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送温暖了[香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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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一景盛夏

　　那神仙似乎没什么事情做，时不时便出现在熠王宫里，来无影去无踪，没被任何人发觉。

　　虽然锦觅说他是神仙，可是她不太相信，敢问这世上见过神仙的有几个？
　　如果真的有神仙，人们上宗庙祈福许愿怎么从未实现？

　　可见，都是骗人的。

　　可看着那一身白衣，不染尘埃，不浸世俗的模样，她又有些相信。
　　万一他真的是神仙呢？

　　见她一直盯着他看，润玉开口：“姑娘可是在看我？”

　　玉萝托着下巴的手一滑，怀中的药材洒了一地，她手忙脚乱的将药材捡回竹篓：“没没没，我没有看你，我是在……是在……”

　　润玉也不戳破，嘴角含笑的看着她，目光清润，能看破一切。
　　她顿时失去了解释的念头。

　　放下手中的竹篓，她跑到他旁边坐下，给自己倒了杯凉水，一口清寒，燥热减了不少。

　　侧头，径直撞入一双如秋水的眼眸中，心再次乱跳，方才降下去的热气再次涌了上来。

　　“姑娘，可是觉得热？”
　　“啊？”

　　微凉的指腹触及她的脸颊，她惊得一缩，双手压着脸转头，“嗷，有点，可能穿多了。”
　　说罢，装模作样的伸手给自己扇了扇风，抬头望着不见一丝阳光的云层：“真热啊……”

　　润玉看着她慌乱的样子，嘴角微勾，没有戳破她的局促，学着她望天：“嗯，要下雨了。”
　　玉萝：“……”

　　两人就这样在院子中干坐着，又坐在同一条长椅上，近在咫尺的气息，实在是无法忽略。

　　玉萝实在忍不住，转头：“你真的是神仙吗？”
　　润玉一愣，对她这个问题有些意外，忽而想起她是凡人的事情，继而点头微笑。

　　“神仙和凡人有什么区别？”玉萝托着腮，半歪着头看他。
　　润玉摇摇头，复又点点头。

　　她皱起眉：“摇头又点头，什么意思？”

　　润玉伸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给她面前空了的茶盏也添上茶水：“神仙和人的差距大概就是有千千万万年的寿命。”

　　“神仙会死吗？”
　　“会。”润玉抿了一口茶水，冷的。

　　他蹙起眉，放下手上的茶水，玉萝仿佛毫不在意，端起茶盏，将冷水一饮而尽。

　　两人这样近距离坐着，她只觉得自己像是置入火炉中，一颗心砰砰乱跳着，连对视都做不到，只能握着茶盏，盯着杯中摇晃的水波倒映出来的人影。

　　“神仙有千千万万年的寿命，都干些什么呢？”
　　“很多。”

　　“比如说？”
　　看着小姑娘双手托腮，眸光期待的望着他，他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细细思量，他这几千年几万年都做了些什么呢？
　　怕行差踏错被天后找茬，夜里上值，白日休憩，好像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

　　除了前些日子知道了自己的未婚妻早已出生，魇兽竟然能够化出人形，他的一直都在卑微而渺小的活着。
　　仅仅是活着。

　　见他不搭声，玉萝以为他有什么难言之隐，便也没再追问，看着他陷入自己思绪的样子，她又喝了一杯冷水。

　　“圣女去给王上看病了，你还要再等等。”

　　提到锦觅，润玉转头望了身侧的人一眼，小姑娘小口小口啜着茶水心不在焉，两颊绯红。

　　小姑娘模样长开了，眸子少了圆润的水灵，变得狭长，少了初时的清亮，暗沉了许多，五官扯开后，眉目间淡淡的英气也体现了出来，聚着一丝令人不容忽视的锐气，好在眉心那颗绿豆大的红色朱砂痣压住了这份英气，添了一抹女子的娇软。

　　穿着婢女的橙色衣衫，衬得她皮肤黝黑，他还是习惯一身湖蓝色软白团子模样的她，双鬟发髻梳的太紧，头皮被绷得紧紧的，和她浑身的气质相悖甚远，完全一副下等人的模样。

　　他微微蹙眉，心里有些不适。

　　其实，他更不习惯的，是她此刻清淡平凡的气质，眸子中少了的那份光，从前没有细究，此刻也是端详了半响，才发觉少了些什么。

　　那是一个人的精神气。

　　她不会再闪动着眸子里的水光，向他哭诉告状，也不会亲昵的挂在他身上走哪儿跟哪儿，更不会在夜里偷偷爬上他的床铺。

　　想着，他伸出手，想要仔细看看小姑娘到底变了多少。

　　只是这手刚触及温热的肌肤，再次被躲开。

　　玉萝闪动着眸子，似有若无的躲开他的视线，干巴巴开口：“那个，药材还没分拣完，等圣女回来要用，会很不方便。”

　　说完，欲起身继续去分拣药材。

　　润玉压下心中莫名升起的烦躁，看着小姑娘惊慌的动作，突然出了声。
　　“敢问姑娘的玉萝二字，是哪两个字。”

　　“嗯？”玉萝转头，看着坐在长椅上与背后药架，木盆融在一起的白衣，心再次怦怦的跳了起来，因为她站着，更加容易的看到对方温润的眸光中盛着她的倒影，清透无比。

　　“玉石的玉，藤萝的萝。”
　　“很好听的名字，对了，在下似乎还未做过介绍，在下名唤润玉，清润的润，玉萝的玉。”

　　润玉点评后，露出足以颠倒众生的笑容，玉萝看的恍了神，她从未见过笑得如此干净纯粹的人，不染一丝尘埃，遗世独立，高洁典雅。

　　她在脑子里想了许多词，都是以前从各个地方学来的，即便如此，也没能将那种感觉形容出一二。
　　尤其，对方还说出“玉萝的玉”这样的话。
　　她无法思考了。

　　“玉萝姑娘？”
　　“啊？你刚刚说什么？”她回过神。

　　润玉轻轻一笑，似昙花初绽，洁白高雅：“我方才问你，你的名字是谁给你取的。”

　　“哦，是我自己取的，”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我无父无母，没有名字，因为耐力好，抵牛的时候每次都能赢，抵牛你知道吧，就是头对头互相抵着，看谁力气大坚持得住，伙伴们都叫我骡子，后来……”

　　想起自己是如何偷走那人的户牌，又是如何冒领了救济金，她突然卡了壳。

　　“后来如何？”
　　润玉眉毛下压，看着小姑娘躲闪的目光，有些好奇。

　　“总之后来，看着我们镇子的牌匾，脑海里就冒出了这么个名字。”玉萝呵呵笑着打圆场。

　　看着小姑娘颇不自然的脸色，他压下好奇，笑道：“玉萝镇，想必是个很美的地方。”
　　玉萝再度尴尬笑笑，她要怎么说，此“玉萝”非彼“芋螺”？

　　然后让他知道芋螺镇很穷，这么多年她是如何靠坑蒙拐骗谋生，估计有损自己在他心中的形象。

　　想着，她挠挠头，尴尬的笑笑：“还行还行。”
　　要赶紧转移话题才行！

　　“啊，我跟你说，我名字这样写，这还是前日锦觅教我的。”
　　言语间，小姑娘弯下腰，沾着茶水在木桌上写下两个字。

　　看着一如既往的错别字，润玉笑了，没有立刻指正。
　　小姑娘写字的时候，多了一丝沉稳，再也不似在天界时，每日坐立不安如同针扎一样，无法安分。

　　“我就学了这两个字，锦觅说人可以不认字，但是不能不知道自己名字怎么写，但是因为太忙，也没空教我别的字……”玉萝耸耸肩，两手一摊，转身拿起方才放下的药篓，继续分拣药材。

　　润玉举起茶盏，喂到唇侧之前，看着认真劳作的小姑娘，嘴角含笑：“无妨，我可以教你写你写字。”

　　“所以我就学会了……咳咳……你刚刚说什么？”小姑娘口水呛住了嗓子眼儿，“咳咳……你刚刚说……咳咳……要教我……咳咳……干什么？”

　　好不容易憋出一句话，玉萝弯下腰使劲咳嗽起来，直到那股难受的劲头过去，方才直起腰，眸中满是不可置信。

　　“我方才说，我可以教你写字。”
　　润玉一字一顿，说的极为认真，小姑娘本就因咳嗽而发红的脸颊更红了，一双眸子因带着水汽，也亮了些许。

　　“那……那就有劳了。”

　　*
　　润玉并未等到锦觅归来便离开了，玉萝忙了好一阵才歇下来，天色已经不早了，她还要收拾收拾，去准备一些写字用的东西。

　　谁知出门，便被羌活拉着到院中坐下。
　　羌活唠唠叨叨讲了很多熠王和圣女相处的事情，以及熠王是如何含情脉脉的看着锦觅，如何装病骗锦觅出诊……

　　“要我说，这熠王定是患了相思症。”

　　玉萝看着纷纷不平的羌活，喝着茶，点头，淡淡说道：“是啊，病的不浅，而且相思的这个人不是旁人，还是圣女。”

　　这事她早就知道，熠王那日将她派给圣女，再三叮嘱要好好照顾她，如果生了什么差池，让她提头来见。
　　加上每日如此折腾圣女，如果不是上心，怎么会如此处心积虑的想借口？

　　可是羌活仿佛吃了炸药一样，拍案而起：“圣女？不可能！圣医族世世代代效忠熠王，圣女的命是和熠王连在一起的，断然不能生出男女之情，何况这里危险重重，锦觅不适合入后宫！”

　　羌活像炸了毛的猫，怒气冲冲看着她：“你不要胡说！等熠王病好了，我们要一起回圣医族的。”

　　玉萝无视她自我安慰的表现，其实她也有察觉不是吗？
　　耸耸肩：“若是你觉得如此便如此好了，总之，宫里的婢女们都传遍了，也不是我一个人如此认为。”

　　似乎被她无谓的态度气道，羌活夺下她送入口的茶杯，指着她：“你你你，你去把我泡的药材洗了。”

　　“什么嘛我说的事实。”

　　玉萝不情不愿的走向药方，看着满盆的药材，头大，还是从简单的入手好了，天色已晚，差不多洗洗，等羌活想通了，自然就没事了。
　　这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熠王答应她等此时结束，便赐她一个御赐招牌，让她在京城算卦。

　　就当为了毕生的事业，暂且委曲求全一下。

　　玉萝撸起袖子，三两下洗好药材，将药材放上药架晾晒后，转身回来倒水。

　　谁知刚走两步，一脚踩着裙摆，身子前倾，扑通一声趴进了水盆，那木盆没经受住她的力气，侧倒后，倒扣了下来。
　　瞬间浇她满鼻子药灰，满脸污水，打在木盆边缘的手腕疼的发木，额头也被磕了。

　　“呵呵，你还是一如既往大祸不干，小祸不断，叫人放不下心。”

　　玉萝闻声止住龇牙咧嘴的表情，立刻站起身，扶好木盆，看着来人，脸上胸前滴滴答答的落水，是胸前的缎带松了了，衣裙下滑才导致她摔跤。
　　懊恼的抹了一把脸，无所适从的看着来人，这次实在是把人丢完了。

　　“润玉。”她轻轻唤了一声，没什么底气。

　　润玉自然将她所有小表情收入眼底，嘴角勾笑，迈步上前，伸手将小姑娘头上的药材摘下，望着她满脸的局促：“你这是作甚？撒气也不能拿死物折磨自己。”

　　玉萝眼角抽了抽，扫了一眼自己导致的混乱局面，低声开口：“我是在洗药材，准备倒水来着。”

　　头顶的手一顿，继而朗朗笑声从头顶传开，“看来是我高估你了。”

　　润玉手一挥，一道白光围绕，等光芒散去，她发现自己换了一身衣袍，湖蓝色广袖纱裙，摸着柔软的料子，价格定然不菲。

　　可是她此刻更关注另一件事：“原来你真的会术法！”
　　玉萝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他。

　　润玉抿唇，有些哭笑不得：“你以为我骗你不成？”

　　小姑娘神色认真：“对啊，这世上谁见过神仙呢？街上那些坑蒙拐骗的半仙，我一眼就看出他们的手段，全是一些障眼法。我还以为你也是骗人……”
　　话说一半，她赶紧捂住嘴，睁着一双眸子，满含歉意的看着润玉。

　　润玉看着她狡黠的小动作，没有责怪她，反而勾唇一笑，另起话头：“你是如何识破那些障眼法的？”

　　见他却无责怪之意，她放下手，绞着指头，含糊开口：“实不相瞒，我自小无父无母，给许多高门大院做过工，也跟着一些戏班学过戏，还跟过耍杂技的走南闯北。也干过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所以见的人多了，自然有了察言观色的能力。”

　　见他认真听着，玉萝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在进熠王宫之前，我在街上摆过算命摊子，但是我不是那种糊弄人胡说八道的假半仙，”她急忙解释，“因着一个人的气度，神态，语言，以及生活环境，我进行推算，做出一些建议，帮人分忧解难。”

　　润玉皱紧了眉头，不知道如何接话。
　　锦觅降生后，幼时有缘机仙子相伴，虽然有些小灾祸，却也乐安天命，性子洒脱。
　　他也以元神在她梦中与她相伴，守着，看着。

　　而魇兽，不知因何阴差阳错落入这凡尘，他却一直不知，连她经历了什么，又是如何误打误撞遇上历劫的锦觅。
　　若是她没遇到燎原君，又或者没找到，她一生又要经历什么苦难？

　　玉萝见他没有想说什么的意思，转身将木盆整放好，将屋内的污水渣滓清理干净。

　　润玉就站在一旁看她，直到看到木盆上的一抹嫣红。
　　他扯过正在忙碌的身影，将她双手抓置胸前。

　　“润、润玉，怎么了？”
　　玉萝攥着手，微微挣扎，没能挣脱，惶恐不安的看着面前脸色不善的男人，心里没底。

　　“手张开。”他低声要求。
　　“没、没事，就刚刚不小心划破了，你捏到我伤了……”
　　玉萝小心的开口。

　　闻言，润玉将她袖子推开，看到手腕上的青紫，眉头皱起。
　　“就刚刚在盆边不小心磕着了……”

　　润玉趁势看到她手心的伤口，幸而伤口并不大，就是因为方才摔了，有些肿胀青紫。
　　抓着她的手，粗糙的厚茧，错落不一的口子，自然入了眼。
　　那曾经被他抽过一竹板的手心布满了岁月的痕迹。

　　不知为何，他突然有些心酸与心疼。

　　在璇玑宫，他的魇兽，除了偶尔帮邝露做一些日常事务，未曾让她干过任何重活。
　　小姑娘娇气，爱撒娇，性子还有些顽劣，他也是能宠便宠着，她生病的日子里，若一哭，他心也跟着揪起来，他不得不承认，这是他宝贝着的小姑娘。

　　润玉并未久待，帮小姑娘治了伤，便回了九重天，借了缘机仙子的观尘镜，一时间又不敢看。
　　遣散了邝露，给自己倒了一杯桂花酿，静静坐了会儿，抬手。
　　小姑娘从小到大的经历一一展现在他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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