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打砖头

　　怕突然有人出来撞上他们两人，庄晓明也看了一眼包间方向，便直接拉上他的手臂朝卫生间相反的方向走过去。

　　成扬被拽了个猝不及防，但倒也没甩开，就任由她拉着自己拐了两个弯才停下。
　　“庄记者。”他瞥了一眼自己的手臂。
　　庄晓明连忙松开：“抱歉。”
　　她在里面喝了不少酒，现在脸颊虽然只是微粉，但耳廓已经红透了，原本散下来的头发扎起，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在灯光下甚至能看清颈侧的动脉血管。
　　“能把我的东西还给我了吗？”成扬一扬眉。
　　“东西？”庄晓明脑子发懵，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成扬点点她的手机屏幕。

　　对了。
　　东西。
　　那把匕首。

　　庄晓明半边身子靠在墙上，伸手就往包里摸——不对，她刚才借口去洗手间出来，根本就没带着包。
　　手尴尬地挺在了半空中。
　　“呃……”她有点说不出口。
　　“东西在包里，包没带出来？”话成扬主动帮她说了。
　　庄晓明愧疚地缩缩脖子：“抱歉。”
　　成扬一歪头，两道英气的剑眉蹙在一起。从庄晓明的这个角度，可以看到他突然清晰的下颌线，和上下移动的喉结。
　　“庄记者，你耍我呢？”

　　看来是上次那顿饭吃得太过平和，让庄晓明忘了，眼前这个成扬也是个危险人物。

　　看到她突然僵硬的眼神，成扬上前一步，把她逼得整个人都后背贴着墙面。
　　“是不是突然想起来，我也是个小混混了？”话音刚落一个坚硬的东西抵上了她的肋骨。
　　庄晓明整个人都不好了。
　　问她现在有什么想法，当事人的想法就是很后悔。

　　“成哥。”庄晓明冷静地开口，“我上次可是救了你的下属——”
　　那个坚硬的东西又向里抵了抵：“我以为上次请庄记者吃饭就抵了。”
　　“——两个人！”庄晓明不动声色地吸气，恨不能把自己的肚皮嵌进墙里，“一顿饭一个，成哥您只请我吃过一次饭，不算还完了人情！”
　　成扬思考了一秒，手上的力道稍微卸了卸：“这个理由勉强能接受。”
　　说着他向后撤了一步。
　　庄晓明这才看清，刚才抵着她的那个坚硬的东西，不过是个银色的打火机而已。
　　“你——”她顿时有点生气。

　　成扬从口袋里摸出烟，叼在嘴里，点了烟深吸一口，烟雾缓缓吐在她脸上。
　　“庄记者不会以为，我出门身上还带着刀枪吧。”他凑近了在她耳边说，“那些东西地铁安检都过不了。”

　　这是上次她怼他的那句，这次他找准了机会，原样奉还了。

　　这一来一回之间，庄晓明已经在外面浪费了不少时间，她低头点亮手机屏幕看了眼时间，抬头对成扬说：“成先生，麻烦您在外面等我半小时，半小时之后我还没出来，您就装作是我的家人进去找我，拜托您了。”
　　说完庄晓明就想走。
　　“等等。”
　　成扬在后面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这次之后是不是就两清了？”
　　庄晓明点头如小鸡啄米：“是是是！以后不敢再麻烦您，您的匕首就在我包里，等会儿只要咱们离开这儿，我就还给您。”

　　成扬松了手。

　　庄晓明立刻整了整自己的衣服，朝包间走去。
　　推开门，里面方秘书正往刘主任的肩膀上靠，张继伟脸上挂着笑，但眼中却带着对两人的鄙夷。
　　对面两人喝醉了自然看不真切，已经彻底醒了酒的庄晓明把一切尽收眼底。
　　看来张继伟和这位刘主任之间的关系，也不是表面看上去这么融洽。

　　“方秘书这是喝醉了吧。”庄晓明想帮着去扶一把，手还没伸出去，却被张继伟拉着手臂，用力地按在座位上。
　　电光火石之间，她似乎明白了张继伟的用意。
　　恐怕今天这顿饭，主角不是她，而是对面这两位。
　　可是这幌子也不能白当一回。

　　庄晓明当着张继伟的面拿出手机，镜头对着靠在一起的两人拍了两张照片。
　　这一切举动都落在张继伟的眼里，如庄晓明所想，他非但没阻止，反而伸手去拿酒瓶，帮她分散了刘主任的注意力。
　　照片拍完，手机自然地放在桌上，张继伟端起酒杯看着庄晓明：“小庄，今天找你来，其实就是为了我这老同学的事。”
　　刘主任显然是已经有点晕了，听到张继伟这么说，还不自觉地搭腔：“对对，我的事，我的事——你的学姐，那个小吴。”他抬手指着庄晓明，不过手臂没力气，手抬到半空，又落了下去，“让她别多管闲事！”
　　知晓了张继伟真正用意的庄晓明自然地点了点头，她拿起酒杯，和旁边的张继伟碰了碰：“张队长，您这位老同学可真是交了位好朋友。”
　　“当，当然——”刘主任还在搭腔，他摸起空酒杯，硬凑上来和两人的就被一碰，发出一声清脆的撞击声。
　　“叮！”
　　“呵呵。”张队长笑了笑，“刘主任每天忙工作，有时候顾不上这些小事，我平时事也多，这里面还得多亏了小庄给周旋着啊。”
　　“一定一定。”庄晓明抿了口红酒，笑眼盈盈。

　　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个服务员探头进来：“请问哪位是庄小姐？”
　　庄晓明转头应声：“我是，有什么事吗？”
　　“外面有位先生，说是您的叔叔，有事要找您。”他说。
　　“叔叔？”庄晓明纳闷，“他姓什么？”
　　“哈哈……”旁边的刘主任笑着说，“小庄你真是……喝多了，你叔叔当然……和你一个姓了哈哈……”
　　服务员转头问了一句，回来答道：“先生说他姓成。”
　　庄晓明心里气不打一处来，但脸上却露出焦虑之色：“抱歉，看来我得出去打个招呼。”
　　“哎等等！”刘主任一把拉住她，一双迷离的眼睛直在她身上瞟，“什么‘叔叔’，是男朋友吧？不，不放心你，来接你的是吧？”他大手一挥，“出去告诉他，等，等会儿我们还和庄记者有，有第二场，叫他回去！”
　　庄晓明面露难色：“这都被刘主任您看出来了，不过咱们明天都还要上班，玩儿得晚了我倒是无所谓，但是您是不是得打电话回去……交代一声？”
　　刘主任愣了一下，眼中似是有一道清明滑过，不过很快就被酒气覆盖：“交代什么？不用交代！”说着，他伸出手就要揽庄晓明的肩膀，庄晓明下意识一躲，眼看着刘主任肥胖的身子受不住惯性就要歪倒，还是张继伟眼疾手快，起身一个箭步就把刘主任和方秘书两人都托住。
　　“老刘，今天晚上就先不玩了。”张继伟说道，“小庄说得对，明天都要上班。再说咱们还嘱咐了小庄的事，明天她还得费心去给咱办呢不是。”
　　“哦对对对……”刘主任扶着桌子，复读机似的重复着，“小庄，你那学姐……”
　　“我记住了刘主任。”庄晓明忍着恶心拍了怕刘主任那只猪手，然后看着张继伟和服务员两个人搀扶着刘主任往外走，她则是扶着方秘书。

　　走出包间门的时候，庄晓明特地扫了眼周围，没看见成扬，不知道是去哪儿多着了。

　　等好不容易把刘主任和方秘书送上车，叫了代驾。张继伟也匆匆和刘主任上了一辆车。
　　“小庄。”
　　张继伟落下副驾驶座的车窗，对着外面站着的庄晓明摆摆手，“我欠你个人情。”
　　庄晓明微笑：“再会啊张队长。”

　　看着两辆车离开，庄晓明才算松了口气。
　　一转身，就看见成扬站在门口。
　　“不是说半小时吗？”她走上前。
　　成扬叼着烟，说话有些囫囵不清：“半个小时？你怎么不让我进去给你收尸啊。”
　　庄晓明瞪了他一眼：“说句好话能死吗？”
　　成扬掐了烟：“我只知道，你再不把东西还给我，你就会死。”
　　烟头扔进垃圾桶，手重得仿佛那是她的脑袋。

　　庄晓明转了转眼珠：“你——出来这么久，和你一起吃饭的人不催你吗？”
　　她刚才也也想明白了，穿得这么少，还能这么快赶来，只能说明这人也在这儿吃饭。
　　一边说着，她一边从包里拿出一个黑色的布袋递给他：“这是你的东西，拿着吧。”
　　成扬扫了一眼那个黑色的布袋，靠近抽带的位置绣着一朵黄色的杏花。走线歪歪扭扭，一看手艺就不怎么样。亏得中间用了金箔点缀，才让这朵装饰的小花没那么失败。

　　庄晓明心跳如鼓，抓着袋子的手微微颤抖。她仰头看着对面的男人，仿佛在期待着什么。可成扬的目光只是在那朵绣花上多停留了一秒的时间就移开了。
　　“唰”
　　手里的东西被抽走，只是下一秒，那个黑色的袋子就被扔了回来。
　　“还就还，还装在个这么丑的袋子里。”
　　成扬也不仔细看那把匕首，直接收进口袋。
　　庄晓明也没流露出很明显的失望，只是颇为平静地摩挲了一下那朵杏花上的金箔：“是吗，一般丑吧。”
　　她把袋子折好收进包里。
　　“谢谢成先生今天来帮忙。”她的声音有点酸涩，顺着风一吹，不知道吹到对面的人耳朵里还剩下多少。
　　成扬眯了眯眼：“无功不受禄，我没帮到庄记者什么。”
　　“成先生在门外，我在里面也安心不少。”庄晓明朝他点了点头，“时间不早了，我要走了，成先生再见。”

　　说完，她先转身朝自己的车走过去。
　　背影有些失魂落魄。
　　“等等。”
　　成扬从后面跟着她，“你喝酒了，别开车了。”
　　庄晓明有些懵懂：“哦对。”她拿出手机，“我会叫代驾，谢谢成先生的提醒。”
　　“代驾不安全。”成扬伸出手，“钥匙给我，我送你回去。”
　　“成先生送我我也不太放心。”庄晓明后退一步主动和他拉开距离，“谢谢您了。”
　　如果说之前她还对他的身份有什么期待，刚才看到他对那个绣花的反应，现在那点儿期待也没了。
　　既然不是心中期待的那个人，也就没必要接近了。
　　成扬眉头一皱：“你——”
　　“砰！”

　　“啊！”庄晓明吓了一跳，忍不住叫了一声。

　　身边的车开始疯狂大叫。
　　是车窗被一块飞来的砖头突然砸了个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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