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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走出禅房,雒仁金已是一身冷汗。
义父说一是一,每个字都是重重地砸在地上,收不回去的。
就算他把自己折腾得皮开肉绽,许韵声的小命,还是保不住。
雒仁金脚步沉重,心如刀割。
他错了,大错特错!
待出后门,程远紧随其后:“少东家,您没事儿吧?”
他的后背,全是血。
雒仁金脚步略停,站在马前:“缙云山那边,如何?”
“一切如常,许六爷没有动静。”
雒仁金不发一语,翻身上马,动作间牵动伤口,血流更甚。
“少东家……”
“我还死不了。”
他要去见一个人,吴星河。
明前茶,紫砂壶,新鲜泉水。
吴星河早有准备,似乎料到了有人要来。
雒仁金匆匆至此,半身血,半身伤,一脸沉重。
吴星河抬眸与他对视,忽而又道:“看你这副样子,我不该给你备茶,该给你备酒。”
雒仁金眼神冷冷,无心玩笑,直截了当:“帮我个忙。”
吴星河慢吞吞地伸出手,劝说道:“莫急,再急的事,也不急这一时半刻的。”
“我没心思喝茶。”
“就当是陪我,阿金,你现在心浮气躁,做多错多。”
情急之下的他,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失误。
“你见过义父了?”
“是……”
吴星河淡淡摇头,明知故问:“义父怎么说?”
“他要我斩草除根。”
“意料之中。”吴星河递给他茶杯,语气加重:“你现在连我都瞒不住,更不用说义父的眼睛了。”
“许韵声,不能死。”雒仁金生平第一次,向他请求帮助:“帮我。”
吴星河若有所思:“我不能违背义父的命令,帮你就是背叛他。”
雒仁金怎会不知其中的深意:“那就帮我想个办法。”
“办法……”吴星河细细玩味二字,抿一抿唇:“杀人的办法,我知道很多。救人的办法,我可不会。”
雒仁金为难:“是我把他拖下水的。”
吴星河抬眸,深深看他:“这只是一个理由,但不是一个命令。”
许韵声的确特别,也的确重要,可“父命”大于天,这是两码事。
“阿金,你想要救他,义父不会同意的。你暴露得越多,许六爷的下场就会越惨!他活不了的。我们被义父训练多年,为的是什么?替他办事,为他善后。我们是没有自己的人,听从命令,服从命令,这是你我存在的意义。”
吴星河温文尔雅,语气冷静而克制。
“你要许六爷活命,就是和义父作对!”
“我明白。”
雒仁金心里一清二楚,现实有多残酷。
吴星河想了想:“让你收心,似乎是不可能的了。怎样?你要陪着许六爷一起死吗?”
他们相识不久,再怎么情真意切,也没到要生死相随的地步吧。
“我欠他一条命,还给他,也无妨。”
吴星河摇头苦笑:“你啊你,只有别人欠你的份儿,哪有你欠别人的。看来,我是劝不动你了,也好,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我不会给义父通风报信,虽然帮不了你,但我不会落井下石。”
“可不可以借一样东西给我。”雒仁金心中又起一个念头。
吴星河不愿见他满脸沉重,半开玩笑道:“我现在借给你什么都是有去无回,太不划算。”
他突如其来的调侃,让雒仁金颇有点措手不及。
下一秒,他哑然失笑。
“义父说你最沉得住气,果然……不管在任何时候,你都能如此谈笑风生,令人佩服!”
吴星河眉眼带笑,掺杂着一丝丝惆怅:“我没那么本事。我的命数是老天爷定好的,多活一天就多赚了一天。我今儿能在这里与你饮茶,已是几年前的我,心中奢望之事。”
一个要天天面对“死亡”的人,不会畏惧它。十年岁月,刀光剑影,血雨腥风,他已经和内心的恐惧成为了“朋友”,终生相伴。
“你想要什么?”
“可以让人起死回生的灵丹妙药。”
吴星河了然:“那东西,对你而言,派不上用场的。”
“以“假死”之相,瞒过义父,然后再让他复活。”
“你能骗过义父,可你能骗过义父的眼线们吗?”吴星河放下茶杯,娓娓道来:“你以为,许六爷的事,义父是怎么知道的?”
雒仁金闻言浓眉一挑:“义父对我们的一举一动,素来都是了如指掌的。我没打算瞒着,事与愿违,没料到。”
吴星河摇头:“了如指掌,不是事无巨细。许六爷那边的是是非非,算不得有多大。说白了,有人想要趁机顶替你的位置。”
雒仁金似笑非笑,的确没有多想。
“你是义父的“头狼”,人前风光无限,很多人都想要你的地位。”
有人的地方,就要有个高低之别。
“耍心眼儿耍到我这儿了。真他妈……搬弄口舌的人,可坐不了我的位置。”
雒仁金深吸一口气:“不过,就算没有他们,事情也瞒不了太久。”
“鱼目混珠,假死之事不可行。”吴星河打断他的念头:“那东西只在传言中有效,谁也没真正用过。”
雒仁金面色阴沉。
“你既想为他求一条活路,就不要拿他来试药。”吴星河淡淡道:“这一劫,不好过。”
“我欠义父一条命,可我也欠许韵声一条命,都是要还的。”
“你为义父卖命已久,我知道的。”吴星河话里有话:“你欠义父的,清清楚楚。你欠许六爷的,却是一笔糊涂账。”
“是啊,我是还不清了。”
雒仁金从不唉声叹气,今儿却是反常。
吴星河见他这般烦恼,也不再怠慢,郑重其事地望着他:“我只问你一句话,这个许六爷,真的值得你这样不惜一切吗?”
值得,不值得。
这问题,他从来没想过,不需要想,也不用想。
“说不上来。”
雒仁金颇烦闷的叹气,恨不得杯中的,真的是酒。
“看着他,我就会莫名心疼。明明碍手碍脚的,总是那么和别人不一样,比男人麻烦,比女人厉害……根本琢磨不透。有时候,我会有种想要为他做点什么的冲动,很傻很荒唐!算了,与其看着他受折磨,大不了我用我的命去换,换他安生。”
吴星河听到这里,长叹一声:“义父不需要许六爷,义父需要的人是你,还有你十成十的忠心。”
“我的忠心一直在。”
“未必。”吴星河缓缓起身,来到窗边,遥望夕阳:“咱们小时候,义父曾经给咱们每个人一只动物。一只小羊羔,一只小狗崽,还有一只小黄鹂,咱们三人原本都不喜欢,还嫌麻烦。刚开始都是为了顺从,方才小心照顾,养着养着,渐渐有了感情。从不喜欢变成了喜欢,这就是善变的人心。它们长大之后,义父又让咱们做了什么,还记得吗?”
雒仁金点一点头。
他当然记得,而且,印象深刻。
“他让咱们亲手了结它们的性命,干干脆脆,还要把它烹煮熟了,吃进自己的肚子里。”
吴星河俊秀的眉眼,浮现薄薄的怨气:“惹人怜惜的东西,都是柔弱的。真心喜欢的东西,都是留不住的。当年如此,现在还是一样……”
胃里一阵翻滚难受,深藏在内心的记忆,源源不断地涌上来,伴着腐肉的味道。
“没有知觉,麻木不仁地活着,这样才能做义父的“棋子”。”
吴星河转身过来:“你很幸运,你找到了让你恢复知觉的人,让你重新体会到真实的人。”
欢喜,悲伤,恐惧,都是真真切切的存在。
雒仁金心底百味杂陈。
“去找他吧。也许,你现在苦恼的事情,也许见到他之后,就会有了主意了。义父那边,暂且不会太多留意你,以后万事小心。”
吴星河淡淡叮嘱,透着某种无法言语的殷切。
雒仁金起身,才走两步,又折回来道:“你也保重。”
吴星河灿然一笑:“我会保重,我的命很值钱的。”
雒仁金又追问一句:“若有一日,我运气不好落在你的手里,你可不要手下留情。”
“放心,你小子运气一直好得很。”
两人拱手行礼,就此别过。
吴星河一路目送他远去,温润的眼神渐渐转为担忧,复又重新回到座位。
须臾,门外有人进来传话。
“公子,雒仁金的身后有两队人马,秘密跟随,暗中监视。”
吴星河淡淡吩咐:“盯紧点,他的周围,远远不止两队人马,他随行路过的每一处地方,都会有眼线耳目。”
“是。”
“记住,不管出现任何事情,我们的人都不要露面干预。你们只负责盯着雒仁金,越隐蔽越好。只管听只管看,什么都不用做。”
义父要怎么处置他,这还是后话。
他的人冒然出现,一旦被义父察觉,就是更大的麻烦了。
雒仁金回到金陵,定有安排。
眼下,义父诸事缠身,也许,他们能找到一线生机。
他希望如此,他希望雒仁金,真的会被上天的好运眷顾着,挣脱泥潭,得一个善终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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