沦陷倒计时

　　那晚偶遇，高徐见了她的朋友们，礼尚外来，这个周五晚上，高徐要带她去见他的几个朋友。

　　知道梁弦工作日极少化妆，衣着怎么简单舒服怎么穿，因此高徐特意嘱咐她，下班先回家化妆换衣服。

　　但傍晚临时有事，下班时挺晚了，因此梁弦直接过去了。
　　其实梁弦觉得她的衣着没毛病，白色复古衬衣碳灰色休闲拖地裤，脚上踩着板鞋，就是没化妆。
　　不过谢清辞说，她化妆不化妆区别不大。

　　想到谢清辞，梁弦一阵心烦，一个没注意，一脚踩进了水洼里。

　　下午三点多下了一场大雨，雨势来的快去的也快，等到梁弦下班只余空气中潮湿的泥土味儿，以及仍旧阴沉的天气。

　　饭局定在鱼儿胡同，燕都有名的餐饮街，各地菜系齐全，胡同深处还有几家档次极高的私房菜。

　　定约那天，梁弦刚好吃完她和谢清辞提过的杭州菜，当下回味无穷，于是高徐问她想吃什么时，她顺嘴说到一家味道相当不错的杭州菜，可以再去吃。

　　他说：“什么杭州菜，是杭帮菜，我知道一家很不错的杭帮菜，就定那儿吧。”

　　他的话让梁弦莫名的不舒服，于是就没忍住甩给他一张百度百科的截图，图上用红笔圈着“杭州菜，一般指杭帮菜。”
　　顺便附字一句：所以说杭州菜也没错。

　　况且她去的那家，明明就声称自己是杭州菜。

　　高徐先发来一张捂脸笑的表情，又说：你这性格可真.......较真好强？女人太好强了可一点都不可爱哦。

　　梁弦：“.......”

　　还未想好措辞回复，他又发了一句过来：“所以你的微信名是缺啥补啥？”

　　就当下，就那个当下，梁弦一个字都不想再跟他聊下去。

　　手机扔在一边，她忽然想起纪女士对她的评价，说她性格上毛病多，最是小心眼得理不饶人。

　　她真的这样吗？一言不合就小心眼？

　　明明没有，她对谢清辞就特包容特宽容。

　　后来和成笛说起这事，成笛说这就是爱与不爱的区别。

　　所以她爱谢清辞，所以愿意宠着他，但不爱高徐，所以一言不合就看他不顺眼？

　　拜托，这与爱不爱关系不大吧？
　　她弟弟乖巧懂事，为什么不宠着迁就着。
　　高徐牙尖嘴利，还是她正在考虑中的交往对象，为什么要惯着他，惯出他一身毛病来气自己吗？
　　她才不做这种事。

　　顺着高徐给的定位，梁弦一边想着一些有的没的，一边找饭店。

　　待走到一家门上牌匾写有三个烫金大字——楼上楼。
　　她给高徐发信息：到了。

　　高徐秒回：我在房间门口。

　　一楼是环境清雅，小桥流水乌篷船摇曳的开放式卡座，有普通卡座，也有设在乌篷船中的。
　　梁弦顺着服务员的指引，穿过拱桥，沿路欣赏了几处仿西湖景观，才踏上装修成长廊样式的楼梯。

　　高徐站在楼梯口左手边第二个房间门口，他今天穿了一件浅咖色衬衣，内搭白T，下身穿着一条黑色工装裤，简约又清爽的衣着，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干净且帅气。

　　梁弦微微有些怔愣，因为某一瞬间，她好像看到了谢清辞。

　　此前梁弦就发现了，高徐和谢清辞有几分相像，不是五官上的像，是气质，都属于温雅自带书卷气那挂，不过因为谢清辞五官线条凌厉立体，整体给人感觉略清冷，而高徐五官线条相对柔和，所以看起来更温暖。

　　高徐观察到梁弦的表情，开玩笑：“被我帅到了？”

　　“是啊。”梁弦随口说，“你穿这身让我想起了大一那年五一，咱们在商场门口碰到那次。”

　　“那次啊。”高徐想起什么，噗嗤一笑，“诶，跟你说，当时那谁还夸你漂亮来着，说你男友在初中时就是校草，没想到被你拿下了。”

　　高徐口中的那谁是他前女友，那年他和女友，梁弦和男友，他们四人在商场门口遇到，又因为霖市太小，梁弦男友和他女友竟是初中同学，所以他们四人还一起吃了顿午饭。

　　而现在，他俩竟以谈恋爱为前提交往着，不得不说，这个世界真的又狭小又魔幻。

　　更不可思议的是，他俩竟可以如此谈笑风生的聊过去的恋人，梁弦扬了扬眉，“你前女友也不错，性格爽朗落落大方。”

　　“是吧。”高徐说，“就是脾气不好，脾气一来跟龙卷风一样。诶你怎么没化妆？”

　　梁弦：“临下班的时候一个家长打来电话，聊了近一个小时，下班晚了就没回家。”

　　“哦，这样啊。”高徐伸手揽过她的肩，一边带着他往房间走，一边附在她耳边窃窃私语，
　　“说实话你不化妆也很美，显得很纯很嫩，像高中生。”

　　梁弦：“那也应该是复读几次的高中生。”

　　“不不，是一次也没复读过的高二学妹。”

　　两人说话间，他推开了房门，包厢里坐着两男一女，他们原本在聊天，看到他们进来，视线同时望了过来。

　　高徐为大家做了简单的介绍，认识过后，梁弦抱歉地说：“不好意思迟到了。”

　　一位长脸男生笑着说：“没迟到，是我们早来了，况且你也不是最后到的。”

　　梁弦朝他微微笑了笑，他又说：“你是不是演过什么电视剧，看着面熟。”

　　“没有。”梁弦说，“我是小学老师。”

　　男生说：“小学老师啊，可惜了，你应该去考电影学院，没准儿现在已经是当红小花。”

　　梁弦：“谢谢，不过做什么工作不是由脸决定的，要看个人喜好。”

　　话音落下，男生刚要开口，包厢门再次被推开，又进来俩男一女，其中一个开口就是一叹：“唉！我跟你们说，场面真的太惨了，我今晚要做噩梦了。”

　　原来他们在来的路上遇到了车祸，众人听他讲车祸现场之际，菜品陆续摆上桌。

　　西湖醋鱼，龙井虾仁，东坡肉，笋干老鸭煲，杭三鲜，高徐点的都是些最有名也最常见的菜。

　　高徐这群朋友，具体家世怎么样目前无从得知，但听他们聊天，一个比一个财大气粗，推杯换盏间尽显老社会人本色。

　　大概圈子不同的原因，还有梁弦社交能力有限，他们的话题她一句都插不上，他们说的那些人她也一个都不认识，旁听一会儿发觉提不起兴趣时，她选择默默吃菜。

　　高徐善聊，且有些人来疯的性格，他一手夹烟，一手持酒杯，侃侃而谈间烟酒不断。梁弦坐他旁边，脑袋被他吵得嗡嗡的，身体被他的二手烟环绕，她被熏得难受，轻咳几声提醒他掐了烟。

　　他说了声抱歉，掀灭燃了一半的烟，然而五分钟没到，另一支又点上了。

　　梁弦被烟熏得嗓子难受，又过了大约十来分钟，肚子也跟着疼起来。想到生理期就在这几天，她和高徐说了一声，提起包出了包厢。

　　...

　　“你们怎么认识的，正是真正，就是木讷了些哈。”

　　如果不是刚出门口就收到家长@的信息，梁弦忙着回消息没往前走，恐怕还听不到他朋友对她的评价。
　　这人话音落下，另一个接着说：“你这就不懂了，人家那不是木讷，是纯。”

　　“不止纯，我看她骨子里还带着点野。”

　　“看女人还是得你老曹啊，一眼就穿透衣裳看到内里。”

　　梁弦：“......”

　　从厕所出来后，梁弦没再回包厢，她在一楼楼梯口处给高徐发了条信息，说肚子疼先回家休息了。
　　而高徐大概在热聊，梁弦等了五分钟没等到他的回信，她收起手机出了饭店。

　　天又阴沉了下来，一阵凉风吹过，带着几分湿衣，梁弦抱着手臂打了个寒颤，刚想拿出手机打车，结果不经意间一个侧目，使得她僵在了原地。

　　十米开外，另一家饭店门口，谢清辞和一个女孩站在那儿说话，女孩一只手扯着他的衬衣袖，仰头看着他，俊俏的小脸上挂着娇憨的笑。

　　一看就是在撒娇。

　　梁弦冷冷一笑，心说宿舍聚餐？
　　原来舍友是女孩啊。

　　怪不得最近都不回家，恋爱了嘛。

　　之前梁弦说将来他有了女友，肯定想和女友腻一起，肯定没时间再给她做饭，他还阴阳怪气她。

　　现在怎么样，她一语成谶了吧。

　　风势渐大了，空气中的湿衣越来越浓，梁弦开始后悔出来时没带件外套，她倏地转身，转向背对谢清辞的方向，她想又要下雨了，她没伞没外套，所以必须快点回家。

　　可也不知道是不是转急了，突然一阵头晕，熙熙攘攘的街中心，天旋地转间一种被世界抛弃的孤独感席卷了她。

　　...

　　远远的谢清辞看到了梁弦，他眸光一定，刚迈出一只脚，身边的女孩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袖。

　　“你去哪儿啊，我的话还没说完呢。”

　　女孩是他同班同学，谢清辞猜，最近她的眼镜度数应该在疯狂彪升，以至于眼神不佳突然看上了他。

　　两人平时交际并不多，谢清辞对她，仅知道名字的了解程度。今晚仔细看了看，发现女孩长得蛮漂亮，高高瘦瘦，有个和梁弦一样的毛病，说话间爱撒个娇或者调皮一下。

　　虽然早晚都要恋爱，谢清辞也想试着谈场恋爱，但这个女孩不适合他。

　　她一撒娇，谢清辞浑身不舒服，腻得慌，他想他可能更适合性格豪爽的女孩？

　　因此当她铺垫许多，谢清辞看出苗头，他没给她直接表白的机会，直接堵死了她的表白之路。

　　然而她是个执着的女孩，她无视谢清辞的婉拒，要他给个她能接受的拒绝理由，否则就不能阻止她合法追求喜欢的人的权利。

　　谢清辞被她缠得走投无路，最后直接说有喜欢的人。

　　然而女孩是个有见识的，不好糊弄，她听后无所谓地“哦”了声，说：“这样啊。那你把她带给我看看，否则我很有理由怀疑你是为了拒绝我，临时扯谎。”

　　“......”谢清辞一阵无语，略微调整了一下情绪，刚要说话，余光扫到一个非常像梁弦的身影，继而定睛一看，竟然真的是梁弦本人。

　　下定决心避着，原以为还可以再坚持几天，乍一见她，所有本以为坚不可摧的固守，瞬间瓦解成废墟。

　　谢清辞认命地闭了闭眼。

　　身边女孩还想再说什么，眼看梁弦渐行渐远，谢清辞心里涌起焦灼感，他甩开女孩的牵扯。

　　“谢清辞！”女孩急急喊他。

　　“不是要见她吗？”谢清辞指向远处人群，“她在那儿。”

　　商业街人头攒动，女孩辨不准目标，刚想问哪个，谢清辞已一阵儿风似的跑了。

　　...

　　可能社会新闻看多了，人潮汹涌的街头，手腕突然被握住，梁弦背脊瞬间凉了一片。

　　僵硬几秒，她缓缓回头，一张连日来让她颇为苦恼的脸撞上了眼球。

　　梁弦没想到谢清辞看到了她，还追了上来，但此刻她情绪颇不佳，不想面对他。

　　甩开他的手，梁弦自上而下扫他一眼，问：“有事？”

　　“有事。”谢清辞无视她眼里的抵触，讨好地笑笑，“你要去哪儿，怎么一个人？”

　　“不忙了？”梁弦乜他一眼，又望了一眼不远处直勾勾看向这边的女孩，“聚你的餐去，别管我。”

　　谢清辞顺着她的目光看了眼女孩，“刚你看到我了？别误会，她是我同学，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梁弦的目光带着探究，在他那张俊脸上巡视：“脑子忙傻了？跟我解释那么多做什么？我不想知道。”。
　　说罢，不等他回复，抬腿往前走。

　　“......”谢清辞定在原地抠了抠额角，而后追了上去，“要去哪儿？等等我。”

　　他去抓她的手腕，她躲闪，他又去抓，她躲开的同时顿住脚步，偏头，怒目瞪他。

　　谢清辞跟着停下，四目相对间，清俊的脸上摆着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他嗫喏开口：“梁小弦......”

　　虽然知道他有装腔作势的成分，但梁弦仍忍不住心软，她收回目光，望向路边的一棵垂柳。

　　树下围着四张长椅，其中一张椅子上坐着一对小情侣，男孩手里托着一盒章鱼小丸子，女孩凑上去，立即被投喂一颗。

　　目光一转，梁弦又看向仍旧望着他们的女孩。

　　弟弟长大了，总是要恋爱的。

　　梁弦扯动嘴角，微微笑了下，语气也跟着软了下来：“不要跟着我了。不是聚餐吗，等着你呢，快回去吧。”

　　明明清楚她不会在意他与别的女孩纠缠不清，但她的态度，还是让谢清辞尝到了受伤的苦味。

　　脸上的表情不再浮于表面，复杂的情绪自眼底流露，他不顾梁弦的挣扎，死死抓住她的手腕，像只被抛弃的可怜小狗，哀哀恳求：“姐姐，不要不要我，我想跟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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