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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作快一些，我怕疼
“跳！再跳不好就别想吃饭了。”教习舞蹈的岑娘手握藤条，面前的小姑娘跳错一步，藤条便毫不留情的抽上小腿。
小仟羽眼里噙泪，脚下的动作却是一步也不敢停。
她是月千楼舞姬意外生下的野种。岑娘曾想把她卖去给人当童养媳，可见着小婴孩的笑容，一时心软，便留了一段时间。哪知这小孩争气啊，从小便生得软糯可爱，是个美人胚子，岑娘便留下了她，亲自教她舞蹈，希望培养出下一个花魁。
没能成童养媳的仟羽却走上了另一条不归路。
小仟羽在藤条下成长了起来，也如岑娘所愿，舞艺精湛，长得也很美。可岑娘没能熬到她登上花魁的那天，便去了。死前，岑娘握着仟羽的手，要她好好练习，日后定要成为花魁。
可仟羽一点都不想。从懂事起，她便想着怎么离开月千楼，她讨厌这座楼的一切，恨它束缚了自己的一切，哭笑都要人同意。
新来的老鸨接管了岑娘的位置，她对仟羽的定位很简单，摇钱树。于是在仟羽及笄之年，就迫不及待的她推上台，她也不负众望的成为了月千楼的花魁。
“仟羽，你放心。你只要为赚够了赎身的钱，妈妈我一定放你走。你是在这长大的孩子，我也是心疼你的。”当选花魁的那夜，老鸨信誓旦旦的说，眼里的慈爱都要溢出来了。
可在仟羽攒够她的赎身钱的时候，老鸨却一改慈爱的做派，嗤笑：“你莫不是以为这点钱就能够你走了吧？苏仟羽，你记住，来这的女子，这幅身子还能用，就别想着出去。”
“你若有能力像兰茵一样，我也不是不肯。”
兰茵是月千楼的乐姬，被一商贾人家的恩客相中，为她赎了身，娶回家去做小妾。仟羽还记得兰茵走得那天，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她说，王公子便是她这一生的良人了。
后来仟羽在路上遇到兰茵时，险些认不出来。才二八年华的少女，再见竟似老妪，面色蜡黄，见了仟羽，招呼都不敢打就跑走了。
“那王公子就是买回去玩两天。这不，玩腻了，看上别家姑娘去了。兰茵失宠，就被他正室折磨得不似人形，那王公子哪里可能为一个青楼出身的妾室去找正室的麻烦，便当作没看见。听说兰茵现在被赏了下人，叫她当日那么得意。”月千楼的舞姬媚儿眼神瞟过仟羽，语带快意。
从那以后，仟羽再没提过离开月千楼的话，可她却时时都在想，要怎么离开。
机会猝不及防的就来了。
十七与仟羽一般，都是从出生起，命运就被决定了的人。
他是王府里驯养的死士之一，从有意识到如今，他都不曾以真面目示人。对于一个死士来说，他们生来就只有一个使命——听从主子的安排。他们的命从来都不是自己的，就连名字都没有，有的只是方便记住的代号。
领头，你排行十七，从此十七便是你的名字。
他们与傀儡一般都是奴才，却连傀儡都不如，傀儡没有情感，不晓七情六欲，也没有痛感，他们是人，却活生生被逼迫泯灭人性。
刚练武的时候，摔得鼻青脸肿，小十七还会哭着喊：“疼。”
没人哄他，反而被打得更严重，连饭都不给吃。后来十七学会了忍，哪怕被刀刃砍中，也只是皱着眉头，一声不吭。
领头夸赞他：“这才是一个合格的死士。”
十七不知道何谓合格，他只知道这样他才能活下去。
又是一天雪夜，他再次收到了来自王府的命令：月千楼，天三。
那是他，唯一一次没有杀净所有人，也是他最后悔的一次。如若他没有心软留着她，他们也不至于有那样的结局。
伊人弄弦，彩袖飘舞。
十七埋伏在柱子上冷眼看着房中被女人环绕的那个男人，徐林，现如今最受宠的贵妃身边的红人。一介阉人，竟也学旁人来逛青楼？在他身边的是左相之子杨熠，这两人被发现死在一起，朝中怕是会引起不小的慌乱。
“哎哟小三爷，这仟羽姑娘我可替你请来了，这……”老鸨带着谄笑走进去，杨熠丢给她一小袋银子，老鸨会意，立马拉出身后的女子。
老鸨身后跟着一个艳红裙装的女子，水袖束腰，青丝高挽，赤足上带着铃铛。她便是这月千楼红遍京城的舞姬——苏仟羽。
对于十七来说，女人都一样，初见并不惊艳。
这个女人脸上带着谄媚的笑容，纤腰盈盈，一颦一笑都勾着徐林二人，老鸨还没出去，杨璨的手就忍不住去抓她的衣袖。十七似乎看到她脸上转瞬即逝的险恶，她微微一侧，避开杨璨的触摸。
下一刻，老鸨便挡在了仟羽面前，面带窘意：“小三爷，仟羽是个舞姬……”
“舞姬怎么了？”杨璨大手一挥，下人便意会，将老鸨推了出去。
老鸨嘴里本来护着仟羽，可杨璨丢给她一木匣银子便封住了她的嘴。
“小三爷好手段啊。”徐林捧着杯盏玩弄，虽是对杨璨说话，目光却追随着仟羽不放。
杨璨看见这份礼物深得徐林的心，当下笑意更浓，他挥手招仟羽过去，“还不快去伺候着。”
仟羽盈盈一笑，退了几步，“二位爷，仟羽身无长技，唯有一舞尚能入眼，不如、先让仟羽给二位爷舞一曲吧？”
杨璨不耐烦的开口：“叫你过来你就……”
“诶，别驳了美人的要求呀。”徐林抬手打断杨璨，掐着嗓子含笑道，“仟羽姑娘，请吧。”
仟羽抬手，身后的乐姬会意，乐声起，舞步移。十七也不自觉被她的舞步吸引住目光，美人配佳舞，确实是赏心悦目的，可十七却不喜欢那张脸上的笑容，总觉得别扭得很，像是画上去一般，在皮不入骨。
也是，烟花女子能有几分真情，不都是谁银子给的多，便冲谁笑得最灿吗。十七暗笑，伏在房梁上寻找机会，杨璨已被仟羽的舞姿迷得七荤八素，徐林却还保持着清明。
乐声止，舞步停，仟羽以衣袖半掩住面容，冲着徐林露出娇媚的笑颜。也是这一笑叫徐林晃了神，他拍手叫好：“不愧是京城第一舞姬，妙啊，妙啊！过来。”
徐林挥手让人退下。
杨璨会意，几个小厮还准备留下，被他踢了几脚，骂道，“不长眼的东西，别打扰你主子找乐子，门口守着去。”
下人这才退下，屋内顿时只余徐杨二人，气氛都变得暧|昧起来。
仟羽缓缓走向徐林，窗外传来烟火绽放声，也就在那一瞬间，十七突然拔刀刺向徐林，外头只听见尸首落地的声音，还以为是自家主子在玩闹。
杨熠刚想呼救，十七的刀已没入他胸口。想要逃出房间的女人也被他一一杀掉。窗外是烟花绽放的美丽，窗内，却是血色蔓延。不过一束烟火的时间，房内再无生人。除了，那个一开始便在原地不动的女子，一双明眸盯着一个一个人倒下，却无俱意，仿若事不关己。
都说青楼女子薄情，果真如此，就是不知道刀架在她脖子上的时候，她还能否像现在这般冷静。
却见她闭上眼睛，抬起头，声音清冷：“动作快一些，我怕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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