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囹圄
“动作快一些，我怕疼。”
十七的刀顿在那。
“你倒是想得开。”十七杀人无数，那些人死前无一不哭着求他，放他们一条生路。却没有一个像她这样，自己把脖子送了上来，反叫十七收了手。
仟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身子却忍不住在颤抖，她却倔强的仰头盯着十七，说：“想不开又怎样，你不还是会...啊！”
她不小心撞上了架子，青花瓷瓶碎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碎瓷片飞溅，划破仟羽的手掌。
“主子？主子？”屋外的人立马就注意到了屋内的动静，杨璨的小厮扬声问。
没有听见回应，他们隐隐有准备开门的趋势。
十七早就注意到了仟羽的动作，花瓶根本就是她故意打碎的，他却没有阻止，想看这女人能玩出什么花样。
屋外传来窸窣的脚步声，他收回剑，戏谑道：“我便留你一命。猜猜，这里只有你一人活了下来，你会被如何处置？”
只怕不是主谋，也会被当作同谋拿来开刀。
他给了仟羽活下去的机会，剩下的便看她自己了。
十七跳窗准备离开月千楼，他回头那刻看到，喊着自己怕疼的女子，动作毫不含糊的捡起地上的碎瓷片，用力划上自己的脸，再扯开衣襟，踉跄着撞开门：“救..救......”
真会做戏，十七嗤笑了一声，迅速离开月千楼。
老鸨的尖叫声响边整个月千楼，这一夜的京城，别样热闹。
仟羽说起这段回忆时，语气没有什么波澜，像在阐述别人的故事。
她说十七是个死士，姜絮却不以为然。在十七放了仟羽的那一刻起，他就不再是一个死士了，一个死士，是不会心软的。
“姜姑娘何出此言？”
“一个死士心软了，便有了感情，有了牵挂。这样的死士，刀是钝的。”姜絮匀了一半点心给仟羽，啃完自己最后一块梨酥，补充道，“话本子里说的。”
“或许是吧。我使了个小伎俩活下来，却也被扒了一层皮。”仟羽掀开自己的衣袖，上面密密麻麻的是各种伤口，“你可知牢狱是怎么样的？什么样的人都有，又脏又乱，可我却觉得干净，我终于从那个地方出来了。”
姜絮问：“你不恨他害你？”
“为什么要恨？”仟羽反问，“他没杀我，还给了我机会走出那个地方。我不谢他，却也不恨。姜姑娘，你与我这等人不同，不会知道我们有多渴望，多渴望离开那个牢笼。”
“如果他没有出现，你会怎么做？”
“不知道。那时的我会怎么做我不知道，如果是现在的我，大概是，杀了那个阉人。”
仟羽使了个伎俩从十七的手里活了下来，虽从青楼这所牢笼中出去了，却被当做同谋关进真正的监狱中。
她在十七走后，用碎瓷片划伤自己的脸，容颜对一个女子而言何其重要，更何况是青楼女子，她这样做，相当于把自己的后路都斩断了。
她被打入牢狱，有好色的狱卒听闻京城第一舞姬被关在牢里，找着借口过去看，却看到容颜尽毁的丑女，啐了一口便走了，也没人再打她的主意。
派来审问此案的陈远是个刚正不阿的清官，却也是个心狠的，见利诱不说，对她用了刑，仟羽几乎被扒了一层皮，可就是这样，也没能审问出什么。
陈远感其是个烈女子，没像其他人一样，把她扔出去斩了糊弄事，反倒延后审问了。
也是幸运，仟羽被打入大牢之后不足一月，陈贵妃倒台，陈氏满门抄斩，她这一案也被提出重审。陈远重审陈氏一案，将仟羽放了出去。
陈远将仟羽放出去的时候，对她说：“你不该回到那种地方，日后好自为之吧。”
仟羽只是沉默着福了一福表示感谢，没有辩驳，若可以选择，谁愿天生下贱？
人是出来了，月千楼却已回不去。
“看看你这张脸，还有谁敢看，滚滚滚！”
昔日姐姐长姐姐短的婷婷也出言讽刺：“若不是姐姐，我们也不至于数月没有生意，你还好意思回来？”
“我来拿回我的东西就走。”
老鸨还以为她想拿走那些金银首饰，肥胖的身子挡在她面前，给她丢了几两银子当作施舍：“拿了这些银子就快走，多的你就别痴心妄想还了。我这是造的什么孽，招来你这么个玩意，这几个月赔死我了......”
她明明也是受害者，却被归为加害者。
满室的女子，竟无一人为她说一句话。
也是，青楼哪有什么真情可言乐坊那种地方也没有什么情谊在，其他姑娘见昔日花魁沦落至此，落井下石的不少，更别说雪中送炭的了。
从前姊妹情深，现下却是围着看她的笑话，没有人为她出来说一句话。她从前为月千楼揽来多少客人老鸨也忘了，只看到她已不能再为月前楼的摇钱树了。
昔日京城第一舞姬，如今蹲在地上拾起几两碎银，狼狈的模样叫她们心有快意。仟羽却觉得这没什么，离开之后，她势必要花到不少银子，跟谁过不去都好，别跟银子过不去。
从前一口一口喊着仟羽姐姐的舞姬媚儿施舍般褪下腕上手镯，“姐妹一场，别说妹妹不关照姐姐，这手镯便当作妹妹的践行之礼吧。可能姐姐也看不上妹妹这个手镯，也是，姐姐那的首饰可比我这的好多了......”
手镯还没递出去，就收了回去。演戏也不演个完全，仟羽腹诽。
“媚儿，你上人跟前做什么呢，人家看得上你吗？”媚儿的好姐妹说道。
奚落之声渐起，从前服侍过她的丫鬟碧青终于忍不出前来帮仟羽。
仟羽轻轻推开碧青，低声说：“回去吧，别为了我受苦。”
“我拿几件衣物就走，首饰金银我一概不会动。”仟羽越过老鸨往自己房中走，听见此言，老鸨也没有多拦。
仟羽的房间已被搜刮得乱七八糟，值钱好看的首饰早已被拿走。
碧青虽然被仟羽拦下，却还是奔进来帮忙，她悄悄的把门关上，从自己怀中把一素纹银簪交到仟羽手中，小声愧疚的说：“这是我趁她们不注意留下的，其余的，我就保不住了......”
那是仟羽娘留给她唯一的遗物，她紧握着银簪。
“我生得愚笨，若不是姑娘帮我，我早就被妈妈打死了。可我却不能为姑娘做什么......”碧青小声哭道。
仟羽看见碧青手臂上隐隐有伤痕，一把抓过碧青的手，撩起衣袖，上面满是淤青鞭痕，她冷冷的问：“是谁？”
“是..是我做错了事......”碧青瑟缩着往后躲。
仟羽却不肯放手，沉声问道：“是谁？”
“是...是...媚......是我不好，我手笨才被罚的......”碧青才说出一个字，便把那个名字咽了回去，她抓住仟羽的手恳求，“姑娘，这都是碧青自己的事，姑娘！”
碧青终究没能拦住仟羽。
她不在了，平日里对仟羽看不过眼的自是把气都撒在了碧青身上。仟羽握着那根素纹银簪径直走到媚儿面前，没给她说话的机会，掐着脖子，银簪落在媚儿那张娇媚的脸上，冷声威胁：“你若再敢动她，我就让你变得和我一样。”
“你...你疯了.....”媚儿怕得声音都在颤抖，“你不敢！”
“苏仟羽！”老鸨沉声喝道。
“我怎么不敢？”仟羽反问，冰冷的目光瞥过众人，“我没有什么可以顾忌的，若有人不在意自己那张脸，大可试试。”
仟羽放下银簪，媚儿脱力的瘫在地上，月千楼的众人再不敢奚落她。最终，仟羽带着几件不值钱的衣物以及她娘留下的那根素纹银簪离开。
“此次过后，她们虽会顾忌几分，但终究不会是长久。你想个办法，也离开吧。”
小丫头泣不成声。
仟羽回头望着月千楼，她的前半生，便在此停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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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开始恢复正常更新~会保持日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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