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允婚
梁美人被刘修掐死的消息迅速传遍了洛阳,这让大家对于刘修这个皇帝又多了几分惊惧。
想一想谁又能亲手掐死前些时候还视若珍宝的女人呢?哪怕是只猫儿狗儿养了那么些日子也该有了感情,轻易是下不去手的。
宫中死了一个美人,一个被陛下亲手掐死在嘉福殿中的女人,史官们无从下笔,想一想死去同僚的坟墓前仍是青烟袅袅,大家的拿笔的手都不禁抖了一抖,但很快,大家发现这个陛下似乎不怎么在乎自己的名声。
他荒淫无道是不假,但是别的昏君,比如先帝,就很在乎自己的名声,一些实在登不得台面的事,史官都是偷偷记录,否则是要掉脑袋的,但这位陛下不同,他不在意自己在史官的笔杆子下是以何种面目存在,之前被杀的史官似乎也是因为打扰他作乐而丧了命。
换而言之,刘修是一个敢作敢当的昏君。
认识到这一点的史官们无所畏惧,都照实了写,只要不伴随君侧,便再没有悬着脖子的危机感。
郑勤还特意去瞧了梁美人的尸体,只见它除了脖颈上的淤青外,美艳的面庞上竟布满了伤痕,像蛛网般爬满了他的脸,郑勤感觉有些不适,随他同去的是一个弱质的文人,当场就吐了出来。
郑勤想了想,还是将这事告诉了郑友,郑友闻此又是惊愕,他现在想来,旁人说的怕是对的,刘修如此,哪里会是正常人做出的事,先帝哪怕会杀人,但从不会看杀人的过程,更不要说虐尸了,陛下,是真的脑中有疾么?
郑友正忧虑时,门口的脚步声将他拉回现实,正是袁耽走到门前,脚上的木屐踩在木地板上发出啪嗒的声响,他在门前停下脚步,将木屐整整齐齐地脱在门口,然后才走进屋内。
袁耽来到郑家从未提过叶限只字片语,郑家的人也都心照不宣地不提起,虽然他们不知道具体的情况,但袁耽一路上传出的风言风语总能落到他们的耳朵里,只是他们都不好过问,只等着袁耽先开口。
郑友见袁耽这几日来只顾着同以往的同窗,老师叙旧,全然不提叶限的事,自己倒先憋不住了,叫人唤了袁耽来准备问明。
袁耽听见郑友主动找自己,便猜到是因着叶限一事,便忙去见郑友。
“外祖,你找我?”袁耽明知故问道。
“你过来。”郑友冲袁耽挥挥手。
袁耽走过来与郑友面对而坐,然后看着郑友,等着他先开口说话。
郑友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只看着袁耽,祖孙二人四目相对,面面相对,四顾无言。
半晌,郑友才从牙缝儿里憋出一句话:“好小子,你知道我要说什么!”
袁耽轻笑:“孙儿愚钝,外祖要说甚么?”
郑友知道袁耽是在跟他装糊涂,不过想想也是,这种事情,袁耽确实也不好开口,还是得由他这个长辈开口。
“我问你,那叶家的女郎……”郑友说到这儿停住了,他实在不知道应该如何说下去。
“外祖想问阿限什么?”袁耽看着郑友,满脸茫然。
郑友沉默,他拿起桌上的茶盏饮了一口,复而放下,准备开口,又止住,复拿起茶盏,反复三次之后,茶盏里已经未有滴水了。
袁耽憋着笑问道:“外祖可是口渴?”
郑友瞪了他一眼,这才放下手中空空如也的茶盏,说道:“你做的什么打算,同……那叶家女郎……”
“我自然是会娶她。”袁耽说的分外自然。
郑友也料到袁耽会这么说,他没有表态,只道:“你知道……我虽然不喜欢你父亲,但是婚姻大事,也却是该由他做主。”
袁耽一下变得沉默,他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沉静,半晌他才开口,语气中略带苦涩:“孙儿知道此举不孝,但……实在也等不得父亲做主。”
“怎么?”郑友疑惑道,“你父亲没有替你议亲?”
袁耽摇摇头。
郑友愈发疑惑:“你已过弱冠之年,怎么还未替你议亲,他忙到这点时间都没有?那你母亲呢?”
袁耽苦涩地摇摇头,道:“此事……我也不知该从何说起,只是父亲打算为我与林家结亲……母亲……母亲插不上话的。”
“林家?不知是哪里的林家?”郑友问道,“可是陈郡林氏?我记着他们是有旁支身在晋阳一带。”
袁耽摇摇头:“若真如外祖所言便好了。”
看着袁耽这欲说还休的模样,郑友急道:“你我祖孙二人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外祖莫恼,”袁耽道,“是父亲的家将林啸之女,林啸本是山匪,前两年投了父亲,父亲为了笼络……”袁耽住了嘴,子不言,父之过。
郑友皱眉,心中颇为不爽,虽然袁耽是他的庶子,但他身上好歹流了一半郑氏的血液,荥阳郑氏,何故要屈居山匪,但郑友还是没有贸然发怒,万一那女子人品端方,贤良淑德呢?
毕竟娶妻娶贤,门楣也并非那么重要,郑友试探性地问道:“那女子如何?”
“山匪之女,不识经书,不通女工,娴静不足,泼辣有余,身高体壮,形如……形如男子。”
“荒唐!”郑友一拍桌子,茶盏里的茶水险些撒了出来。
“外祖,我也是没有办法才擅入南郡,自行求娶叶氏女。”
郑友点了点头,似乎是能理解他的做法,况且,叶氏女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选择,望族孤女和君侯庶子,天生良缘。
饶是如此,郑友仍是面带责怪地道:“你太鲁莽了,你但凡来到洛阳,难道我不会帮你议亲?”
袁耽微笑道:“我自知道外祖疼我,但是……求娶叶氏女,也有孙儿的私心在。”
郑友心中明了,这些日子,他也听到了一些事,大抵都是说袁耽和叶限两情相悦,情感动天的故事,大家就是这样,虽然不高兴这些发生在自己孩子身上,但是说起这些风言风语来,倒都是一副通情达理的模样。
“罢了,”郑友长舒一口气,“你执意跑到洛阳,长久不归家,我还能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吗?虽然这事不该我插手,但是……”
郑友说到这儿停住了,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摇头道:“你母亲婚姻不美,都赖我这个做父亲的,如今我又怎么能让我的外孙再婚姻不幸呢?”
郑友对原耽露出一个慈祥的微笑,袁耽注视着郑友那张布满皱纹,满是沧桑的笑脸,内心第一次生出些许的愧疚与不安。
“这些事我不太懂,你外祖母身子也不好,还是交给你大舅母筹办吧,你看如何?”
袁耽露出欣喜万分的表情,他忙站起来赤着脚退到殿中,冲郑友深深揖礼,道:“多谢祖父成全。”
郑友笑得一脸欣慰,男欢女爱,顺理而为,若能得成比目,实是美事一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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