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能监察长的每一日

　　##21.吃个火锅，要辣
　　从监察长休息室出来，沈星文走路都在摇晃。
　　其他室长和他如出一辙，踏出休息室的刹那，他们肩膀上无形的重担瞬间无影无踪，在一阵脚步加快后，脸上的表情也缓和了不少。
　　压根不像是向上级汇报工作的，更像是终于把脆弱的脖子从绞刑架的绳套里抽出来的舒气声此起彼伏。

　　长廊中都弥漫着一股新生的轻快气场。
　　腰板挺直了，气势出来了，眼神终于威严带风了，面目表情不拘言笑了。终于有了室长该有的气势。和刚才对比判若两人。
　　沈星文抽空看了监察院的分级情况，这三个室长，每个人手下都管理着至少三组精英级别的异能者，负责指挥不同分部的监察成员，拥有相当高的权限和自由度。
　　现在，终于看得出一点高位者的模样。

　　再没有在和巧面前惴惴不安，如同面对教导主任一样跼蹐的学生样子。

　　看得沈星文眼角抽抽。
　　无法想象，保护异能者和普通人的守护者是这些人……真的没问题吗……

　　#这个世界不会好了#
　　#查询异能者的精神状态#

　　更过分的是，在彻底的精神放松后——这些室长，这些压根没在沈星文心中建立起基本形象的，广大异能者的堪称标杆的保护者，这些看起来应该拥有相匹配力量的权威人士，竟然堂而皇之地在路过沈星文时，不知道是同情还是慰问地不约而同拍了下他的肩膀。

　　第一下，沈星文眼皮一跳。
　　第二下，甚至是两个室长一左一右边拍边说：“以后……你……唉，年轻人，有经验是好事。不要轻易放弃，要相信自己。以后有灰心的地方，可以找我们多谈谈。总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我们……也帮不太上，但支持还是会一直支持你的！”
　　沈星文：“……”
　　给他们脸了。

　　一次沈星文忍，第二次就忍不了了，他冷冷地脱口而出：“和巧有那么可怕吗？”

　　这句话冷声说出来，已经近乎是讽刺了。
　　沈星文本意是想讥讽这三个室长对和巧近乎惧怕的讨好——看起来像讨好猫的老鼠，那种源自本能的惧怕，以及明显能够体会到的臣服感，源自人本能对死亡的敬畏。这些都不应该是身为室长位置的人表现出的东西。

　　按照他的预想，怎么着这三个位高权重，下面掌握着精英干部和成员的室长，至少也该面红耳赤，给他脸色了。
　　任谁都不可能忍下新人的这种嘲弄。

　　尤其是对方还见过自己卑躬屈膝的模样。

　　然而没有。
　　相反，听到沈星文这句嘲讽，这三个不着调的家伙竟然深有同感地对视一眼，点头赞同，还说：
　　“还是你懂，每次见到监察长，都觉得她越来越可怕了——你真是不容易啊。”

　　沈星文：“……”
　　他怀疑自己耳朵出了毛病，但眼睛和耳朵不可能同时出问题，毕竟他们一边说一边还点头，显然很是认同。这种违反常理的反应，真是让沈星文大开眼界。

　　他们没有自尊心吗？
　　他们没有基本的骄傲吗？
　　到底是什么鬼？！！

　　也许这个鬼地方……真的没有一个正常人。
　　沈星文感到切实的悲哀。感到偌大的建筑内部，茫茫人海中竟然只有自己一个能称得上正常的异能者。
　　他木然目送这三位室长消失在视野中。感到心里无比空虚。

　　……还是回家吧。

　　然而沈星文没有回家，反而坐进了五楼的某个干净的小休息室里。
　　五楼基本上都是分级的休息室，像这种临时休息室更是随意不需要任何手续都能随意进入，事到如今，沈星文对异能者大楼的具体容量已经失去了概念。
　　休息室空间还行，壁纸通体浅蓝色，墙上挂着普通的显示屏，角落还有投影仪，桌子旁摆放着开会经常使用的转椅，角落还有一个干净的垃圾桶，被人拿到了桌边，头顶洒下的灯光相当柔和。

　　这栋奇怪的建筑，仿佛真的是活的，随着使用者的想法发出改变……就像无穷无尽一般……沈星文打住了思绪——越细想越可怕。

　　关键是一边，一个小小的声音正雀跃地提议：“吃顿好的！”
　　——好上路吗？

　　沈星文立刻接上了下句话，好在他没有立刻说出口，否则面前怎么看怎么像小白兔的可爱娃娃脸，甚至嘴唇都可爱地往下微撇，笑起来眼睛缝眯得都看不清眼珠子的接待员恐怕会下一秒就哭出声。

　　这样一来，那个正在跟她闲聊的短发女人，恐怕不会给他好脸色。
　　“食堂的优惠券还有几张？”

　　她两只手都忙着修剪细长的手指甲，一本杂志无风自动地漂浮在一旁，乖巧地随着视线向后翻页。
　　枝晏小心地观察沈星文的脸色，一副想开口问，但又不敢的样子，嘴上软糯地回答：“我、我收集了很多，都没用呢。”似乎说到这就有了一定底气，原本后缩的胸膛向前挺了挺。
　　这有什么可得意的。

　　沈星文心里暗笑，但没有不识趣地说出来。
　　说到底，他的目光尚且放在对异能界难有堪堪大任的担忧上，实在没闲心关切这种小事。

　　短发女人，刚才大大咧咧拦住打算回家的沈星文的罪魁祸首，似笑非笑询问他有没有时间的祭青易，闻言眼睛一亮。
　　“不错嘛！”
　　“好孩子好孩子，”她笑眯眯扔了修甲板，一把抱住枝晏的脑袋，用力揉搓，“小仓鼠，让姐姐揉揉，哎呀，真可爱。正好有机会，把老余他们也叫上，大家去食堂搓一顿火锅。明儿你祭姐就得出远门啦。”

　　不就一顿火锅？
　　沈星文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怀疑这个机构上头人真的不管事，原以为是人格问题，没想到还是克扣伙食问题。
　　食堂就食堂，优惠券是什么鬼东西？

　　他一声不吭，但这次跟着和巧出了一趟莫名其妙的任务后，原本强硬的反抗态度有明显软化的趋势。虽然没有亲切地同他人交谈，至少也没有拒绝。

　　所以办公处的金丝框眼镜公务员老余和一看就是个物理系的壮汉齐虎，看到休息室里臭着脸缝着嘴的沈星文的时候，不可谓不惊讶。
　　“稀客。”老余点头，食指轻轻推动鼻梁上的镜托。

　　本来打算找个空位置坐下，却低头看到眼椅子上的指甲碎末，老余默不作声就这么站在了原地。

　　相反，齐虎直接大笑着拍了拍背：“之前不好意思啊兄弟，我以为你是不认识的分部成员，没想到竟然是新人，还是监察长的徒弟。是我眼瘸了，有眼不识泰山！今天我们去食堂搓顿好的！”
　　沈星文龇牙咧嘴，感觉五脏六腑都在震动。

　　这是什么怪力！

　　短短时间内，仿佛整个异能者总部都传遍了他是和巧徒弟的传闻——但这不是真的！

　　“谁是……那个女人的学生。”沈星文黑着脸，咬牙切齿挤出声音，对这种说法忍无可忍。

　　“青易，把指甲碎清理一下，不要弄得到处都是。”

　　“哦……嗯？”
　　祭青易挑眉：“你不是老大的老大的学生？”

　　“老大的老大……”
　　“祭青易是一室室长的人。”
　　老余嫌恶地、礼节性地、耿耿于怀地，用指尖戳了一下指甲屑，“一室室长是她的老大，老大的老大，就是说和巧——监察长。”

　　一室室长……
　　沈星文脑海中浮现出一个讪笑、斗大的眼镜和厚重的镜片。对具体的人物形象则毫无印象。
　　奇怪，他想，这个人的印象似乎越来越单薄了。

　　明明这个人最先拍他的肩膀。距离也相当近。

　　祭青易看出了沈星文的茫然，大笑了一声，那些惹人讨厌的废弃产物陡然升空，主动投进了垃圾袋。

　　“又是一个被老大捉弄的。”
　　她摆摆手，非常理解，“我现在都不记得老大的模样。恐怕只有监察长才知道他的鬼样子。他本来就擅长伪装成任何一个形象——说不定有空还会去演动物园的熊猫一日一结呢。”
　　“一室全是这种特殊系异能，直属监察长，一般你也见不到几个——我们也相当忙，唉，明天早上六点我就要起来赶车。”

　　沈星文怪异地看了眼主动飞进小书橱的休闲杂志。
　　他对“忙”的定义和他人出现参差了？

　　老余慢条斯理擦了好几遍，直到椅子的木板都要反光，还没等坐稳，祭青易站了起来：“别在这对着投影屏说啊，走走走，先去食堂。等会人多了，万一包间不够怎么办。”
　　“谁舍得天天吃包间。”齐虎摸了摸后脑勺，身体老实地猛然站起。

　　老余尴尬地瞥了眼屁股下的椅子，慢吞吞也站起来。
　　祭青易抱着一脸腼腆笑的枝晏，一副山大王的做派，豪气冲天向前挥手：“走，给新人接风，今天我请客！——绝对不是馋我们小仓鼠的优惠券！”
　　“此地无银。”老余评价道。

　　沈星文感到很难融合进这样游刃有余的熟悉气氛中。
　　但他也不好拒绝枝晏希冀的视线，显然，对方是真的很希望他能顺利融合进这个神经质的异能者机构中。
　　“可惜我有正常思考的能力……”他默默想道。

　　异能者总部还是老样子，楼梯颜色依然是一黑一白，所有等级的休息室都位于最高的第五层，所以只有向下的阶梯。
　　“一定走白色哦，只有员工通道才能进食堂。”枝晏反复强调，紧张地提醒。

　　她的小心谨慎让沈星文觉得好笑有趣，“放心。”这个时候，沈星文察觉到自己终于说了句正常的回话，“谢谢。”
　　枝晏害羞地笑了，耳朵后面一片绯红，她不知道沈星文最大感激的是她的正常和体贴。
　　都是因为这群神经质的同僚……

　　虽然这样回答，但第一次走白色员工阶梯的沈星文还是震撼住了。
　　几个人顺着白色阶梯一路向下，期间楼梯下方的场景一直在旋转变幻，沈星文看得头晕目眩，口舌发干——他好像看到有一层下面是无尽的黑洞？那到底是什么玩意儿？！从这个所谓的员工通道掉下去会死吗？会死的吧！
　　这个总部到底连接着什么鬼地方！！
　　当然，走到后面，沈星文已经麻木了。

　　他看到了奋战厮杀的古代战争，看到了安静屋里好几个怪老头围着一个简陋的地球仪叽里呱啦，看到星河和无尽的天空，看到熔浆一样的东西在炙热的太阳表层喷发……甚至有束高发的古人，对上方看不清脸的存在长跪不起。
　　就这么一下，沈星文突然理解异能者机构的人，思维方向为什么奇特了。
　　不知道多少层，他们来到一个普通的食堂门口。

　　面前是还算宽阔的入口，流量也不小，大概是还没到晚饭时间，来来往往的人都在随意聊天，有些在研究挂在高处的菜单，咕哝着“今天怎么没有特制烧肉……”。

　　每个窗口后面都站着一个带着纯白面具，看不清面容，甚至分不清男女的人。一股浓郁的不知名香气四溢整个空间，让人胃口大开。

　　在他还处在发傻中时，一个戴着白面具的食堂工作人员无声无息走了出来。
　　“你好，请问需要怎样的包间呢？”一个分不清性别的中性声音。

　　“吃什么啊？”
　　“随便。”
　　“你点吧，我都行。”
　　“啊呀，我找找，优惠券、优惠券……”
　　“你吃辣吗，新人？”

　　“我？”沈星文顾不得防备，懵逼地回答：“还好。”
　　祭青易转头对白面具说：“那就吃个火锅吧，我攒的点数付得起——要辣，来红的，不要白锅。位置来个好看的，五级吧，反正我请客。”

　　沈星文听到老余低低的声音：“西南人……”
　　他还有些茫然？

　　白锅红锅他还能听懂……但，什么叫五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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