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嫁

　　不怪傅晟辛这样想，这个样式是男子的，颜色却不适合柳父和柳子闵。按着砰砰跳的心脏，强自镇静放下撑子压住那只香囊，接过柳母手上的络子看，只是心思全在那个香囊上了：囡囡要是没法私下见自己，怎么把香囊送给自己呢？

　　正想办法外间传来柳父爽朗的声音：“秋娘，我们回来了。”

　　柳母听了高兴的将傅晟辛手上络子取过来放到蒲篮里：“走，你伯父散学了，咱们出去迎迎。”

　　“是”傅晟辛恭敬起身敬候柳母先行，等柳母急匆匆出去，回头看一眼蒲篮，雨过天青色罗帕盖着那件香囊。脸上露出一个会心夹杂喜悦的笑，跟着柳母出去。

　　“小侄拜见伯父”

　　柳父笑着叫起，柳子闵过来半揖：“子闵见过姐夫。”

　　傅晟辛笑着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累金丝攒银鼠的香囊：“姐夫记得你属老鼠，喜欢吗？”

　　柳子闵回头看父亲，柳长州对儿子笑笑：“你姐夫给你你就拿着，不过……”柳长州转头对傅晟辛笑道“小孩子家家以后不要给他那么贵重的东西。”

　　“是”傅晟辛垂手听了，然后眼角余光扫到柳子君端着托盘进来。心有点小紧张，脸上做出一副司空见惯的样子，贴过去帮忙摆碗盘。

　　终于可以挨近她，可惜……

　　“晟儿快过来坐，你是娇客。”柳母热心招呼，柳子闵默默卡进两人之间替代他的位置。

　　“是……”傅晟辛礼貌笑笑走到客位撩袍坐下，坐姿端正面色平和，就是心里老打小鼓点。眼角余光散着柳子君看她坐下，人家夹了什么菜隔一会儿他也试试，果然清脆爽口。

　　可惜吃完饭吃完饭小舅子起身帮忙收拾，他没法抢着跟去厨房 ，还被岳父拉着说学问。傅晟辛打叠精神风度楚楚应对。光影在地上一点点移动，傅晟辛心里焦急却没办法，最后日头偏西他只能起身告辞。

　　柳母从套间出来笑：“你伯父就这点讨人厌，每次拽着人一通之乎者也。”

　　“伯父育人多年对晟辛多有补益。”傅晟辛掩饰的文质彬彬。

　　“也就是你懂孝顺”柳母笑着送傅晟辛出客厅，对着东稍扬声“囡囡，晟辛要走出来送送。”

　　柳子君放下手里活计整整衣裙出来，迎面看到傅晟辛灼灼目光。柳子君回以浅笑微微屈膝，傅晟辛半揖回礼。

　　柳母看着一双璧人礼敬有加，忍不住高兴嘱咐傅晟辛：“平时休沐也常来家玩，乡下有乡下的好处，田野河流也有可玩的。”

　　傅晟辛落后半步——这是晚辈应有的礼节，悄悄瞥一眼未婚妻，两人一起走过月季花夹道。

　　门外三省早就准备好鞍马，傅晟辛别过柳家人上马回府。走出五六里忽然调转马头再回清乐村，夕阳危危悬在常昊山，绚烂的晚霞在天际燃烧。等他回到清乐夕阳只剩半个，柳子君准备关门时两人碰上。

　　“？”柳子君

　　“我走的时候似乎把荷包丢在夹道那里，当时有感觉却没留神。”

　　柳子君默默让开身，傅晟辛把缰绳丢给三省进门。晚霞给院里铺上一层橘红的光，傅晟辛稍微慢半步，让两个人的影子融到一起。

　　傅晟辛微微低语：“我看到你给我准备的端午节礼物了。”

　　……？柳子君决定不变应万变微笑不语。

　　傅晟辛压低的声音里有浓浓欣喜和一点点羞涩：“我喜欢穿绿色衣袍，银色底子很配……”

　　柳子君还是猜不出怎么回事，就听傅晟辛顿了下继续说：“绿色绣图加金边很漂亮，谢谢……”囡字在舌尖绕了一下，到底不好意思叫出来“谢谢子君，我也给你准备了礼物。”迅速从袖子里摸出金簪塞给柳子君，然后俯身从月季花底下捡出自己扯下的荷包。

　　“找到了”笑颜含情看着柳子君，然后忍着脸发烫“你什么时候把……”后边的话没说出来，上房响起柳母的声音：“囡囡谁来了？”

　　“伯母，我把荷包丢在这里回来捡。”傅晟辛朗声回答。柳家爹娘听到声音一起出来：“找到没？这么晚别回去了。”

　　傅晟辛回答的大气舒朗：“找到了，不好意思惊扰伯父伯母，不回去母亲会担忧小侄这就回去。”

　　“天黑路不好走，日落还要关城门”柳父沉吟“还是别回去了。”

　　“第一次给岳家送节礼就夜不归宿，对……”傅晟辛看了一眼柳子君，压下主语说“总归不好，再者小侄有腰牌没问题。”

　　柳母很满意女婿懂事，关心的说：“要走就快点趁着还有太阳，囡囡送送。”

　　“是”柳子君送傅晟辛出门，傅晟辛极速低语“香囊怎么办，要不我端午节再来一次？”

　　柳子君微笑：“嗯，来教子闵骑马。”

　　囡囡连借口都找好了，傅晟辛忍着依次开放的心花‘镇定’低语：“等我”见柳子君微微颔首才翻身上马。

　　柳子君目送傅晟辛远去转身进院关门，上房已经亮起油灯，柳母声音传来：“囡囡，晟儿走了？”

　　“走了”柳子君含笑走进西套间去炕边拿了蒲篮“爹娘早点休息”。柳母看见劝她：“油灯费眼，夜里少做点活。”

　　“嗯”

　　柳子君拿着蒲篮回到东稍，取出火折子‘噗’吹亮点起油灯，然后吹灭火折盖好在桌边坐下，盯着豆大一点油灯看了半天。

　　油灯静静的亮着没有一丝波动，仿佛凝滞的时光，橘黄的光黯淡温暖在灯芯里燃着一点明黄。柳子君定定的看着那一点明黄许久，伸出胳膊拽过桌上蒲篮，移开绣撑捡起那件做好的银底香囊。

　　子闵性子安静向来不喜欢花花绿绿，这是她做给弟弟的。似乎慢慢检看蝎子上一针一线又似乎什么都没看，放下后起身从柜子里寻出一块绿色绸布，端午节只剩几天她要给子闵重新做一件。

　　端午节很快到了北方没有龙舟但有别的热闹，街道上人山人海，也有人相约喝雄黄酒。

　　傅晟辛则在清乐教柳子闵骑马，马儿是特意挑选的，一匹半岁大母马性情温顺。

　　傅晟辛拉着辔头教导：“别怕姐夫帮你拉着，两个大拇指按紧缰绳另一边用无名指和小指夹紧，自己调整坐舒服挺直背向前看。”

　　柳子闵依言小手摆好样子，瞟了一眼傅晟辛腰间银色香囊，抬头目视前方，听傅晟辛继续教：“小腿轻轻敲打马肚子马儿就会向前走。”

　　小腿轻轻一敲马儿嘚嘚慢步，行走间的震动和马身上肌肉运动，传到柳子闵全身，第一次感觉新奇极了。

　　柳子闵很聪明领悟力极强，可是傅晟辛不放心毕竟只是八岁小孩，坚持拉着马多感觉几圈。柳子君去叫他们吃饭时，就看到傅晟辛一身华服亲自给弟弟拉马。

　　“姐姐”小孩儿看到柳子君过来，压抑着喜悦“我可以骑着慢慢走了。”

　　“是”傅晟辛拉着马过来“子闵很聪明悟性极高。”

　　柳子君看出弟弟眼里藏着的星星光芒，笑着说：“子闵骑给姐姐看看。”

　　傅晟辛放开辔头叮嘱：“用力轻点，别怕，姐夫看着呢。”

　　“嗯”柳子闵小腿一靠轻敲马肚，小马小步走起来。傅晟辛单手背后，若有若无站到柳子君身侧：“子闵很乖巧。”

　　柳子君不是没有察觉傅晟辛靠近的小动作，但她是他的未婚妻，她知道自己责任：“子闵聪明心思细腻，你……”抬头看身侧的青年，既有世族良好的教养，还保留有一些纯真“你能常带他玩吗？”

　　傅晟辛心里甜成蜜，娘子……囡囡依靠自己呢：“放心，我是他姐夫教导他是应该的。男孩子跑跑马多出去玩玩多见世面，心性自然会开阔起来。”

　　张远峥远远看见师弟骑着小马练习，师妹……和傅晟辛相依在树荫下看着。心痛不可遏制蔓延开，但是碰到就不能掉头走，否则被有心人看到怎么解释？

　　“傅三公子，师妹”

　　柳子君听到师兄声音控制不住浑身一僵，循声看去师兄依旧温和宽容，只是……只是本来就偏瘦的脸庞愈发清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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