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的自我修养

　　顾霏感受到万俟温离的视线，余光瞥了门后的脑袋一眼，当即揽着莘荇珑走人——她需要时间好好想想后面怎么办。

　　前世许多事情其实很暧昧，因因果果一环扣一环，说不得怪到谁身上去。

　　曾经让顾霏下定决心死去的原因有二：一是莘荇珑、崔无、十七等人离她而去多年，所有顾霏视作亲人的人，全都不在了；二是天下大定，她没有留下的理由了。

　　顾霏没有带着对万俟温离的爱意死去，自然不会带着这份爱意回来，落得一身干净。

　　如果万俟温离跟她一样回来，顾霏就必须调整一下自己的计划，有些招数对十年后的万俟温离自是不管用了。

　　当初下定决心报复万俟温离的时候，顾霏就想让他尝尝自己那十年的痛苦，爱而不得、满身伤痛。

　　然而十年后的万俟温离回来了。

　　现在顾霏能一眼看出来万俟温离不一样，是因为她对万俟温离的脾气太熟悉；即使万俟温离对她并没有那么熟悉，可只要细想，肯定能发现顾霏也是重生的。

　　毕竟二十岁的顾霏本该对万俟温离爱得深沉，至死不渝。

　　莘荇珑抬手在顾霏眼前晃了晃：“阿霏，你想什么呢？差点被门槛绊到。”

　　顾霏抬眼看去，果然已经到未央宫了：“阿霏在想一些事情，表姐快进去休息。”

　　在正殿落了座，莘荇珑到寝殿换了身宽松衣服，出来在顾霏身边坐下：“阿霏，今晚你还在偏殿休息，早点睡啊。”

　　“不了，今晚阿霏守夜，免得有些不长眼的过来。”顾霏摸摸脖子，看起来很是精神，“表姐，阿霏那个劲还没过去呢，睡不着其实。”

　　莘荇珑皱起眉头，给顾霏把了脉：“你这脉搏……”

　　顾霏缓缓抽回手，放下袖子：“是这样的，死士最重要的就是这最后一口气，我已经习惯了，等这个劲头过去就没事了。”

　　“哎……”莘荇珑张了张唇，想说些安慰顾霏的话，可总觉得说什么都不对。

　　到底，死士和暗卫都是皇家必须的，若今天只是一个普通死士在这，莘荇珑不敢说自己还能生出这般怜悯之心。

　　人各有命。

　　“那你早点休息，防卫有御林军呢，总不能白给他们俸禄。”莘荇珑拍拍顾霏的肩膀，给了她一个香囊，“这个香囊安神静心的，好好戴着啊。”

　　顾霏接过蓝色的香囊，点头：“谢谢表姐。”

　　“一家人，说什么谢。”

　　看着莘荇珑回了寝殿，顾霏嗅了一下香囊，里面大约是艾草和决明子，凝神静气的。

　　收起香囊，顾霏起身推开门，走到雪地里。外面的宫女赶忙来问：“王妃是有什么事吗？您唤奴婢们一声就好了。”

　　顾霏摇摇头：“就在院子里散散步，你们去伺候表姐吧，不用跟着。”

　　未央宫种着十几株梅花，眼下还没开，光秃秃一片；也就万俟温君这么宠莘荇珑，这些梅花都是稀有品种，有几株还是从西域找回来的，全种在未央宫。

　　顾霏握拳一下一下顶着下巴，在雪地里踩出一串串脚印。

　　“阿霏……”万俟温离突然从宫门处冒头，身上穿好了亲王服，手里拿着稍小一点的披风，在门外愣愣地看着顾霏。

　　“王爷怎么不在寝殿休息？”顾霏还没想出个所以然，不太想跟万俟温离接触，是以就站在门内说话。

　　万俟温离没有进门，这里是未央宫，他不能进，便将披风往前递了递：“阿霏，天气冷，你忘带披风了。”

　　顾霏垂眸看了一眼万俟温离手里的披风，嘴角讥讽地勾起：“王爷，您是想要顾霏的命吗？不用这么麻烦的，您说一声就好了。”

　　“不、不是，怎么就说到这里来了？”万俟温离整个人都愣住了。

　　“难道不是吗？”顾霏抬眼无辜地看向万俟温离，“死士对温度的感知一向很低，如果穿上后脱不下来了怎么办？”

　　万俟温离急忙解释：“阿霏，你是本王的王妃，不是死士！”

　　顾霏没有想到万俟温离竟然会这么说，怔愣着抬手捂脸，闷声道：“王爷，如果您也是很多年后回来的，你应该知道，你们需要我这个死士。”

　　莘荇珑短暂的一生里，遭遇着不该遭遇的事；这一晚，为了救万俟温君，毁掉了一只手，三年后，为了救顾霏，失去了第一个孩子，甚至五年后惨死。

　　而朝廷内还有罗远生这个蠹虫，前世能弄死罗远生还是因为他年纪大了，不敌顾霏正当壮年，否则当初顾霏就回不来了。

　　还有五年后的番邦突袭，五年，顾霏无数次将万俟温离从战场上救回来。

　　“十年，不够师父再练一个顾霏出来了。”顾霏无奈道。

　　曾经顾霏八岁被万俟温离捡回皇宫，拜在崔无门下，她走上第一死士这个位置，花了二十二年，中间还有无数人送来的机缘。

　　十年，上哪找个天才出来？

　　万俟温离握紧了拳头，哽咽着说：“……阿霏，不一定的……”

　　顾霏静静看了他一会儿，眨眨眼：“王爷，所以你是没听出来这是拒绝吗？要不您回去再想想？”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梗得万俟温离不上不下的，差点噎死。

　　“阿霏……”万俟温离泪眼朦胧地看着顾霏，明摆着一出苦肉计，“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顾霏看傻子一样看着外面的万俟温离，“这个……夜深了，王爷您赶紧回去休息啊，别想太多。”

　　说完，顾霏就要关上宫门，万俟温离赶紧挡住。

　　“不是，阿霏，你至少给我个理由吧？”万俟温离一拳砸在门板上，“我要疯了你知道吗？我看到你躺在皇陵的时候——”

　　顾霏眼神阴沉了下来，冷冷地盯着万俟温离：“所以呢？过去的事我一件也不想说，尤其不想跟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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