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婚前和奸臣未婚夫互穿了

　　回府换下被茶水泼湿的衣裳，蔺知乐靠在椅背上发呆。

　　少年小厮不知道他家主子为什么出去一趟回来就是这样一副“吾命不久矣”的德行，也没多话，只默默送了杯茶便退到外面候着了。

　　现在该怎么办？

　　蔺知乐从茶楼出来就在想这个问题，可她脑海里除了这个问题什么都没有。
　　圣贤书救不了她，也没人能告诉她该怎么办。

　　她突然感觉到委屈。她原本好好的，就等着退了婚再寻一位好夫君嫁了，怎么就摊上这种事？有家不能回，有亲不能认，现在连见自己壳子一面都不成！更别说这顾维源的壳子还不知是得了什么病症，她还能在这幅壳子里活多久，别明早眼都来不及睁就嗝屁了！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她一个人。

　　呆坐良久，她深吸一口气，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哑声道：“来人，去泡壶茶，泡好送到书房。”

　　少年小厮答是离去。
　　她站起来活动活动手脚，朝书房去了。

　　不管如何，她现在在顾维源的壳子里，她明天就得去上朝，江北一事悬而未决，她在这里为自己鸣不平鸣出了四月飞雪也没用。

　　总得做点有用的事。

　　往烛台里借了点火，蔺知乐平举着细长竹签小心朝书桌走去。
　　油灯点亮，同时，在她侧后方也多了个人影……

　　冷汗霎时就下来了，蔺知乐小心翼翼咽了口唾沫，僵硬地缓缓转过身去。
　　身后之人不闪不避，见她看来，抱拳恭敬道：“大公子。”

　　是个女子。

　　蔺知乐不敢放松，试探着压低声音道：“怎么？”
　　女子愣了愣，很快答道：“雪衣前些日子过来，并未看到公子回信，今日恰见公子在家便来问问。”

　　大公子？只有顾家人会这么叫顾维源……可顾维源不是和家里断绝关系了么？

　　名叫雪衣的女子见“她”踉跄，不由向前一步似是要搀扶“他”，轻声道：“大公子？”

　　蔺知乐抬手一拦，强行压下心中翻涌的思绪：“回信……等等，你先替我去做一件事。”
　　雪衣正色道：“公子请说！”

　　蔺知乐低声道：“你去左御史府上将蔺大小姐带来，能做到么？”
　　雪衣神色古怪道：“公子说的是，您的未婚妻蔺小姐？”

　　蔺知乐皱眉：“能带来么？不可让别人知道，若她不来，你将她打晕带来的那种带来。”
　　雪衣见“他”似乎是不耐烦了，便不多问，拱手抱拳道：“是！”

　　如来时般无声，雪衣离开时也没什么动静。

　　蔺知乐则差点没站稳摔倒在地，她一把撑住桌子，细细回想——雪衣称顾维源为“大公子”又提到回信，说明前几天蔺知乐在顾维源书房里看见的信是顾家人送来的，那写信那人是谁，已归的旧地是哪里？顾氏祖宅么？还有那句“提早打算”，是告诉顾维源江北旱情有什么隐情，要他迷途知返回头是岸么？又或者顾维源压根就没和顾家断绝关系，他回来是为了……

　　她不敢接着往下想。
　　怕自己又失望。

　　蔺府，顾维源让花芥早早歇下，自己则散着头发在桌前写字。
　　不同于白日里拿蔺知乐抄的经当字帖，晚上他使的是自己惯用的写法，信纸一张接一张，写得极快。

　　晚风轻轻拂动瓶中木槿，一片花瓣慢悠悠落在桌上。

　　顾维源却抬了头。

　　束了高马尾身穿男装的女子立在“她”面前，音色偏冷：“蔺大小姐？”
　　来人正是雪衣。

　　顾维源放了笔，将晾干的信纸叠好放入袖中，平静道：“你来带我去见‘顾维源’。”
　　雪衣刚开口就被“她”将想说的话堵了回去，只好干巴巴地道：“得罪了，蔺小姐。”

　　说着她便上前揽住“蔺知乐”的腰，将她抱起。
　　顾维源全身僵硬，手都不知该往哪儿放。

　　雪衣抱着“她”轻飘飘翻上屋顶，压低声音道：“蔺小姐，您的丫鬟那儿我下了点迷药，保证在您回来之前，她不会醒来。您要是害怕可以扶着我的肩膀。”

　　顾维源僵着脸道：“我不习惯与人接触。”

　　这话落在雪衣耳朵里却是另一番意思，她心里不知什么滋味地想：冷静像，不喜与人接触也像，怪不得……

　　雪衣很快出了蔺府，带着“蔺知乐”驾马车离去。

　　下人一早便被支走，蔺知乐颇有些焦虑地在前院里走来走去，一边担心雪衣能不能好生将自己的壳子带来，一边又为即将见到自己的壳子而紧张。

　　眼瞧着就快到戌时，院外才传来脚步声。
　　蔺知乐迈出去的腿顿了顿，她缓缓转过身，看着自己的壳子与雪衣并肩走来。

　　熟悉的脸上挂着似曾相识的冷淡和倨傲。
　　她话音艰涩：“雪衣可否回避片刻？”

　　院中终于只站了他们两个人。

　　“顾维源？”
　　“蔺小姐。”

　　若有旁人在场一定会惊奇他们为什么要“自己”叫“自己”。

　　两厢沉默片刻，顾维源道：“不知蔺小姐可否告知顾某，现在这样是怎么回事？”
　　蔺知乐偏过脸去，没好气道：“我不知道，初一那日醒过来就是这样了。”

　　又是沉默。

　　顾维源道：“现下这样我们都不方便，不知蔺小姐可知道换回来的法子？”
　　蔺知乐算是回过味了，这人话里话外的意思分明是说三十那日回去后搞了什么巫蛊邪术造成了今日的局面！

　　她冷哼：“巧了，我还想问顾侍郎怎么变回来呢！”

　　顾维源听出她话中的恼意，面色不改：“顾某不过是随口一提自己觉得可能的原因，蔺大小姐大可不必如此。毕竟顾某自觉得罪了你，你若想报复也是应当的。”

　　这话说得蔺知乐心中憋着的那口气不上不下。

　　半晌，她瓮声瓮气地道：“我叫人去大兴善寺求了佛珠，去玄都观求了符纸，拿来试试驱邪有没有用？”
　　顾维源颔首：“姑且一试。”

　　蔺知乐拿了佛珠与黄符出来，先是一人戴一串珠串，闭眼冥想。
　　一炷香过去，什么都没发生。

　　蔺知乐皱眉取下佛珠：“换符纸试试。”
　　于是一人脑门儿上贴了张黄符。

　　又一炷香，黄符被风吹掉了……

　　顾维源弯腰将其捡起，缓缓道：“不如今晚先回去，明早看看情况。”
　　蔺知乐也没有更好的主意，只得点头同意。

　　顾维源道：“不过，蔺小姐你既顶了顾某的壳子，有些事还请蔺小姐帮忙。”
　　蔺知乐也没想太多，干脆颔首。

　　顾维源自袖袋中取出一叠信纸递给她：“这些信上分别做了标记，你帮我拿给雪衣，她自然知道把信送给谁。”

　　蔺知乐点头点到一半，忽然没过脑子问道：“雪衣她是你的……”
　　心悦之人？红颜知己？妾室？

　　顾维源淡淡看了她一眼：“于我有用之人。”
　　一问一答过后，蔺知乐才觉出尴尬，讪讪地低了头什么都没说。

　　顾维源却接着道：“既说到这个，蔺小姐，顾某有些话今日也一并与你说清楚吧。”
　　蔺知乐隐约觉得他要说的不会是什么让人愉快的话题，却还是道：“请讲。”

　　顾维源道：“我无意娶妻，无论是你或是别的什么人。那日之所以未答应蔺大人退亲是因为左仆射一系有意要用吴氏小姐拴住我，我想借你我婚约挡一阵，在此向你道歉。”

　　仿佛有一座摇摇欲坠的楼倒了，激起满地尘灰。蔺知乐沉默良久，说：“哦。”

　　顾维源似乎并不觉得她这反应有什么不对的，或者说即便她不高兴也与他无关，他思虑缜密地道：“你我换回身体之后我会尽快处理好吴小姐的事，而后与你退亲，对外便说是我背信弃义朝三暮四或者什么你们骂起来觉得痛快的理由，此外，你有什么想要的，但凡顾某能给，必将奉做补偿。”

　　“有什么想要的”蔺知乐低低重复，忽而笑了，“这就不必了，你不欠我什么。”
　　不等顾维源开口，她又道：“这几日我代你上朝，得知江北有旱情，也大概知道朝中为何而吵。”

　　顾维源微微皱眉：“所以？”
　　蔺知乐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我不要你的东西，但我要你一个承诺——换回来之后，我要你无论立场为何，必须将江北百姓放在首位考虑。”

　　顾维源沉默片刻，答道：“可以。”
　　蔺知乐合了合眼，叫来雪衣，让她先把“蔺知乐”送回去，再去送信。

　　月色如水，繁星璀璨，晚风习习，昙花生香。
　　就连草叶上的小虫都耐不住半天一动不动，院中唯一的人影却始终站得笔直，仿若什么都没见过什么都没听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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