叫过她母神,真心的祈求能够得到她哪怕一丁点爱,可如今剩下的只有虚情假意。

      他不必卑微,因为她不配,他们两都不配。事到如今,他更明白,梦也好,魇也罢,一切都是虚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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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电鱼犯法,烤鱼沦丧。要让我大龙卑躬屈膝,抱歉你们不配。
    秦川事发,要电只能电少神了。
    文章简介改了,欢脱的雅痞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荷风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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