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拐熬糖工
待送走了卖杆人，红叶望着那垛成山的甘蔗欲哭无泪，熬了这么多天糖，她感觉自己鼻腔是甜的、嘴巴是甜的、呼吸的空气也是甜兮兮的。
不行，再熬下去她都要变成糖画了！
红叶一般没事是不会凑到姜老爷身边的，她能够在姜家好好生活这么久得益于她的趋利避害能力，所以宋水玉愈发喜欢她。
但是今天实在是没办法了。
她踌躇着踱步到姜哲跟前，两只手绞着手绢，“老爷，熬甜杆这事……”
“怎么？不想熬糖了？不想熬让夫人给你找个好人家早早的嫁了去。”
一看她纠结的模样，姜哲就知道红叶在想什么了。
红叶咬紧下唇，眉头紧紧的蹙着，把一块手帕都快揉烂了，一字一顿的说道：“红、叶、不、敢。”
姜哲哈哈大笑，决定不逗她了，“夫人心疼你，早就交代过，以后再有甜杆一定要找人来给你帮忙。”
红叶面露喜色，在她眼里夫人永远那么温柔、亲切、体恤奴婢，夫人那么好，那么好……配这个单细胞又恶趣味的老爷绰绰有余。
这边姜哲完全不知道大丫鬟在腹诽他，他正背着手在人牙子这里物色有没有什么合适的人能买回去给他当熬糖工的。
熬糖是一门手艺活，是各家各户要关起门来藏起来赚钱的营生，不能像做饭洗衣那样随便雇个机灵的长工回来，万一出了二心事情就比较难办。
在大晋朝，要找劳动人民是很简单的事，直接去牙行就好了。
那里有专门的给人专门介绍长工短工的，也有买卖人口的有官方记录的人牙子。
大晋朝对买卖人口这个大事还是挺重视的，必须得在双方自愿的情况下才能进行。
人牙子手里的人有像红叶这样，无牵无挂自己把自己卖了的；也有父母实在养不起，只能把孩子送到人牙子那里换口饭吃的例子；还有一些鳏寡老人无依无靠，收拾了自己所有金银细软来投奔牙行，给小孩子们教一些手艺排遣寂寞。
除了那些官牙之外，牙行的组成人口基本上都是小孩跟老人。
他们互相之间关系很好，小孩被大户人家买了之后，自由些的也能经常回来走动走动，帮帮忙。
而官方记录在册的人牙子，人一般都不坏，眼光敏锐辛辣。
他们能准确的看出一个小孩儿是勤勤恳恳、朴实真诚的干活料子，还是心有抱负、爱好纸醉金迷、愿意在大人物之间虚与委蛇的种子。他们自会给这些人安排最好的去处。
除了给依附牙行的那些人找主子之外，他们也会从大商铺那里承包一些流水线作业的活，派给院子里没有被选中的小孩儿和找官家养老的老人来换取一些银钱，让他们能够自给自足。
也就是说，大晋朝的人牙子除了买卖人口之外也负责养育孤儿、赡养孤寡老人的活，并不是后世那种大奸大恶，恨不得从手底下的人身上抽筋拔髓的人贩子。
“哦，这不是姜老爷吗？可是又要招长工了？李孙氏在您家里饭做的可还好？”
今天接待他的还是四五年前给他介绍孙厨娘的那位陈牙，他拿着一把扇子摇来摇去故作风雅。
这个人对待手底下的人很好，似乎就把当官牙当成了爱好，认认真真的对待每一次的买卖人口，而且记忆力也相当的好。
“好，好。”回味起了中午吃的色香味俱全的回锅肉，姜哲连说两个好字，自从孙厨娘被姜云扇指点了之后，饭做的那可是越来越好吃了。
“家里多了些活儿，而且夫人又怀上了二胎，人手有些不足。”姜哲想起家里的幸福跟宁静，心满意足的捋了捋胡须。
陈牙给他倒了杯茶，“那感情好，是要再买个小丫鬟吗？”
“不知道是姑娘还是小子，那倒不着急。”姜哲抿了口茶，点点头，应该是今年新采的明前茶。
“不知姜老爷您想要干什么的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我陈七肯定把品性最好的给您挑出来。”
陈牙也不跟姜哲兜圈子，都是认识多年的老街坊了，彼此间心知肚明。
姜哲想了想，熬糖这事太过枯燥，以后云扇还要弄果干，烟熏火燎的不能买个娇气包回去，于是说道：“勤快的，踏实干活的，还得有把子力气。”
“那倒是有合适的。一个鳏夫带着一对龙凤胎，所有钱都给前面的媳妇治病用了，人还是没保住。这不是家里揭不开锅了，心一横，把一家三口都卖了，就要了一些压身的银子和埋人的钱，唯一的要求就是要把他们卖给一家人。”陈牙极力推荐着这个买二送一的一家子。
大家都觉得小孩儿养一养就跟主家齐心了，那对儿女是龙凤胎，养在一起还是很有意思的。但是在大晋朝很少有人愿意买一个有明辨是非能力的成年男人回家，有活计直接找长工短工，比买个人便宜省心。
来来往往几个大户人家，都直言他们对两个小孩心水的很，但是一听要捆绑那个成年男人，都摇摇头表示不想要。
榨甘蔗汁倒是个力气活，牙行不是经常能遇见成年男人的，姜哲觉得自己运气真好。而且一双儿女长大了也可以给未来的孩子当玩伴，他心想。
“先让我看看人吧。”
“好咧，稍等一会儿。”陈牙端起自己那杯茶饮了个尽，步履匆匆的走到后院加工小玩意的地方从一群小孩儿里把那双胎揪了出来，又去劈柴的地方喊了他们的父亲。
见姜哲前，一行人立在后院的长廊底下，陈牙给他们交待道：“这次来的这个老爷家里开布料行的，虽然算不上名门望族，但是待人宽厚友善。早前买了个大丫鬟，现在养的跟出阁的大姑娘一样有颜色。前两年招的做饭的长工，对她也好的很，逢年过节都有吃食相赠。之前你们被拒了好几次，但是这次我看很有可能，你们争取一下罢。”
龙凤胎今年七岁，还不懂什么叫有颜色，但是逢年过节送吃食他们听懂了，能吃饱那一定是有钱人家。小女孩眼睛亮晶晶的望着自己的爹，她感觉这次肯定能被买走，一家三口全部被买走。小男孩面色有些懵懂，还有些担忧，紧紧揪着爹爹的衣摆。
当父亲的微微低着头，感觉面上有些烧烫，心里十分愧疚。都是他太没用了，保不住妻子的性命也保不住儿女的自由，现在寄人篱下，还因为自己，儿女要看人眼色生活。
见交待的差不多了，陈牙叹了口气，成不成都看他们的造化了。
他率先进入候客厅，姜哲看见人回来了，连忙起身。
陈牙给跟在自己身后的一大两小介绍说：“这是姜大老爷。”他没有给姜哲介绍那三个人，被略卖了的人是不配有名字的，主家想叫你什么，你就是什么。
又朝姜哲笑笑，“姜老爷有什么话要问的，现在都统统问清楚罢。你们先聊，我一会儿再过来。”语毕，陈牙自顾自的走了，留下一屋子人互相尴尬。
姜哲细细打量了这一家三口，身材都有些消瘦，但脊梁挺的很直，眼睛很明亮。他们身上穿的衣服有些破旧，也不是什么好料子，手肘膝盖打上了补丁，但省在干净，穿的也很齐整。
两个小孩着实有些发育不良，如果不是刚刚陈牙说了这对龙凤胎七岁了，他们看着就像云扇五六岁的样子一般。那个男人个子比姜哲略矮些，五官很周正，他站在那里默默无言，但是手分别搭在孩子肩上，一左一右的护着他们，他进门看了一眼姜哲之后就再也没有把目光聚集到他身上了，不知是不信任，或者是其他原因。
两个小孩倒是一直看着他，小孩没有张开，脸小小的眼睛大大的，眼神很天真，有疑惑、有渴望。
姜哲清了清嗓子，开口道：“我们家活比较繁重，也比较枯燥。两个小孩儿可能耐不下心来。”
那男人抬头看了一眼姜哲，没有说话，但是眼睛里的火苗快要熄灭了一样。两个小孩的面色也有些哀伤，这两天爹爹在做他们的思想工作，说要是分开卖的话，他们很快就能被人带走了，可是他们不想分开。
见没人理他，姜哲开口问道：“我瞧着你是个干活的好手，你叫什么名字？”
那男人有些诧异，两个小孩心脏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紧张兮兮的。
“贺谷。”看着消瘦，枯槁的男人，开口的声音竟是如此的富有磁性。
“好名字，那孩子们呢？他们叫什么？”
小女孩正想开口，被爹爹打断了，“他们还小，没取大名。”之后候客厅又陷入了沉默之中。
怎么就这么能沉得住气呢？我对你们挺满意的啊，姜哲挠了挠头。
又想了想，说道：“你名字挺好的，不用改了。去了我们家就得跟我们家一条心，不能胳膊肘往外拐，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得烂在肚子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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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姜哲真的好傻一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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