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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此间事了
“把方才念过的数再念一遍。”
李小瞒蹲在地上拿着根小木棍儿写写画画,旁边摆着两盏纱灯。
“哦。”秦升把账册翻到头一页念了起来。
叶忏负手立在李小瞒的身后看着她鬼画符似得写了一片,他却看得一头雾水。
秦升读完最后一个数之后李小瞒很快的也报出个数,秦升低头看着纸上的字迹一拍桌子:“正好!”
“那就写上吧。”李小瞒用木棍儿在地上一阵乱画,鬼画符变得面目全非难以辨认。
“天快亮了。”丢了木棍儿李小瞒站了起来,顿觉眼前一黑,她不由自主地踉跄下,一只手伸了过来扶住了她。
“多谢。”忙活了一天一宿李小瞒只喝了几杯茶水,方才又蹲得太久,她有些体力不支。
退后一步,李小瞒对叶忏道了谢。
“你写的那些是算筹计数?”叶忏问道。
李小瞒摇头:“乱写的。”
叶忏见她不肯多说便转身要走,李小瞒却叫住了他:“将军。”
叶忏眉头拧成了大疙瘩,看着李小瞒的眼神不善。
“生死文书。”李小瞒对着他伸出了手。
“为了十两银子连命都不要了?”叶忏从袖笼里掏出张纸来递给她,口中不忘冷嘲热讽。
“十两银子就想买我的命?”李小瞒瞟了叶忏一眼,接了纸张打开看看随即弯腰就着纱灯点燃了。
周厝兴冲冲地快步走了过来,正看到眼前的一幕。
他停住脚步,盯着在李小瞒手中燃烧的那团火焰愣神。
那张生死文书是在他面前签下的,可他并未阻拦。
十两银子,一条人命。
周厝打了个寒颤。
“二十两。”李小瞒对着周厝伸出两根细细的手指摇了摇:“昨天晌午到现在得算两天。”
“俗物!”叶忏忽然的发了火:“二十两银子本将军会在乎?让你签这张生死文书是怕你贪财误事!”
“呵!”李小瞒冷笑出声:“就是看在这是赈灾粮的份上我才只要了一天十两的工钱。”
“两天……”李小瞒又把两根细细的手指举到了叶忏眼前:“我最少节省出两天的时间,看看城里越来越多的流民,将军觉得这两天万金买的来么?!”
“李姑娘。”周厝走过来将一张银票递给她:“这两日,辛苦了。”
李小瞒接过银票看看上面五十两的面值又塞回到他手里:“一天十两工钱,大人给多了。”
“哦……”周厝没想到她竟没收自己的银票,一时难掩尴尬,他左右看了看:“管事!”
“周大人。”管事一夜没合眼,眼下一片乌青面色如鬼。
“把银票换开,拿二十两给李姑娘。”周厝把银票递给了管事。
“李姑娘,请随我来。”管事接了银票客客气气地说道。
李小瞒示意秦升把誊抄好的账册交给周厝,她抱拳道:“此间事了,草民告退。”
李小瞒跟着管事去了账房。
叶忏两手叉腰直盯着她走得没了影才说道:“草民?她一个女人要说‘民女’!穿的不男不女,说话也不男不女,世上怎会有如此怪人!”
周厝翻着手中的账册,心里乱糟糟的。
原本与李小瞒之间是很融洽的关系,一不留神间这份融洽便被自己败光了。
李姑娘并不是个怪人,她只是太聪明了……
……
从府衙的后院走到前面,一路上都有仆役在洒水打扫。
地上牲口们留下的秽物已然被清除干净,但空气里还飘着骚臭的气味。
管事从账房里出来将两张十两的银票递给李小瞒并道了声辛苦,他想问问她的住处,但想到此女子与周大人相熟便没敢开口。
李小瞒从府衙里出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起来,府衙的大门外站着好几位穿着官袍的人围着个老僧寒暄。
李小瞒才扭脸儿看去便有挂着腰刀的侍卫冲她瞪了眼!
“闺女!”清晨的街道上还没有行人,这一声便显得分外的清晰,府衙门前交谈的众人住了口纷纷望了过去。
李小瞒看见街对面儿正直勾勾瞅着自己的老娘顿时笑了,三两步跨下高高地台阶飞奔过去她一把抱住了李夫人:“娘,您来接我了啊!”
哪怕这世上有人会为了十两银子想要了自己的性命,可始终有个人会毫无保留地把你揣在心里……
李夫人记不清许多事,却没忘了李小瞒是自己的女儿。
“娘想我了吧?”李小瞒很想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窝在母亲怀里,可她那细高的个子便是弯了腰也比母亲高出些许,于是李小瞒就势把头歪在了母亲的肩上撒娇道:“我要累死了……”
李夫人伸着鼻子闻了闻随即推开了她:“闺女,你昨儿晚上睡牲口棚里了?身上都是臭的……”
“婶子。”秦升走过来与李夫人打了招呼,李夫人连鼻子都捂了:“秀才更臭,比三两还臭!”
秦升讪笑着退开几步,挨了李夫人几句骂心里倒是舒坦起来。他没能做到与李姑娘同生共死,臭味相投也是好的……
“老大。”高守仁抓抓头皮不好意思的说道:“婶子非要出来寻你,我拦不住。”
“来的正好,还省得我走路回去。”李小瞒招呼大伙上车回家,李夫人却不肯和她挨着坐,最后李夫人脸朝前坐在了车辕的位置,而‘臭味相投’的李小瞒和秦升只得并排着坐上了板车。
站在府衙门口的叶忏将亲随叫了过来低声吩咐道:“跟上那个女子,查清她的住处,再查查她和周大人私下可有来往。”
亲随接了命令快步离去,知府大人已经把请来祈雨的高僧让进了府衙,叶忏又盯着驴车看了片刻才转了身,周厝正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有事?”叶忏扬眉问道。
“别难为李姑娘。”周厝走到叶忏身前轻声道:“下官与李姑娘不过是一面之缘,为她把过脉,其余并无深交。”
“她病了?”叶忏更好奇了:“她怎会求到雍南这里看病?”
“前日下官去拜访一位族亲时遇到的。”周厝深知叶忏的性子,自己若是不把和李小瞒的关系说清楚,他必会想方设法的去找李姑娘的麻烦,于是索性实话实说:“李姑娘与我那位族亲谈成一笔生意,她账算得快,比扒拉算盘还快。”
“那时下官便有意请她来府衙,只是她当时中了暑热,身子有恙,下官不好开口。”
“原来如此。”叶忏拿出老大哥的派头拍拍周厝的肩膀:“都说雍南惯会爱惜人才,眼光确实独到,呵呵!”
周厝低眉敛目微一躬身让开了叶忏的爪子,暗自又骂了他几遍‘臭不要脸的猢狲’。
“账册你可要收好,回京复命之时陛下定会查看的。”瞥见他怀里抱着的东西,叶忏闲闲地说道。
“是。”周厝应了。
“走吧,进去听听广孝大师说法去。”叶忏说着便打起了哈欠,简直想起‘佛法’二字都要睡着。
周厝眼珠子转了转紧走几步跟了上去:“叶大人,下官方才已然和广孝大师说了,叶大人会亲自筹办这场祈雨法会呢。”
叶忏困意顿消,停步回身冷声道:“我何时说过要亲自督办了?”
“离京前陛下传了口谕,要办几场法会安抚民心。叶大人您是此次赈灾的主理大臣,此事也只能您办才成。”周厝慢条斯理地答道。
……
路旁的一处摊子旁围坐着四个人低着头吃馄饨。
李小瞒那嘴就跟不怕烫似得,滚烫的馄饨吹两口就送进口中,没一会儿她的额上就见了汗。
“府衙里不管饭?”高守仁看着她那副吃相不由得张了嘴,觉得自己的舌头都被烫疼了。
“没工夫吃。”李小瞒‘哈哧哈哧’地把一个热乎乎的馄饨在口中倒腾来倒腾去:“我都一天没吃东西了。”
“这碗给你晾着,我没动。”秦升又要了碗馄饨,把自己的那碗推到李小瞒面前。
李小瞒抬眼看了看他,一点头。
秦升看见她的眼睛都是红的。
“你也吃。”李小瞒吃馄饨不喝汤,很快地把自己碗里的馄饨捞了干净之后把晾着的那碗端了过来:“吃饱了,回家补觉去。”
“嗯。”秦升小声应了。
他有话想对李小瞒说,可当着高守仁和李夫人的面他开不了口。
吃过早饭之后几个人一起回了家。
李小瞒进屋想拿件换洗的衣服,这才想起那日自己换下的衣服还未曾洗呢。
“娘,借件衣服穿啊。”她站在门口对着东屋喊道。
“你的衣服在后院棚子里晾着呢,做什么穿娘的?”李夫人从厨房里走了出来看着她说道:“若是有了余钱去撕些布回来,娘给你做身新衣裳。”
李夫人不管家,心里也没有钱多钱少的概念,只知道自家一直穷,穷的狠了的时候连饭都吃不上,所以她也从没有在穿上动心思。
如今她说出这番话也是随口说说,至于闺女什么时候才能买的起布料,她也不知道。
“行。”李夫人万没有想到闺女竟痛快地答应下来:“您等我洗个澡睡一觉,睡醒了咱就上街买布去。”
李小瞒这次洗了个热水澡,洗过之后手脚都是软的……
“太舒服了……”躺在床上摒除一切杂念,李小瞒只想睡到天荒地老。
……
眼睛还未睁开,李小瞒就听见院子里有人说话:“这都晌午了……”
“艹!”她掀被起身冲着外面喊道:“你们能不能说点儿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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