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堂秋色

　　裴玉堂还去抓了不少青蛙，还有两条草蛇，她强忍着害怕，将那些青蛙好生处理一番，切开了，煮熟用盐腌着。
　　有时候俩人出去捡柴禾，或者是去山上砍木柴，背回来堆放在院子里。
　　就这样过了一两个月，俩人不仅没饿死，看上去还活的不错。
　　宋曦月有时候想，若是赶上天冷时节分家，她和裴玉堂可没这么幸运了。天一冷，还上哪捡柴禾、采野菜去呢？
　　天气越来越炎热，田里的麦子由葱绿转为黄绿再变得黄橙橙的，麦穗儿低着头迎风摇晃。一眼望去，麦田看不到尽头。农忙时节又到了，家家户户开始了新一轮的收种。
　　收麦子的时候，裴银堂叫了她和裴玉堂干活，说是不干活粮食没他们的份儿。
　　于是宋曦月和裴玉堂俩人拿着镰刀一连辛苦了许多日，将地里的麦子割完，俩人又晒黑了一圈，有一次裴玉堂还差点中暑。
　　就这样辛辛苦苦了一个月，帮着收种，裴玉堂给了俩人一袋麦子，叫他们拉回家去。
　　本来之前说好的是给一袋子面粉，然而他偷奸耍赖，宋曦月没办法和他这种人理论，只好去找了村长。村长再带着她和裴玉堂去找裴老二时，裴老二刚进城卖了粮食回来，说自家只留了一袋子面，没得给。
　　最后这件事只好不了了之。
　　不过分给裴玉堂的那五亩地下半年回到了他手里，他们可以种自己想种的东西了。
　　这五亩地不是一整块，而是都是两亩多的两块田，村东隔着河的那块田平整一些，北面山脚下的陡一些，地里还有沙砾石块，不好耕种。别看地不少，但庄稼人早出晚归辛苦劳作，一年到头也卖不了几个钱，毕竟从没听说种地的能发大财的，除非从地里刨出一罐金子来！
　　宋曦月考虑了很久，把这五亩地都种下来有点勉强，收种会很累，顾不了，不如尽心尽力的侍候好一块地。
　　她想把北山那块地给逢生种，不过他家就他一个干活，忙不完。后来宋曦月和碧莹说了说，叫她大哥先种一季，不管种什么，收了庄稼分给她两成就行了，碧莹的大哥也同意了。
　　没过两天，逢生听说了这件事，过来问她。
　　“你怎么能把田给别人种？我不是跟你说过，干不了就找我？统共就这么点田，你们俩日子过的紧巴巴的，往后怎么成？”逢生道。
　　“平时我可没少麻烦你！”宋曦月笑道，“我也是怕你忙不了，所以没叫你种那块地！”
　　“这有什么的！”逢生搓着手叹气，觉得十分可惜。
　　又坐了一会儿，逢生要走，宋曦月顺嘴留他在这儿吃晚饭，之前她和裴玉堂还蹭过人家几顿饭，怪不好意思。
　　原以为逢生会说他娘在家等着呢，再或者家里有事要回去，没想到他笑着道：“好啊，我正想知道你的厨艺咋样，我先回家和我娘说了，再过来！”
　　“噢，好！”宋曦月点头。
　　晚饭她专门擀了宽面，撒了葱花儿，浇了香油，面条入口爽滑，又有些筋道。给逢生舀了一大碗，她和裴玉堂俩人也是满满一碗。
　　逢生吃的舒爽，一碗面很快就见了底儿，又连连夸赞她：“比我娘做的好吃多了！以后要是天天能吃到我保管干什么都有劲！”
　　“婶子做的饭也很好吃，是吧玉堂？”宋曦月道。
　　裴玉堂点点头，“嗯。”
　　“我是说真的，秋月！”他放下碗一脸真诚，因为面热又吃的快，他脸上有些红。
　　“那我再去给你盛一碗！”她就知道逢生饭量很大，所以做的多些。
　　又给他端来一碗，他还是很快吃完了，锅里也没有了。
　　她和裴玉堂自从分了家，也不着急下地干活，吃饭就慢了下来，于是逢生坐在对面，看着俩人吃。
　　“逢生，你说我做什么能赚点钱？”宋曦月问他，毕竟他懂得多，做事老道有经验。
　　逢生想了想，道：“要不你做双鞋，绣个花儿什么的拿集市上卖吧？多多少少能赚点！是不是手里头没钱了？我早说了先借你们点使着！”
　　“不用，不用，我们俩靠着地里那点东西吃饭，但手里头也得攒点银子，不过我想来想去的，也不知道能做什么。”
　　逢生挠挠头，又道：“女孩子家，可做的少，不比我们男人给人拉东西、盖房子这些掏力气的活儿。要不，你种些菜吧！能自家吃，也能拿到集市上卖！”
　　宋曦月点了点头。
　　“萝卜、白菜、青菜、大葱，都能种，等将来能卖了，我拉着去卖，这个你别担心！”
　　宋曦月想了想，觉着种菜也不错，“好，真够义气！回头请你喝酒！”
　　他笑呵呵的，又瞅了瞅文静吃饭的裴玉堂，起身道：“那，我走啦！有事儿去找我就成，别跟我见外！”
　　“我送送你！”宋曦月站起身，跟着他一块朝外面走去。
　　送完逢生回来，裴玉堂刚把面吃完，他把碗送进厨屋去，又走出来，站在院子里不高兴的问她：“你怎么什么事儿都不跟我说？”
　　“说什么？”宋曦月反问。
　　“说和逢生说的那些，为什么不跟我说？！”
　　宋曦月顺道摸了摸他的头，去厨屋刷锅洗碗，“你太小啦，什么都不懂，我叫你干活儿你听话干活儿就行了，不用多操心！”
　　“我就比你小一岁！”他站在门口不服气的道。
　　“是么……”宋曦月笑着看他一眼。
　　准确的说是一岁零六个月，不过她觉得他似乎又要闹别扭了。
　　“你什么都不跟我说！”他一手扶着门框，一手垂着，直愣愣的看着她，嘴角生气的紧抿着。
　　“那等下回吧，下回我跟你说。”宋曦月不自觉的将声音放轻柔了，哄着他。
　　裴玉堂站在那里也不吭声了。
　　等她刷了碗，洗了澡，打算回屋睡觉时，见他仍在院子里的凳子上孤零零的坐着，望着前方，天色黑了，也看不清他的表情。
　　宋曦月径直回屋睡觉去了。
　　过了一会儿，她听见院子里有水声，有动静，好似裴玉堂在洗东西。
　　又过了大半天，裴玉堂推开她的房门，抱着被子进来了，将被子展开放在她身旁，他也爬上来睡觉。
　　“又怎么了！你自己睡会有鬼吃了你么？！”宋曦月睁开眼睛，扭头看他。
　　“我想我娘了！”他气呼呼的躺下来。
　　宋曦月：“……”
　　她克制了一下自己暴躁的情绪，从被子里伸出手，在他身上拍了拍，“睡觉吧！”
　　……
　　等秋种的时候，宋曦月和逢生一起去集市上挑着买了些菜籽，有芹菜、白菜、花生、胡萝卜、青菜、红薯秧等。
　　她想每样种一片，看看哪样长的好，以后可以多种点，村东的那块田离河近，肥沃，浇水也方便。
　　从集市上回来的时候，她还专门买了一把匕首，六七寸长，刀刃薄又锋利异常，方便带在身上。逢生见她买刀先是骇了一跳，又觉得她确实需要带一把防身。
　　分家后裴老二也不是没见过她，对于宋曦月和裴玉堂俩人过的不错，他产生了深深地怀疑，暗地里也盯着他们，瞧着两人一举一动。
　　见她又买东西，又几次和逢生走一块儿，便逮住了个机会，神情阴恻恻的问她：“你哪来的钱买东西的？”
　　“跟人借的！”宋曦月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跟谁？逢生？”他冷笑，“你整天和逢生那小子混一块有什么好果子吃？他家也是一穷二白的！照二哥说，你十二岁了！这两年就能先把亲事定下来了，女孩儿十五岁就能成婚！你应该多在村东黄家门前走几趟！说不定黄家那小子能看上你！他家有钱，顿顿吃白面，隔三差五的吃肉，到时候礼金一拿，你和玉堂的日子不是好过了？”
　　“多谢二哥操心！我嫁给谁你也管不着，玉堂不赶我，我就一直在这儿！”她抬脚便走。
　　“这死丫头脾气还挺大！了不得啊！”裴老二阴沉着脸，背着手，看着她走远。
　　农忙季节还未过去，宋曦月心里又有另外一番打算，她准备送裴玉堂去村塾读书。
　　她并不打算长时间供他念书，只是觉得他总得识几个字，多和人打交道，将性子稳下来，不能两眼摸瞎，身上只有庄稼人的淳朴和愚鲁。
　　村塾里请来教书的是一个老秀才，叫温鸿才，五六十岁年纪，声音清亮，底层读书人的傲气与穷气他都有，很不好说话，教导学生十分严厉。
　　宋曦月瞒着裴玉堂，和碧莹一块儿去村塾里找了温先生，拿出三吊钱交了学费。
　　“秋月，玉堂他要是不想读书，你这钱不是白交了吗？”回来的路上碧莹问她。
　　“应当想读书吧……先前我问过他想不想识字，他说想。”宋曦月道。
　　其实她不太肯定，他可能以前想，现在又不想了，毕竟还是孩子，犹犹豫豫，改口说话很正常。
　　最近她偶尔为裴玉堂感到头疼，他不爱说话，又爱跟她使性子闹别扭，哭倒是也很少哭了，只是生起气来拿他毫无办法。
　　置之不理吧，他便更生气，以致最后闹的她也心生郁闷，若是哄他吧，他就顺着杆子往上爬，来劲儿了。她越发摸不准他究竟想干什么了。
　　但这不是他想不想的问题，他必须得去！
　　“我觉得玉堂他不想读书，你看他整天在家里，我去找他，他也不出去玩儿！”碧莹不以为然的道。
　　“我就是看他总待在家里，才叫他去学堂的，那儿有人跟他一块玩儿。对了，你爹没打算让你五哥读书么？”
　　碧莹是柳家最小的孩子，她上头还有五哥哥哥，四个哥哥已经成亲且分出去了，五哥柳锦城还没到年纪，柳家虽然不富裕，但也不穷。

《玉堂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