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行

　　采薇跟着少年钻进墙内，发现别有洞天。

　　外面看不出来什么样子，进得里面，却看到湖水连天、垂柳轻拂，一座高高的楼阁立在边上。

　　只是这么好的地方没人打理，湖水上面漂满了残败的枯叶，亭台上面结着蜘蛛网，还不时有夜出的蝙蝠飞过。

　　楼阁周围满是荒草，采薇跟在少年身后走过去，忽地脚下窜出一只野兔，吓了她一跳。

　　“好极了，明天等我逮着，做烤兔吃。”少年轻车熟路地摸到屋门口，屋子虽破，门却用一只生锈的大锁锁着。

　　少年也不进门，把旁边的窗户推开，跳了进去。

　　采薇至此，有些害怕。

　　这么大的地方，没有人，也没有灯光，只听到鸱鸮糁人的低叫声。如果对方有歹意，在这荒芜人烟的地方，会不会……采薇对比了下二人的身量，单打独斗，她倒不怯，只是对方会不会有帮手？

　　“嗐，你在那儿干什么？快进来！一会儿他们就来了！”少年在里面斥道。

　　“他们是谁？”采薇跳进窗户。

　　“当然是偷你驴子的人。”少年用胳膊轻碰了下采薇，“咱们去上面，他们来了。”

　　二人小心爬上吱吱呀呀的楼梯，从窗户往外一看，果听见下面草丛中悉悉索索的声音。

　　不一会儿，楼下亮起了灯光。

　　再一会儿，传来男子和女子的轻笑声。再接着，女子高高低低的叫声和男子的污言秽语相继传来。

　　“啊？错了？”少年从裂开的地板往下一瞅，脸一红，下意识地瞅了采薇一眼，又低下头去看。

　　“下面，下面……”采薇从未听到过女子这样尖叫过，她小声对少年道，“那男人是不是要杀那女人？”

　　少年神情有些古怪，把头错开，对采薇道：“你没见过吧？让你见识下。”

　　采薇从空隙中往下一瞅，只见楼下的女人衣衫不整地躺在地上，上面一个男人压在她身上，女人头发四散，高声厉叫，好像要死了。

　　采薇“噌”地从地上跃起，要往楼下冲去。

　　少年拦住她：“你要干什么去？”

　　采薇抽出背上的利剑，拿在手中，道了声“救人”，便提剑走下楼梯。

　　“哎，”少年叫她，“傻子，快回来！”

　　少年看采薇提着剑怒气冲冲地往下走，暗道“糟糕”，要拦她却已来不及。

　　采薇冲下楼，提剑指着地上的那个男人，大声道：“放下她！”

　　男人正在兴头上，不妨被人打断，正要喝斥，一抬头，看到泛着冷光的利剑，吓得直接从女人身上滚了下来，手慌脚乱地提起裤子，直接跪倒：“大侠饶命！大侠饶命！我们二人是两情相悦，别杀我！”

　　“那为什么……”采薇看到女子的衣服退在腰间，脸一红，说不下去了。

　　男人大胆抬头一看，看到是一个小少年，心里有了底，对女人使了个眼色。地上的女人忙拣起衣服，胡乱穿在身上，跪到采薇面前，泣声道：“小公子，你误会了。这是我男人，只因家里不同意我们结婚，所以我们才来这里相会。”

　　“那刚才为什么你要惨叫？”采薇疑惑地看着女人。

　　“惨叫？”女人与男人相视一眼，笑道，“小公子今年多大了？是不是还没经过女子？等你再大点儿，就知道那不是惨叫了。”

　　“那你们是在干什么？肯定是不做好事，要做好事，怎么会跑到这里来？”采薇皱着眉道。

　　“小公子，”女人道，“姐姐也是无法，但你相信姐姐，等你再大两岁，你就知道，刚才他不是欺负我。”

　　楼上的少年看了一会儿，见采薇还要问，忙冲了下来，道：“张三，好啊，你跑到这里来勾引良家妇女，看我不把实情告诉你们两家人！”

　　男人一看少年，低骂了声“兔崽子”，从身上掏出几块铜钱，讪笑道：“这些钱你和这位小兄弟买些果子吃，不要对外人说。”

　　采薇疑惑地看着少年，如果如女人所说，那男人不是欺负她，为什么要给他们钱，还要他们不要说呢？

　　少年拍拍采薇的肩，对男人道：“张三，你想用几块铜钱打发我？哼，我好说，可我这小兄弟的剑可不好说！”

　　张三咬了咬牙，又从身上掏出几块碎银，递到少年手里。谁知少年一把抓过张三腰上的钱袋，掂了掂，笑道：“你们可以走了。放心，我不会乱说的。”

　　男人扶起女人，一边骂着“死叫化”，一边恨恨地走了。

　　少年就着灯光数钱袋里的银子，看到一块银锭，高兴地在手里撂了几下：“哈，今天发财了！”

　　“刚才他们虽然做的不是好事，可你却趁机讹诈他们，你……”采薇不满道。

　　“对了，你叫什么？”少年不费吹灰之力得了一笔钱，正高兴，也不理采薇的不满，只拣自己有兴趣的问道，“你在哪儿学的剑法？哈，想不到，张三一下子就怂了。”

　　“怎么了？生气了？我告诉你，”少年看着采薇恨恨的样子，笑道，“他们两个，住在东门里，是邻居。男的有老婆，女的有丈夫，他们在这里，是偷情。我要是告诉他们族长，两人是要被浸猪笼的。他们给了我这点儿银子就保住了性命，你说值不值？”

　　“偷情？”山村里只有寥寥几户人家，大家生活朴实，采薇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事。

　　“我问你，你见没见过你爹娘睡一张床上啊。”少年道，“男女睡一张床上就是干刚才那事。他们不是夫妻却要做夫妻间的事，所以是偷情。”

　　采薇虽然还不太清楚少年说的是什么事，但也隐约明白是夫妻间的事，脸一下子红了：“你乱说什么。”

　　“对了，你叫什么？”少年今晚平白得了几两银子，心情好极，看采薇也顺眼了许多。

　　“我叫采薇。”采薇道。

　　“采薇？好像是个女娃娃的名字。”少年道。

　　采薇怕被对方发现自己是个女娃，忙道：“我娘喜欢《诗》里面的那篇《采薇》，所以给我起名叫采薇。”

　　不过，采薇的解释如鸡同鸭讲，少年连吃饭都成问题，更没读过什么书，当下笑了笑，不再问了。

　　采薇正想问驴子的事，忽然听到外面有声音，少年一口把灯吹灭，拉住采薇，二人又悄悄摸到了楼上。

　　一会儿，一胖一瘦两个男人来到了楼下。

　　胖子道：“刚才好像看见这里有灯光，怎么不见了？”

　　“灯光？”瘦子道，“不会是鬼火吧？自从王家被抄家后，这么大的园子就废弃了。城里的人嫌这里晦气，都不来这儿。要是鬼火，说不定是哪个人的冤魂。”

　　胖子瑟瑟道：“你别吓我。对了，先把这两天得的钱分了吧？”

　　瘦子掏出钱袋，采薇看到上面绣得歪歪扭扭的杏花，认出来那是自己的，对少年道：“那是我的钱袋！”

　　少年道：“就是他偷的驴子。这两个人是叶城有名的小偷。”

　　看到这两个贼人，采薇恨不得下去替天行道，要回自己丢失的钱财和灰驴，少年按住她的手臂，轻道：“先等一会儿，别来了帮手。”

　　采薇想，以自己的身手，对付两个贼人可以，要真的来人多了，自己则得不偿失，便低下头继续看楼下。

　　瘦子掏出钱袋晃了晃，然后把几块碎银和一些铜板倒在桌上，分成平均的三堆。

　　胖子把其中的一份揣到怀里，不满道：“怎么只有这么多？不是还有只驴吗？那驴呢？”

　　“早卖了。这里面的钱也有卖驴的钱。”瘦子把剩下的两份揣回身上，“好了，咱们分了钱，该回去了。”

　　“对了，那臭小子的那份你什么时候给他？你把他的也揣到身上，谁知你到时给不给他。”胖子道。

　　“我是老大，刚你也看到了，我分的是相等的三份。咋可能不给那小叫化？钱先放我这儿。他今天没来，改天我再把他应得的给他。”瘦子不以为然。

　　采薇看两个人把灯吹灭，要跳窗出去，急了，这两个人要不见了，她的大灰和丢的钱问谁要去？

　　她要下楼，不妨被少年抱住：“你等着，看我如何把钱要回来。”

　　他们偷的东西，瘦子每次独吞大头，只把小头拿出来平分，而且这些平分的钱到小叫化手里时也所剩无几了。少年恨恨想。

　　少年说完，径直下楼，楼板吱吱呀呀的声音，伴着若隐若无的鬼叫声，在空寂的夜里格外骇人。

　　此时窗口有两只鸱鸮正低一声高一声地边飞边嘶叫，给这阴沉的夜里更添了几分阴森。

　　楼下两个人做贼心虚，这下面面相觑，吓得抢着要从窗户那里跳出去，胖子先跑到窗前，堵住了窗口，瘦子过不去，便使劲儿踢他。胖子本来要翻出去了，却被瘦子拉了回来。瘦子踩在胖子身上要跳出去，胖子拉住他不让他动，一时两个人你争我抢，谁也没出去成。

　　二人正在争抢中，忽见一个黑影飘到眼前，阴恻恻的声音道：“作恶多端的贼子，今天，你们的死期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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