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号7

　　方晗放下迟恺的手机，确认刚刚来传话叫他再跟何祐要货的人已经走远后，刚才眼神里的温柔与话语间的缱绻统统消失不见：“我能不能冒昧地问一下，您是哪位。”

　　迟恺从刚一见到方晗开始，表情就晦暗不明，却始终和方晗一样未说出一句话，此刻听到方晗先开口也并未回答，只是从墙边的一个箱子里拿出了什么东西。

　　他转身又弯下腰，一阵细碎的金属相撞声传来，方晗一直保持敏锐状态的五感此刻让他像是听到一阵巨响，他循着声音看过去，迟恺的腰间别着一串钥匙。

　　5号被杀那天，他佯攻那杀手的下盘，听到的也是这样的一串钥匙响声！

　　然而不等他反应出什么，他那天丢在了墙另一边的帽子就被递了过来。

　　“卖了这么久的货，还是穷的连顶帽子都换不起啊。”迟恺讽刺道。

　　方晗听到这么一句，激得他差一点就控制不住自己把拳头挥过去。他把牙关咬得死死的，感觉自己可能现在眼睛都是红的。

　　那是他初中毕业时买的帽子，和江萦，林苏尧，迟恺都有同款。

　　“我叫迟杨，你在这最好叫我四九，韩，邡。”迟恺说最后两个字的时候带了明显的一丝警告意味。

　　方晗却不知怎么，一点没感觉出这警告有什么震慑力，突然就笑了，又恢复成了吊儿郎当的样子：“迟恺早就死了，我知道，也就不会再叫起这个名。”而后意味深长地顿了顿，“但我那天只是去打点儿酸梅汤，那铺子我那的兄弟都知道也都去过，谁知道，就撞上了杀人的。”

　　迟恺见方晗并未受自己威胁也不恼，没有再说下去，两个人只静默地对视，不知道是否是错觉，他觉得自己近一个头的身高优势此刻也并未发挥什么作用。

　　方才带领方晗过来的男人此时又回来了，这才终于介绍了自己的名字：“你叫我魏爷就行，今晚我开车带你去。”又打量迟恺半晌疑惑道，“四九，你见过他？”

　　方晗心里讶异于这个魏爷眼力竟然如此之好，连忙道：“我俩初高中同学，”完全无视迟恺在一旁更加掩饰不住的慌张，“这孙子以前跟我打过四五六七八次架，全输给我了，啧。”

　　迟恺没料到下半句竟是这样，顿时气结：“你他妈有本事现在跟我来一局？！”

　　魏爷默了半晌，实在忍不住出口打断：“四九，这位到这来就已经是爷了，”又转向方晗，“你去给我把衣服换了。”

　　方晗摆出一副十分狗仗人势的欠揍样，一把将帽子从迟恺手里夺过去便走了。

　　晚上十点半。

　　何祐带上自己最后几瓶□□从家里赶到医院，换上了衬衣白大褂，贴片通讯器暂时的贴在手腕内部，他在家又想了半天，还是未能决定好该如何不露痕迹地给方晗。

　　离约定时间已经过去了两分钟，何祐就心急如焚。他第一次做这种事情，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将他和方晗的性命同时都葬送了。

　　梁川若是知道自己做了一下午的思想工作，结果何祐只记住了如果失败最严重的后果是什么，他怕是要气的立马更年期。

　　一辆普通的黑色大众车从车流中分离出来拐进路口，何祐深吸了几口气，不停告诉自己一定会比做任何手术都要简单得多也短得多，而且方晗一定会处理好一切的，总算气息平稳了下来。

　　五秒钟后何祐发现，自己这一天都是在瞎操心，对于如何把通讯器给方晗这个问题的考虑真是完全没有必要。

　　因为方晗一下车就整个人都贴上来了。

　　何祐稳了稳自己瞬间躁起来的心，完全按着方晗附在耳边的低语做着动作，明明方晗只是在说着“手背到身后去，别让我轻易拿到”，他却像是听到了什么可怕的刺激，耳朵红到发烫。

　　方晗也不知自己哪里来的这调情的本事，经验按说压根就没有，自己以前确实喜欢过几个小男孩儿但仅仅止于好感，因为他总觉得说出来什么会把人吓死，然后人家再去找他爹妈告状，最后他爹要知道自己儿子竟然是个弯的非得揍死他不可。

　　然而就是这么无师自通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何祐这小孩太容易让人有调戏的欲望。

　　下一秒他就差点暗骂出声，因为何祐提着袋子的手依着他的话背到了身后，而另一只手却环住他的腰细细摩挲了起来。

　　这小兔崽子肯定不是第一次了！

　　“梁科长叫我给你个通讯器，你得按个指纹在上边。”何祐右半边侧脸被车的远光灯照着，真正到了这样的时候他反而不紧张了，十分自然地勾起嘴角，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介于温柔与浪荡之间的笑。

　　方晗醒悟，暗暗鄙视了一下自己的龌龊想法，何祐还是个小孩呢，怎么可能有过多少次。即使他的脸隐在暗处不用装样子，他也控制不住地偷偷笑了一下。

　　却忘了其实这个小孩已然是个二十三岁，且各项发育正常的成年人了。

　　他把手覆上何祐的手，食指缠绕进去，触到那个冰冷的小圆片轻轻按了一下，与此同时，此刻摆在梁川面前的接收设备上，也亮起了第二个绿灯。

　　坐在车里按照命令时刻监视他们一举一动的魏爷，表情已然有些支撑不住了，在他看来方晗覆上的手完全是在欲拒还迎，没施加一点力气反而开始抚摸对方的手。一个思想停留在七十年代末的真正的钢铁直男，男女之事见的虽多，这样的场景却是十分陌生，直接给两人头上都盖上了“有伤风化”的章。

　　何祐慢慢把手抽走又抚上方晗的耳廓，把通讯器藏进方晗的耳朵。动作的同时他全神贯注地与方晗对视着，如此近距离地看方晗的眼睛还是第一次，他的心跳声有力地一路传到大脑，经过的每一根神经都在颤抖，每一下都像在告诉他，面前的人是方晗，是他日思夜想，魂牵梦萦的人。

　　他的眼睛这样近地看过去，灿若星河。

　　方晗一时被何祐的目光看得失了神，好像有什么在心里压了很久的东西终于破土而出，他甚至想要闭上眼睛等待什么。

　　身后的车却在这个时候发动了起来，两人疑惑地转过头，却见魏爷的黑色大众开走了，后面一辆不知何时开进来的车缓缓上前，后车门传来一声解锁的轻响，自动缓缓打开，像是在示意他上车。

　　何祐有些慌了，怀里的人在看到后面那辆车开过来时就瞬间僵住，等到车门完全打开后仿佛换了一个人一样，眼底方才的柔情丝毫不减只余冰冷，一把将他尚藏在身后的袋子抢过来上了车，一个回眸也未能留给他。

　　几步路的距离，方晗已经迅速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准备好做出听到类似“你为什么勾引我儿子”这种话后难以置信的表情。

　　旁边的女人仿佛未经十年风霜，眉眼如精雕细琢一如从前：

　　“听四九说他叫阿祐？真是个漂亮孩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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