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必须暗恋我

　　一年一度的国庆晚会，是二十七中惯例，也是每年最重量级的联欢会。唐锐身为学生会长，自然不能缺席。出了车棚，他一路沉着脸。

　　学生处设在六号楼三层。楼梯口摆了两盆花，正沐浴朝阳。一盆郁金香开得璀璨，唐锐却为旁边的太阳花驻足。玫红花瓣环抱金色的蕊，像是将日光研磨碾碎，最后浓缩成中间那点金黄。小小花瓣，自有一种夺目的美。

　　那天语文课被点上讲台，萧蜜的笑容就是这样，羞涩又灿烂。只是小家伙太可恶，特会伤他心！唐锐盯着小花好一会。

　　大清早就黯然神伤，实在违背学神理性+30的天然属性。当他想起正事，瞬间抛下杂念，大步迈腿。

　　办公室里人基本到齐。与会成员基本都是年级干部和各班文艺委员，全拿着手机讲八卦。
　　状态是眉飞色舞兼浑然忘我。

　　“是不是真的啊？我们会长被校花甩了？”
　　“不可能吧？学神都敢甩，萧蜜哪来的胆子？”
　　“你这话就问错了，应该说她什么眼光。那送情书的可是三中的，小瘪三一个，怎么配和学神相提并论？”
　　“你怎么知道的？论坛上没说啊！”

　　……等唐锐走到门口，议论声还持续了几秒。不怪大家，要怪只能怪这栋楼，办公室大门设在阴面。
　　长身玉立的少年背着光，站在那如同死神降临。一群八卦者被逮个正着，脸上均挂着尚未整理好的表情。

　　安静来的太晚。

　　“出什么事了，说！”他抬脚进门，稍微掀起眼皮。语气隐隐裹着寒气。
　　大家面面相觑，全埋起脑袋，没人敢当出头鸟。

　　唐锐端坐上主位，冷冷一笑：“不说是吧？颜宜古，我帮你报名，联欢晚会跳《GeeGeeGee》。”
　　“不要啊会长，你饶了我吧！”

　　颜宜古是个大胖崽，让他跳这个他宁可跳楼。左右看看，求人不如求己。
　　他挤出一张坑坑洼洼的便秘脸，“会长自己看吧，论坛上。”
　　跟着低头补充：“我们也是看论坛知道的。”

　　众人本以为唐锐现在就会看手机，没想到他双手打开文件夹，目不斜视。“好了，说正事！”
　　一声令下后，会议如常进行。

　　效率也高。半小时内，经过一番讨论筛选，各班节目名单和分工安排都罗列出来。
　　时间掐得刚好。会议结束时早读下课铃响。

　　散会时不少人感叹，钢铁学神就是自律，时刻记得自己该做的事。谁也没想到，五分钟后，这位神看完论坛八卦，风风火火冲了出去。

　　一路赶往高二年级教学楼，唐锐胸中怒火已是燎原。
　　小可爱替别人递情书，他挫败；别人给小可爱递情书，他只想揍人。

　　少年大步流星杀进教室，身上带着雷霆万钧的煞气。正处于休息时间的同学皆被吓到。有人嘴里还吃着早餐，当场吓得包子馅掉腿上。

　　更不用说萧蜜。她远远看着唐锐朝她冲过来，吓得揪住胸口的蝴蝶结。结果唐锐虽然走到她那排，眼睛盯着的却是莫畏难。

　　“出来。”一开口，杀气倒是敛住大半。
　　莫畏难仍是桀骜样，不耐烦地抬起眼皮：“干什么？”
　　唐锐轻轻吐出三个字：“玩游戏。”

　　冷漠死神的派头，绝不像是要玩乐的样子。不过莫畏难天生胆大，别人敬畏学神他可不怕。他只想验证，这位八竿子打不着的学神是不是真要找他打架。

　　如果是，他很期待。

　　两人前后脚出了教室，同学立即展开火热讨论。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方莹回头白了萧蜜一眼。随后更多女生往二组六排看过去。

　　“班班叫那谁到底要干嘛啊？看着好吓人！”
　　“肯定是打架。那谁不是给萧蜜送情书了吗？”
　　“不会吧？班班怎么会打架，他脾气很好的啊！”
　　“那是平时，你也不看看现在什么状况。心肝宝贝被人碰了，能不急吗？”

　　……萧蜜听着这些议论，整个人呆若木鸡。当杨薇薇将论坛上的八卦贴截图给她看，她更是缩在桌上打颤。

　　无助、担心、委屈，心乱如麻。
　　她才不是他心肝宝贝呢！都好几天没和她说话，有这样对待心肝宝贝的吗？
　　萧蜜趴上桌子，无声啜泣。

　　正如几个同学猜想的，唐锐和莫畏难第一节课都缺勤。直到下课铃敲响，两人才埋着头进教室。莫畏难鼻青脸肿，唐锐嘴角挂了血。两人身上都粘着泥，狼狈程度不相上下。

　　刚才他们出去做了什么，不言而喻。

　　老欧最是喜欢唐锐，见他这副模样岂有不心疼的。没等审问，便将莫畏难喊到门外罚站。
　　“上课时间不上课，居然跑出去打架？这么有力气就站一天！”

　　没想到唐锐主动开口：“老师，我们没打架。”

　　“都这样了，还说没打架？”
　　“老师，我们真没打架。不信您问莫畏难。”

　　老欧只好将莫畏难叫进来，又问一遍。结果，莫畏难回答如出一辙。

　　两个少年身高相当，一个叛逆，一个漠然，交会的眼神却是深刻纠缠。
　　老欧一时闹不明白咋回事，当场给老牛打电话。

　　老牛很快赶过来。将人带进办公室，他们依旧不改口。怎么问都是闹着玩，没打架。

　　他们这般坚持，老牛反倒放心。能统一口径，想必已私底下商量妥当。若真说是打架，还得将两家家长请来学校，交涉起来更麻烦。

　　不过，打着玩可以不理会，旷课却得处理。各自的检讨书自是免不了。

　　唐锐留在办公室写检讨，萧蜜根本无心听讲。同学议论的那句话，在耳边反复回荡。
　　心肝宝贝被人碰了，能不急吗？

　　想到这，萧蜜忽地羞红脸。应该是吧？不然他怎么会和莫畏难打架呢？
　　不一定，现在他们可是一家人。也许，只是维护妹妹。之前不都希望她能叫哥哥吗？
　　少女又一次否定猜想。

　　就和所有暗恋的人一样，把空欢喜尝了再尝。尝过之后又不死心，再度打起精神，重新期盼。

　　想到少年流鼻血的样，羞涩换成担忧。萧蜜盯着黑板，目光没有焦点。老欧讲的什么，连数字带字母，老远拐弯飞走。

　　终于终于，下课了。眼保健操时间，唐锐和莫畏难二度回归。

　　因为两个当事者抱着大事化小的态度，事情算是平息。并且，莫畏难主动和老牛申请，调去最后一排。

　　老牛当场批了。本来当初给他安排到中间，就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现下他自己不肯坐好位置，正好腾地。

　　这样，萧蜜左边空出。老牛随手一指，将杨薇薇调过去。他听闻杨薇薇和林臻有早恋苗头，还是想挽救一下好学生。

　　后边上课，萧蜜仍旧心不在焉。偷偷拿出手机看了几次，没有唐锐的消息。

　　一条消息编辑好，在输入框躺了很久。几经挣扎，萧蜜点了发送。
　　【伤要紧吗？】

　　某人打完架，怒火本就泄去一半，再瞥见这条消息，那把火只剩几颗星子。
　　刚打出【不要紧】，他点了删除重新编辑。发过去：【申决明给你的情书呢？】
　　提起这个名字，唐锐眸子变得暗沉，怒火有死灰复燃的趋势。

　　萧蜜：【在包里。】
　　接着唐锐没再回复。本打算让她将情书交给他，现在他想出更好的处理办法。

　　中午，两人一起去校外餐厅吃饭。不管是并肩而行，亦或坐在餐厅二楼的两两相望，落在路人眼里，那就是秀恩爱。

　　事实也差不多。

　　经此一事，唐锐深受打击。以小可爱不怎么灵光的脑袋，怕是不能指望和他心有灵犀。还是得提示她，免得她再干糊涂事。

　　哪有把自己未来老公让出去的？
　　点完单，他就这么目不转睛盯着萧蜜。“知道错哪了吗？”怕她不明白，他直接问。

　　萧蜜居然摇头，一双圆眼睛里全是无辜。

　　好吧！唐锐叹口气，问得再也不可能更直接了：“你怎么能收别人的情书？更不该替别的女生送情书给我！”
　　这是两个致命大错。

　　萧蜜似是不服，缩起脖子小声辩驳：“申决明说想和我做朋友，又没有说喜欢我？”
　　唐锐掌心轻拍桌子：“做朋友就是喜欢你，懂？”

　　“是吗？不像啊。不信你看。”小姑娘特别诚恳，偏偏某人故意拿乔，眼睛只往窗外瞧。
　　“你看嘛！”萧蜜急了，颧骨下的泪窝挤出来。

　　唐锐这才纡尊降贵，接住那封信。读过一遍他板起脸：“不许和他做朋友。”

　　萧蜜已经加了申决明微信，面露为难：“可我和他已经是朋友了。”被对面那双利眼瞪了一会，她败下阵，小声嘟囔：“为什么不让和他做朋友？”

　　唐锐不知中了什么邪，猛地蹦出一句：“他眼睛那么小，不适合和你做朋友。”
　　萧蜜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他，久久才回复：“你的眼睛也小，比他只大一点点啊。”

　　少女没意识到自己的话多伤人。
　　唐锐差点气出内伤。狭长的眼刻意睁大两分，定定觑着她。
　　“嫌弃我眼睛小？”

　　萧蜜微嘟起嘴摇头，不敢辩驳。然而，接下来的话却是她绝没想到的。
　　“你肉嘟嘟的，我很喜欢……我眼睛小你也要喜欢。好吗？”少年声音忽然放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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