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必须暗恋我

　　对这东西他早已不陌生，然而他今天心情很糟糕，急需找人开刀。
　　“谁放我桌上的，自觉拿走！”唐锐举起信封转身，语气极冷。

　　等了好一会，没人站出来。
　　“到底是谁？要让我一个个查吗？我数三声……”他突地扬起嗓子，浓浓怒气喷薄而出。

　　萧蜜早吓坏了。她从未见过这样阴森的唐锐。
　　她畏畏缩缩站起身，还举起小手：“是我……”

　　听到这声绵羊音，唐锐明显愣住，眯起的眼骤然松开。咳了两下，愤怒声调转为正常语气：“嗯。同学们准备上课吧。”

　　全班同学懵逼。

　　等背过身，唐锐盯着粉色信封头，郁气尽散。这几天简直就像鬼压床一样，浑浑噩噩。现在那只鬼终于跑了。小可爱不止原谅他，还给他写情书。

　　少年攥紧拳头忍笑，却忍不住心神荡漾。想打开情书瞅瞅，又怕自己看了把持不住，会直接拉她出去亲一顿。心脏加速度跳。

　　“唐大班，是萧蜜给你写的情书吗？”同桌汪旭好奇凑过去，眼睛直往书里瞅。

　　唐锐轻轻一瞥，汪旭立刻缩起脖子，乖得很。
　　身为唐大班同桌，这几天他早见识到对方的阴阳怪气。比其他同学见识得早几天。

　　唐锐捏紧数学书，看看左右，不少人盯着这边。立时决定，现在不是看信的时机。
　　过了几分钟，彭老头夹着教案进门，预备铃敲响。

　　唐锐连情书带课本塞进书包。定定神，先发了微信。
　　【好好学习，其他的先放一放。知道吗？】

　　萧蜜没明白，出于礼貌，还是回了个【哦】。

　　【以后再也不许说各走各的，知道吗？】
　　手指飞快打出这行字，唐锐余怒未消。心里只腹诽：还各走各的？怎么各走各的，你走给我看看！

　　萧蜜矛盾不已。挣扎一番，还是发过去【哦】。

　　随后，唐锐又发了第三条“知道吗”。
　　【酸奶和饼干被我吃了，以后只许吃我买的的零食。知道吗？】

　　这次萧蜜没回。在她一脸惊诧时，彭老头眼睛盯过去，她只好收起手机。

　　跟着上课铃响。下午两节语文一节政治。

　　莫畏难同学和林臻一样，都是迟到大王。他到第二节课才来，在外边站了十分钟，彭老头才让进门。刚坐上座位，他找萧蜜要第一节课笔记。

　　莫畏难脑子聪明，只是不爱学习。这次被家里逼进二十七中，他承诺过保证每门及格。所以，偶尔也得打个鱼晒个网。

　　两人正说着话，萧蜜又被第三排飞来的粉笔头砸中。

　　“那是你男朋友？”莫畏难往唐锐那瞥了眼。

　　萧蜜捂着嘴，死命摇头。心中却气闷。以前的唐锐如果是这副幼稚样，她才不会喜欢。

　　结果唐锐像上瘾一样，只要老师面向黑板，他就回头监视。但凡抓住萧蜜和莫畏难讲小话，或肩膀离得稍近，必定故技重施。

　　他位置靠前，这番幼稚举动可说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进行。来上两次，不少同学低声嬉笑。
　　萧蜜简直要气哭。她不明白，唐锐怎么跟中二病发作一样。

　　挨到第三节课，老牛讲完当日内容提前走了。距离放学还有一刻钟。

　　萧蜜怕一会又被唐锐拦下，跟杨薇薇发了个微信溜出后门。就这样，她有了人生中第一次早退。因为一个中二少年发神经。

　　唐锐知道她提前走了，却一点不生气。他能理解，小可爱给他写了情书，心里多少有点害羞。避着他是正常。

　　难怪这星期她整个人不正常，原来是决定对他表白了。
　　给后排同学讲题时，他自以为是替小姑娘找解释。

　　下午半天，四面都是关注他的眼线，那封情书硬是被捂热了。好容易熬到放学，他想找个隐蔽地方认真阅读，结果又被后排同学拽住。

　　对方好话说尽，他只好耐着性子讲了一遍。
　　“懂了吗？”
　　“没懂。”
　　“今天有事，明天给你讲。”唐锐忍无可忍，直接拎包走人。

　　这是他第一次撕碎温柔面皮。从小学起，唐明娟不断提醒他，越是天才越容易折在傲慢上。以前他总不耐烦听。直到初二出了一件事。

　　和他同一竞赛小组的兰小天，因为决赛发挥失利，自杀了。他留了遗书，并用自己的血写下誓言：唐锐，下辈子我一定要打败你！

　　兰小天也是理科尖子生，一样是老师看重的好苗子。
　　对唐锐而言，这本是一件充满遗憾的事。可结果出乎他意料。那位同学自杀之后，他变成众矢之的。不少人在背后指责他，说是他害死了兰小天。

　　事后，唐锐心情低落很久。他没告诉郑英明，只给唐明娟发了封邮件。
　　唐明娟的回复振聋发聩，他这辈子都会记得。她说：你没错。但有一点你需要明白，如果平时你人缘比兰小天好，你就不会受到这么多指责。

　　就是这句话，折磨唐锐将近两年。

　　天才，将大部分人远远甩在身后的同时，也必须承受无尽孤独。
　　这个道理，唐锐足足用了两年才消化。随着他为人变得随和，那些非议指责淡去；而他，也渐渐养成表里不一的性格。

　　因为知道傲慢会招来无谓的敌人，所以他收敛锋芒。但最近，因为一个小姑娘，这张面具眼看就要绷不住。

　　他匆匆跑出教学楼，往后边小菜园拐。风吹散丁香花的气息，放学喧闹声渐渐变得依稀。
　　钻进花坛取出情书，莫名有种做贼的感觉。

　　他捏着信封细看。信封表皮画了一颗桃心，被箭头穿过的那种。

　　一箭穿心吗？小姑娘家就是心思细腻。唐锐暗自高兴，他的确已被她射穿心脏。

　　嘴角笑意漫开，胸口汹涌的快乐更不能抑制。盯着粉红桃心来回看了数遍，他终于决定拆开。
　　然而，结果很悲伤。

　　信纸上的楷书规正，不如萧蜜的字迹柔软。最糟糕的，是不知从哪拉来的人名。
　　【学神你好哇：我是高二三班金琼……】

　　看到这个名字，唐锐将信纸揉成团，方才滔天的快乐变成愤怒。
　　呼啸的风狠狠拍在脸上。
　　想到下午半天的殷切、激动，他觉得自己是个SB。

　　站了一会，怒焰暂缓，取而代之的是烦躁。他席地坐上草坪，听风从小叶黄杨枝叶间穿过。细碎的黄绿叶片左右摇晃，偶尔揭开少年的脸。

　　夕阳尚有余晖，他眉眼染上绚丽金光，神情却落寞。

　　一直到夜幕撒下，他才起身往车库走。远远看见自己那辆脚踏车，在棚子下孤零零歪着。他骑上车，将脚蹬踩到飞起。

　　今天周末，兄妹俩应该回别墅。但他怕自己失控，到家就给简茹打电话，说要准备竞赛，这周留在公寓。

　　那边萧蜜和杨薇薇玩到快十点，分别时自己坐车回了别墅。
　　一回去，简茹就问了。“你哥哥说今晚不回这边。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简茹是个敏感的人，唐锐在电话里语气平常，但她就是感觉那孩子不大高兴。

　　萧蜜眼珠定了两秒，“没有啊。”
　　她是和她说以后各走各的……那个，不算吵架。

　　简茹从她脸上没看出异样，又问：“那他今天在学校还好吗？”

　　“挺好的啊！”萧蜜话一点没过脑子，在她看来没什么不好。
　　都有女生给他送情书，哪里不好。想到这，她闷闷回房。

　　心理建设做得挺牢固。饶是如此，中途她依旧出来看了两次。和她只隔了洗手间的另一间房像是死寂。
　　唐锐不在，整个三楼忽然大得可怕。萧蜜失落得连手机都玩不下去，又跑去书房。

　　书房没了主人，只剩几排长书橱，以及书橱隔出的窄道。那些不会说话的旧书，在夜晚看上去除了寂静，隐隐还有几分骇人。

　　她只好回到三楼。一夜来回翻身。

　　隔天中午，萧蜜刚睡醒，简茹已经出门。身为继母，本就需要处处谨慎。她想想还是不放心，决定亲自去公寓送饭。

　　进门时，唐锐正在学习，书桌上趴满辅助教材；同她讲话也是恭敬有礼、有问必答。看上去正常得不能再正常。

　　略微叮嘱几句，简茹没有多留。

　　目送继母离开，唐锐略略平复的心再次骚动。要萧蜜在这，他恐怕真会将她屁股揍开花。
　　几个月的好都喂哪去了？这么疼着宠着，她竟然帮别人递情书？
　　不能想，一想就要上火。

　　周末两天，兄妹俩真正进入冷战。这次是双方面，谁也不理谁。

　　萧蜜时不时点进他微信窗口，一条消息没有。之前她单方面不理唐锐，但唐锐每天都会发红包、表情包、土味笑话各种哄。光是“今天吃的什么”，连续一周刷满屏。
　　不像这两天，音信全无。

　　明明是她自己说以后各走各的，结果真这么着，她又满满不开心。

　　到周日晚上，萧蜜故意没回公寓。周一一大早，司机直接将她送学校。怕同学看见，她还是在岔路口下车，走后门进校。

　　唐锐则是照旧，一个人骑车。因为学生会要议事，他今天去得很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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