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能监察长的每一日

　　##22.五级食堂

　　沈星文恍然行走宇宙中。
　　具体来说，是透明的方形胶囊。

　　透明的屏障，矮桌横于星宇，热气密而不散。人的气息集中在方正的无形空间内。

　　变轨、转弯、开门、上坡……时不时，透明的包间平行略过，一切都有条不絮。置身在宇宙中，听到无声的星河的声音，真切感受到生命于宇宙，不过蜉蝣之于天地。
　　朝生暮死，稍纵即逝，夕死可矣。

　　宇宙。
　　星河。

　　星光若雾气，行星笼罩在烟光和迷雾深处，闪烁跳跃着朦胧的华彩。
　　人在此间渺若尘埃。

　　在这一瞬间，沈星文脑海中浮现的是人生哲学和宇宙天理，无边无际的天宇，古往今来的时宙，漫天生命灿若星海，璀璨中弥漫着淡淡的粉色。
　　一切绚烂多姿，原来星云可以像桃花粉色的柔雨，也可以像漂泊无路的碎雪。

　　“好吃，你把虾滑全倒进去！烫烫就熟了！！”

　　嚎叫声打破了沈星文脑海中的天地宇宙。
　　立刻将他从人生风月拉回现实。

　　被一榔锤敲醒的沈星文放眼望去。

　　“……”
　　热气腾腾的火锅，蒸得红彤彤的河蟹，焦香的烙饼，小巧玲珑的山药糕……色香味俱全，看着就口齿生津。

　　油是市面上常见的几个老牌子之一，老余嫌弃地把蒜泥扒拉到一旁，引得祭青易不满：“会不会吃红锅？哪有油碟不放蒜的？小米辣你也不要？□□啊□□！”

　　“……行行行，不吃就不吃，我多嘴——我多嘴！”
　　角落放置着一支小小的烤盘，里面是表皮金黄，裂开油脂冒着丝丝热气的香酥鸡腿肉。已经被切成了均匀的大小，蘸碟是干红粉和油辣两种。

　　食物唤醒饥饿。
　　更别提祭青易正把一盘子的麻辣牛肉呼噜呼噜赶下锅，那边枝晏体贴地把牙签牛肉的牙签扯出来，剔除里面的青海椒。鼻子里充盈着刺鼻的香料气息和胃口大开的辛辣。
　　老余皱着眉夹起一条薄如蝉翼的鸭肠。

　　呼噜噜。
　　齐虎早就奋力开吃了！吃得大汗淋漓，那声爽就是他发出来的！

　　“谁点的鱼啊。”
　　祭青易评价着点好的菜，手里还捏着菜单，现在还没完全上完：“谁吃火锅点海鱼啊，有什么吃头。点的好，就是有点差，虽然点得还行，但吃着不行，总体来说还是不错的——以后别点了。”

　　“这又不是外面冻过的那种。”
　　老余淡淡说，“都是现腌现捞，你试试看，还可以。”

　　祭青易翻了个白眼，她跟这个吃不到一块的男人实在没聊头。

　　“点喝的没。”
　　“我喝点饮料就行，我看看——老余，你来黄的白的？再来两瓶水……明早还要赶车。小沈呢？能喝吗？来点啤酒？”
　　“啊？啊——嗯……”沈星文支支吾吾，“谢谢……”

　　没一会，角落某处拉开了一点空隙，露出后面普通的长廊，白面具跪坐外间，微微俯首，一声不吭，将食物和酒的托盘轻轻推进了房间。
　　大菜用鼎，小菜用木盒，冷食是冷血旺，放了点香叶。

　　酒水放在另一个大托盘里。

　　祭青易接过这些，还问对方：“我其实有点恐高，能不能换个景啊。不能脚踏实地总觉得难整，真的，刚才脚下是黑洞，头顶是行星，腿肚子都在抖，我除了太阳其他都认不出来啊，九年义务教育我基本划水……还有这锅半天不开，火再大点行不？”

　　白面具仔细聆听后，颔首应声。
　　宽阔大袖中伸出一只苍白的手，手指泛着不正常的死白，隔空一点，沈星文明显感到锅下面的火势瞬间旺盛起来。

　　“这火才像吃火锅嘛！”祭青易高兴地拍大腿。
　　白面具再度无声无息俯首，俯身退出了房间。

　　半晌后。
　　沈星文啤酒喝起来没味，终于忍不住捏紧了啤酒罐，一脸梦幻地问：“这是哪？”
　　“嗯？”祭青易正在跟黄鳝斗智斗勇，眼都没抬一下，“咋了？”

　　枝晏殷勤地将烫好的肉丸用漏勺舀到沈星文面前。
　　“这个好吃。”她用眼神强烈推荐。

　　从头到尾，她都热衷于照顾吃饭的大家。
　　一会处理食材，一会捣鼓餐具，忙得不亦乐乎。好不容易祭青易才逮着机会，往她嘴里塞了块南瓜饼。

　　“谢谢……不是，我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星文一脸问号，像是闯入了陌生森林的小动物，无法顺应变化的环境，“你们说的五级……指的是风景？”

　　这世上再也没有比外面风景更具想象力的景色。浩瀚神秘的星海消失，景色大变，如愿转换成了风景宜人的乡村景光。
　　如果忽略掉明显具有西幻风格的小建筑，以及路过的矮人的话。

　　羊肠小径，灌木丛生，崎岖坡路，垂髫大树，野草没过膝盖，远处草屋飘出细细的白烟。如梦似幻的乡下景色，没有任何城市气息。
　　花开正繁，树木间的洞穴里伸出一颗长着黑色长角的兔脑袋，泛着金色光泽的蝴蝶翩翩起舞，鳞粉让这只画风奇特的兔子忍不住抖动耳朵，舔足梳理毛发。

　　在捞锅里煮开的鱼肉的功夫，汩汩而过的溪流穿过的小径，已经走过了好几个背着巨大武器的矮小人类。
　　锵锵，兵器声，密密匝匝，步伐沉重。

　　他们大多蓄着大胡子，一看就不是地球人的打扮，说着听不懂的语言，仿佛看不见正在吃火锅吃得满面红光的几个人，大声交谈地走过。
　　地球哪来的矮人？

　　沈星文麻了：“这是真的吗？”
　　“不知道。”老余面色平静地伸筷子夹鹅肠，这是唯二喜欢的食物。

　　大朵大朵的极为鲜艳的花垂落。
　　羽毛鲜艳的鸟儿在树上歌唱。

　　齐虎哈哈一笑：“个人经验哈，个人经验——有些事，不要想太多。你就当是幕景！”
　　“对！就当是假的！不存在！”

　　这世上除了电影和特效，哪存在这种充斥珍惜草木和不知名风光的幕景！

　　沈星文无论如何都难以说服自己。
　　作为一个充满正义心的，坚定唯物主义者，他能接受真实存在异能，但无法接受这种超越想象力的场面。

　　如果这种场景真实存在，那么绝对不在地球上。

　　所以他们现在，到底在哪个星球上吃火锅？

　　意识到眼前的一切真的给新人带来了难以想象的冲击，祭青易嚼着牛肉，也不是不能理解：“你这就想错了——五级食堂重要的是食物，不是附带的景色。”

　　食物……
　　沈星文闻言多看了眼碗里的牛肉，麻辣牛肉很受欢迎，所以又追加了三盘。这些腌制过的红色的满是辣椒的肉，经过高温的火锅汤煮，在油碟里泛着油亮的光泽，很是诱人。
　　无论怎么看，都只是味道不错的牛肉。

　　味道确实很好，嫩肉伴随着辛辣的香气刺激味蕾，在掠过喉舌的刹那，带来一股热浪的刺激和生津的快意。无论是鲜度，还是辣味，都刺激着味觉最大化的感触。
　　“再点。”祭青易挥手，又叫来白面具侍者，疯狂点餐。

　　这些侍者近距离看果真一模一样。以至于沈星文认不出这个新来的白面具，是不是同一个人。
　　连动作也丝毫不差……真的人类吗？

　　“还有这肉……”
　　沈星文忍不住又多夹了两筷，然而肉真的只是肉，他留意自己的异能，并没有发现任何变化。

　　他以为这些食物会增进实力？
　　祭青易开怀大笑。

　　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祭青易摇头：“你现在是不会明白的。吃就完事了，反正不会害你。”
　　这个鼎。

　　沈星文突然一怔，想起来为什么看这桌，看这鼎，看这些朴素的碟子和平实的托盘，总有种熟悉感——
　　这些他都在博——

　　“这个鼎。”
　　沈星文手都在颤，受到不小的惊吓，面色煞白地指着盛牛肉的鼎，里面是白菜做底，牛肉片横列的火锅店标配，“这鼎……！”
　　“嗯，我以前也估摸过，应该是原装货。”

　　老余平静地补全了沈星文的猜测。
　　祭青易茫然地剔牙：“(⊙_⊙)?”
　　枝晏：“(⊙_⊙)?”
　　齐虎：“?(??`?)”

　　“我可能真的疯了……”
　　沈星文捂住额头：“你们的脸，我好像看到了颜文字。”

　　“这也正常。”祭青易轻描淡写说，“你看外面。”
　　沈星文扭头。

　　活着的纸片人谈笑自若，由于纯属2d，不存在体积，这些精美色足的“纸人”像平面卷轴一样，覆盖在透明壁垒后面。
　　如果他们没有在活动的话。

　　沈星文盯着只有平面，却还在飘动的树叶——视线根本不敢下移。
　　无论是褶皱、灰尘还是阴影和分层的阳光，都只是平面色彩的基本延伸，毫无疑问是纯粹的“二次元”。

　　“因为进入二维空间了……”老余额头也渗出了汗，火锅热雾缭绕。

　　“这种维度不同的地方也会不小心影响到食客，很正常。”
　　“以前全哥第一次带我蹭饭堂的时候，告诉我了几个吃饭的小窍门：一是无视；二是向工作人员抱怨风景不合适或者太吓人；三是抗议某一系列的风景，或者强调个人爱好和品味；五是不吃了，转头走人；六是向监察长宣战，改变食堂运作模式。”

　　沈星文默默吃煮过头的藕片，听到监察长三个字，第一反应不是惊讶，而是合理。
　　人果然是会成长的……

　　“向和巧宣战……？”
　　沈星文惊讶于存在这么有趣富有挑战性的自杀方式。
　　现在和巧在他心中属于非人类，极其危险的非人。尽管日常她的行为还是拟人的，但不能将之划分进人类范畴。
　　“这食堂在监察长名下。”

　　一切都变得合理起来。

　　祭青易看过来一眼，一一解释：“首先装无视最简单，反正外面的任何景色都不会影响到锅里的菜和碗里的饭。”

　　“……食堂工作人员虽然神秘兮兮的。”
　　停顿了一下，语气诡异：“但一般不过分的要求，他们都能完成。”

　　“所以，要求停留在某个场景也在允许的范围内。”

　　”五就更简单了，爱吃不吃，不吃拉倒。只要付够‘餐费’，把食物打包带走就行了。“

　　”六嘛……如果直接向监察长宣战来抗议的话，未免反应过火了……“
　　“这种傻子还没出现过。”齐虎哈哈笑道。
　　“所以挑战和巧，是完全不可能的吗——？”

　　房间内陷入了沉默。
　　所有人都默默看向说出这种牛犊子言论的新人。

　　用怜悯的、宽容的、理解的、同情的、富有人类同理心以及恻隐的眼神。
　　他还年轻呢。

　　不明白……监察长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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