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样去世

作者:竹*******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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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5.继父上


      教室安静下来,老师扬了扬下巴,不少同学憋着笑,坐在粟正边上的男生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他凑到粟正耳边,突然大声喊道:

      “下课啦!”

      魔音震耳,粟正一个激灵站了起来。

      他眨了眨眼,面前是中年地中海老师蕴含深意的凝视,这时,下课铃响起,老师微不可闻地哼了一声:

      “你,下课来我办公室。”

      五分钟后,彻底清醒过来的粟正,在同学们怜悯的目送下走出了教室。

      又是高中生,粟正叹了口气,书卷和油墨味已经无法减轻他对学校的阴影了——上一次他可是被校园暴力打死的。

      办公室里开着十足的冷气,门上挂着两颗怏黄的栀子花,香气依旧浓烈。

      地中海正在喝茶,他吐掉嘴里不小心吃进去的茶叶,站起来朝粟正招了招手:“过来。”

      粟正走了过去。空调就在地中海的办公桌后面,风向朝上,地中海坐着不受影响,粟正的脑袋却被冷风吹的阵阵发麻。

      “知道我为什么叫你来吗?”

      “因为……我上课睡觉?”

      地中海的嘴巴蠕动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用一种温和的方式开场:“这是一个原因,但不是主要原因。”

      粟正无声地‘哦’了一下,乖巧地望着老师,装出一副愿闻其详的表情。

      他以为自己态度很好,但地中海却觉得他不思反省,连自己错哪儿都不知道。老师一拍桌子,头上稀疏的毛发也跟着跳了两下。

      “你看看你上次小测,”他从一打卷子里准确地抽出一张满是红叉的答题卡,严厉地说:“这个月的小测你没有一次上了一百二,并且考的一次比一次低,怎么回事?快要高考了,别人都在加紧努力,你还懈怠了。”

      粟正也小吃一惊,他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能考这么差,想当年他失常发挥也不知这个水平啊。

      “你给我好好解释一下,最近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这样的……”粟正当即展开头脑风暴,迅速地搜索借口:“我最近压力比较大,没休息好,睡眠也比较差,所以就……”

      压力大这种借口是所有备考生的万精油,粟正以为这次也能蒙混过关,但显然地中海是个非常认真负责的老师。

      “压力大?谁的压力不大?你要自己学会调节啊,”地中海的食指以高频率点击着答题卡上:“你看看你,这里都能错,我上课讲了一千遍……”

      粟正连连点头,只想他快点消气,放自己走。

      “……算了,我光跟你说是没用的,”地中海喝了口茶,润润嗓子,道:“我跟你家长联系了,你先去上晚自习,下了课之后在到办公室来,这么关键的时候,家长和学生都不能掉链子……”

      “我家长?”粟正长大了嘴巴。

      “放心,不是要批评你,只是你现在的状态必须尽快调整,我得告诉你家长怎么配合你。”

      不,粟正心想,不是这个问题。

      家长……他哪有什么家长啊?奶奶吗?

      之前他穿越的学生世界里都是没有家长的,这一次突然多出来的会是谁,粟正根本想不出来。

      叮叮叮叮。

      上课铃适时响起,地中海让他去上课:“这节课好好听,不要有太大的压力,按照老师说的做,成绩自然而然就会上来的。”

      粟正只好回班上课,这节课是地理,老师抽查大家背中国铁路图,粟正心不在焉,他一直在来的人可能会是谁,要么是奶奶,要么是傅秉英,他觉得没有别的可能性了。

      下课后,天色已经全黑,同学们背上书包三三两两结伴往校外走,粟正突然就有点挪不动步子,但很快,他又嘲笑起自己的胆怯。

      这有什么,来的是谁根本不重要。

      做好心理建设之后,他草草收拾了书包,往办公室走。

      粟正以为这个点办公室里应该没什么老师了,结果推门进去才发现,大多数老师都还在,有的在批改卷子,有的在出卷子。

      地中海正在跟一个穿桃红色衣服的女老师聊天,粟正莫名松了口气,看来‘家长’还没来。

      但等他走过去,女老师突然搂住了他。

      “正正,老师说你这段时间上课都心不在焉,这样不行的呀。”

      粟正惊悚地看向女人,难以置信。

      女人看着四十出头的年纪,长卷发,皮肤白,化了淡妆又穿着桃红色衣服,显得气色很好,特别是一双瞳孔,如秋水中映照的银杏,散发着楚楚可怜的魅力。

      粟正在那双眼睛里看到了自己夸张的表情。

      自己的脸,女人的脸,是两张相似度百分之七十的脸。这一刻,不用任何人提醒,他也意识到了,这是他‘妈妈’。

      “正正,怎么了这是?”

      “……”

      粟正摇了摇头,感觉快喘不上气了,他早就不记得自己妈妈长什么样了,她是什么时候走的?小学?幼儿园?

      总之,粟正在刚记事的时候,她就离开了,脑海里关于她的影响,只有一些模糊得像AV画质的影子——那些记忆通常伴随着暴力和阴影,粟正一直刻意将它们遗忘,还有的就是通过奶奶的描述建立起的幻想。在粟正的生命中,她的存在感太过稀薄,甚至不如小时候穿过的一件条纹T恤。

      而现在,她就活生生的站在面前,没有一丝真实感,更别提什么亲不亲近。

      粟母冲着地中海讪笑:“不好意思啊老师,正正可能真的是压力大了……”

      “本来这也不该我多嘴,”地中海叹了口气,道:“你们家这个事情吧,我无权置喙,但是孩子处在这么关键的阶段,你们大人要尽量体贴。”

      “是、是。”粟母点头:“这件事是我跟他爸做的不好,我们回去一定好好沟通。”

      粟正猛地抬头,他听到了什么?爸爸?

      比起妈妈,爸爸对于粟正而言,就真是完全一片空白,连半截影子都不曾在脑海里存留,奶奶也很少提起这个人。粟正曾经想过,自己的爸爸可能是电视里那种大渣男,抛弃家人子女,始乱终弃,但奶奶严肃地纠正了他的错误幻想,但没有说原因。长大后,粟正猜想,大概是因为太难以启齿了。

      如今,爸爸也出现了。

      没想到啊,他粟正有一天还能全家团聚。

      这时,办公室的房门被敲响,靠门最近的女老师应了一声:“门没锁,请进。”

      粟正回头,看见一个颀长的身影从黑暗的走廊里迈入明亮的办公室,他睁大了眼。

      “老公!”粟母欢快地喊道,随即意识到自己行为不得体,伸出白皙的手掩了掩嘴。

      “呵……”粟正忍不住笑了一声,傅秉英居然是他爸爸。

      地中海摇了摇头,道:“既然您丈夫也到了,那我干脆再多说一遍,现在婚姻自由,重组家庭也没什么,但孩子正处于即将高考的关键阶段,一定要照顾他的情绪,高考决定命运,不要让粟正还没出社会就输在了起点上。”

      没人理会他。

      粟母搂着傅秉英的手臂,傅秉英贺粟正紧紧对视。

      “我给你发消息,你总不回,我就干脆上来了。”傅秉英看着粟正,话却是对着粟母说的。

      粟正正仔细地端详着他,傅秉英看起来很成熟,完全褪去了学生的模样,是个正值壮年的男人。他看起来比粟母要年轻一些,但气质很沉稳,眉宇间收敛着锋利的气势,像一把尚未出鞘的利剑。

      “哦,我手机没电了,”粟母露出了少女的神情:“正正受我们影响,状态不好,我们回去要好好反省一下。”说完,又看向粟正,笑道:“正正,跟傅叔叔打招呼啊。”

      粟正无法开口,傅秉英揉了揉他的头。

      这人原本就身长一米九,高出他十八公分,贴近了需要仰望,现在自己又是个少年人体格,肌肉是踢球踢出来的薄薄一层,身形单薄,更显弱小,简直太符合‘儿子’的形象。

      “不用勉强正正。”傅秉英说:“老师,这是我们的问题,我回去肯定跟孩子好好沟通,请您放心。”

      粟正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从办公室里走出来的,等回过神来,已经站在了一栋公寓门口,他的母亲兴奋不已地告诉他:

      “妈妈本来是想给你个惊喜的,我和你傅叔叔给你准备了一间自己的小房间,已经帮你把东西搬进来了,快去看看。”

      粟正在她妈的推搡下换上拖鞋,走进了屋子。房子很宽敞,一看就是傅秉英喜欢的简约风,墙是一片纯白,沙发是纯黑,茶几是几何图形的铜钢质地,上面放着一个蕾丝花边的抽纸筒——绝对是粟母挑的。

      “看,正正,喜欢吗?”

      灯一开,粟正看清了这间‘精心’准备的房间。

      蓝白色的书桌书柜,蓝白色的床头柜衣柜,蓝白色的床单地毯。

      估计粟母以为全世界的男生都喜欢蓝色。

      “喜欢吗?”她再次追问。

      “……嗯。”粟正勉强答道,他觉得眼睛有点花,像是长时间盯着一颗薄荷味的阿尔卑斯棒棒糖。

      粟母从身后搂着他的肩膀,高兴地笑起来,小声说:“妈妈之前怕你生气,就没跟你打招呼……这里的家具都是你傅叔叔付的钱,一会儿出去记得跟叔叔道谢。”

      上一个跟他这么亲近接触的女性生物还是他奶奶,粟正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粟母的身体很软很热很香,他觉得像是一只巨大的软体动物趴在身上,挺舒服,不知道这是不是所谓有妈妈的感觉。

      “……我知道了。”

      “正正乖,”粟母在他头顶上亲了一口,表扬他:“妈妈知道你是好孩子。傅叔叔是个好人,他对妈妈是真心的,你不要再给他脸色看了。”

      粟正点点头,心里古怪地难受起来,像是一滩浑水被搅动。

      “来吃饭了。”傅秉英的声音从厨房传来,粟母紧紧地抱了抱粟正,嘴里应到:“来了!”

      如果那个在厨房的男人不是傅秉英,粟正兴许真的会感到有点高兴,这间房子,还有这房子里的氛围,就像是个真正的家。

      但可惜,那就是傅秉英,自己的前男友,跟自己的‘妈妈’结婚了。

      粟正时刻谨记自己的任务:让傅秉英死心塌地地爱上自己。他应该往常一样,谋划,使些手段,勾引傅秉英,但心中的反感实在无法忽视。

      他记起上一个世界里,身为人鱼的自己在悲伤中死去,身体慢慢化作珍珠碎掉。当时他的脑海里只有傅秉英失控地教唆:去死、去死。他感到缺氧般的痛苦,因为傅秉英那么想杀了他,更因为自己受不了傅秉英抓狂的样子,那时候的傅秉英看起来真可怜,粟正心疼,甚至愿意以自杀的方式将对方从惨境中解救。

      心脏破灭之前,他突然感到了惶恐,自己可能爱上了傅秉英。不,还差一点,差一丁点他就爱上傅秉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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