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行

　　萧衡进屋，朝萧桓拱手行了一礼：“大哥。”

　　萧桓起身，亲自扶着他坐到了对面。

　　接着，萧衡身后的人近前向萧桓一拜：“在下楼慕白，拜见殿下。”

　　萧桓看了一眼，笑道：“萧某多次听说楼家少主英武不凡，这次相见，果然名不虚传。衡弟大病初愈，便得楼少主协助，实在是幸运。”

　　“殿下过誉了。”楼慕白一笑，“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能跟随世子殿下，是楼某的幸运。”

　　“哦？”萧桓看着把满屋熏香的堂弟，“楼少主这是说，本世子是庸主了？”

　　“殿下说笑。楼某一家生活在陈王治下，虽然见识浅薄，但还懂得什么叫忠义二字。若楼某生活在邓州，只怕要恳求殿下收留楼某了。”

　　楼慕白的一番话说得漂亮，既表达了对陈王的忠心，又恭维了萧桓，连想杀了楼慕白为大哥报仇的采薇都佩服他的能言善道。

　　萧衡在一边又毫不吝啬地夸赞道：“大哥，不瞒你说，自从我大病初愈，全靠了楼大哥。这次来向伯父祝寿，也是楼大哥一路随行。”

　　几人说得热闹，采薇在后面借着无人注意，看看萧衡，又看看楼慕白，很快得出二人情深的结论。

　　那萧衡虽与大哥有几分相似，但神态、言情截然不同，更不用提与楼慕白的关系。如果是辛酉的话，恨不得杀了他，怎么可能与楼慕白谈笑风生？

　　歌女又唱起《采薇》来。

　　刚唱了一句“采薇采薇，薇亦作止”，萧桓看萧衡神色不对，关切地问道：“衡弟，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萧衡不好意思地一笑：“唱得很好，只是不知为何，听到这样的歌声，心里忽然很难受。可能是我的老毛病又犯了。”

　　一边的楼慕白拿出两粒药丸：“殿下，吃了药就能好些。”

　　萧衡点点头，把药丸放进嘴里直接咽了下去。

　　“换一首歌来。”萧桓正怕采薇尴尬，借此让歌女换一首歌。

　　萧衡却以为萧桓是为了照顾他，忙道：“大哥不必放在心上。我这毛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她们唱得很好，我还是第一次听这样古朴而又生动的曲子，让她们唱吧。”

　　萧桓本来想借此让歌女曲，刚第一次唱时，他来不及阻止，也不好说明情况，现在第二次了，还唱与采薇同名的歌，让身后的女子怎么想？如果采薇果真是一名侍女也就罢了，可她将来也许会是自己的妻子。但现在要是拒绝，又不好对萧衡讲原因。

　　萧桓便道：“这歌太悲伤了，今天是大喜的日子，我们听个高兴欢快些的。”

　　萧衡觉得歌好听，还要坚持，一边的楼慕白朝采薇的方向看了一眼，小声说了句什么，萧衡恍然大悟，抬起头朝采薇看了一眼，并歉意地笑了笑。

　　萧桓眼尖，心中有些不满，朝楼慕白道：“楼少主交友广阔，难不成对萧某身边的人也要评论一番？”

　　“殿下恕罪。”楼慕白道，“夏州江家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云霄楼虽然也在武林得些薄名，但高山仰止，对江家只能仰视。以前无意中见过江家二位小姐的面，所以刚才认了出来，实在不好意思。”

　　话说到此，萧桓也不好再让采薇和江珍珠侍女一般地站在后面了，只好道：“楼少主眼力好，她们是江家的人，萧某武艺平平，江盟主怕萧某有意外，所以派她们来保护我。”

　　江啸天不惜让亲生女儿和外甥女屈作侍女来保护萧桓，可见江家与汝阳王的亲厚。想起江家要与汝阳王世子结亲的传言，楼慕白不动声色地笑了笑。

　　萧桓解释完，又对采薇和江珍珠道：“你们坐下一起用餐吧。”

　　采薇不想与楼慕白挨着，可江珍珠已坐在了萧桓的左手边，她只好坐在萧桓的右手，另一边是萧衡。

　　萧衡见采薇坐在身边，朝她致歉道：“刚才萧某不知姑娘芳名与歌名一致，有所冒犯，希望小姐不要生气。”

　　采薇见萧衡脸上那层不正常的红晕更大了，呼气轻喘，以他的身份还想着向自己道歉，莫名有些感动：“殿下不必放在心上，其实我并没觉得唱那歌是冒犯了我，反而觉得那歌很好听。”

　　“那再好不过了。”萧衡笑了起来。

　　采薇见他笑得温文尔雅，想起死去的大哥，那一高兴起来就像小孩子的辛酉，心中悲伤，忍不住定定地看了萧衡几眼。

　　桌上的人都是人精。萧桓虽然依旧满面春风，但眼角扫到采薇的目光，心情难免不豫。江珍珠心情却莫名畅快。她这个表妹不谙世事人情，看陈王世子与辛酉长得相似，就不知避嫌地看。唉，空有一身好武艺。

　　楼慕白解释道：“我们殿下以前一直卧病在床，这还是他第一次出远门。见到二位小姐如此漂亮又英姿飒爽，不由起了亲近之意。”

　　萧衡也觉察出萧桓的不豫，道：“大哥，自我得病后，我最羡慕那些身体康健的人。看到两位姑娘与我平时见到的女子不同，所以……”

　　“好了，别的不要多说了。”萧桓哈哈一笑道，“衡弟，你要是喜欢英姿飒爽的女子，等走时，大哥送你两个。”

　　“大哥，”萧衡神情有些落寞，“不用了，我的病还没好，没的耽误了那些人。”

　　萧桓本来对这个堂弟存了戒心，此时看他一派天真烂漫，竟不避人地说出男人的隐疾，觉得这个堂弟实诚得有些傻了。

　　想到此，萧桓高兴，举杯道：“来，为衡弟的健康干一杯。”

　　萧衡端起酒杯刚喝了两口，忍不住大咳起来。

　　他咳得如此难受，坐在一边的采薇都感到不安。就在采薇以为他要把肺咳出来时，楼慕白又拿起一粒药喂到他嘴里，他才慢慢止了咳。

　　萧桓不好意思道：“衡弟，你要是不能饮酒，就直接和大哥说，大哥不会强人所难的。”

　　“大哥，”萧衡脸上不正常的红晕更大了，“好容易见了大哥一面，小弟要是不饮酒，实在是不敬。”

　　“既然你身体有恙，那早些回去休息吧。”萧桓起身道，“明日才是父王的寿诞日。今日你好好休息。”

　　萧衡带着楼慕白别过。临走时，还有些羞涩地同采薇和江珍珠作别。

　　看着这个与自己争抢同一位置的堂弟走后，萧桓问身边的谋士徐子房：“你觉得怎样？萧衡的病是真是假？”

　　徐子房道：“在下仔细检查了他所服用的药丸，与所说的病情相一致。应该是真的。”

　　“那就好。”萧桓道，“叔父为人奸诈狡猾，陈王妃性情果敢狠厉，没想到生了个儿子，却像个稚子。”

　　“殿下，其实萧衡这样很正常。”徐子房道，“陈王不喜他，但碍于陈王妃娘家势大，又不能不立他为世子。陈王妃虽然性情如男子，但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且多病多灾。做母亲的只好当孩子一样疼爱。所以萧衡养成这样纯良的性情再正常不过。”

　　“萧羽来信说要在半路上，把萧衡解决掉，你怎么看？”萧桓又道。

　　“萧羽与天翼教勾结，且又得陈王喜爱，如果萧衡死了，那么萧羽就成了世子。我们面对的本来是一个不足为虑的对手，现在忽然换了一个让人坐卧不安的，难道要舍近求远？”徐子房笑道，“我们不仅不能杀萧衡，反而要暗中保护他。”

　　萧桓笑笑：“先生所说正是萧某所想。”

　　萧衡未来之前，萧桓就接到了萧羽的秘信。萧桓本来想这样一个卧病多年的世子，性情会古怪狠戾，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单纯的小孩子。

　　萧桓摇摇头，便不再放在心上。

　　他回屋换衣服迎接宾客，忽身边的小厮跑来道：“江小姐不见了。”

　　“是哪个？”萧桓一边穿衣一边皱眉，“你知道她干嘛去了吗？”

　　小厮摇摇头。对他而言，两个都是江小姐，加上江珍珠和采薇身量相妨，穿着相似，他还真分不清哪个是哪个。

　　萧桓一脚把他踢开：“笨蛋，不清楚就来汇报！”

　　他正要让人去找，江珍珠进来道：“殿下。”

　　“采薇呢？”萧桓问。

　　“她让我向殿下告罪，说有急事，办完事就会回来。”

　　“你们是姐妹，形影不离，到底是什么急事？”萧桓忍住怒气，明明知道要做自己的贴身侍女，不打声招呼就走了。

　　“这……”江珍珠欲言又止。

　　“快说！”

　　“殿下，江小姐和陈王世子殿下的人在城钱打起来了！”

　　萧桓眉头一皱，大步流星出了门。

　　邓州城外的空地上，只见采薇提剑追着楼慕白，楼慕白一边躲闪，一边告饶道：“真不是我杀的！真不是我杀的！”

　　萧衡在下面急得不知所措，冲二人大声叫道：“江姑娘，楼大哥，你们别打了成不成？有误会下来好好说。”

　　可萧衡叫得声音都哑了，采薇还是追着楼慕白，不把人抓住不罢休的架势。

　　正闹得热闹时，萧桓赶到了。

　　这个楼少主，江湖上名气颇盛，单打独斗打趴一个采薇完全没有问题，可这么久时间，他却只在原地乱转，也不还手，这是什么打算？

　　“楼少主，你这样欺负一个小姑娘，不觉得羞吗？”萧桓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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