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将风流之赵国战神李牧传

　　黄昏时分，暮云低垂，低低的压在赵国雁门关两边蜿蜒出来城墙之上，天地间似乎连成了一体，雁门关城中的云中将军府，越过宽阔的青石条砌成的广场，在厚重毡毯遮得严严实实的幕府辕门外，两排盔甲森森的兵士，左手按腰刀，右手执戈矛，在夜色中笔直挺立如标枪，偌大的一个广场，静静的一声咳嗽不闻。

　　云中将军乃是赵国整个北部边境的最高军事统帅，整个赵国北部五郡都在其管辖统治之下，由于雁门关地位特殊，所以云中将军府便一般设在雁门关城内。

　　赵国边军的军制与中原其它各战国却是不大一致，自赵武灵王胡服骑射之后，边军中骑兵所占比例越来越多，便兼而有中原战国与北方游牧民族的特点，赵国最高武官职位是大将军，主管全国兵马统兵出征作战，其中边军中的最高统帅便是云中将军，然后云中将军下再有各重要军事关隘的关将，大约却是相当于游牧民族的万夫长的职位，然后关将下再设骑将，相当于游牧民族千夫长的职位，其中各级将军若有助手便都称之为副将，但是其中级别高低却各有不同，再往下就是直接称百夫长，十夫长甚至还有伍长了。

　　此刻云中将军幕府宽阔的大厅内，几根粗大的朱色圆柱将整个大厅穹顶高高撑起，青铜烛架上许多儿臂粗的牛油蜡烛将整个大厅照得恍若白昼，大厅内陈设简朴，两列兵器架靠壁而立，上面陈设着刀剑戈戟等物，正中帅位处是一张古朴的花岗岩大案，案几上一个铜制的沙漏，细沙正在缓缓流淌，案几之后却并无座椅，只有一幅巨大的帛制战国地形图高高的悬案几之后，案几之前则是摆放着一个硕大的沙盘，上面依次堆砌出赵国北部边境的河川山岳，荒原沙漠等地势起伏，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正是每日开始议事的时候，但是大厅里此际却静悄悄的一声不闻，甚至连沙漏里细沙咝咝流淌的声音都能听得清楚。须发斑白的老廉颇面沉似水，身披战甲，背负着双手正缓缓地在案几前踱过来，又踱过去，他年轻时追随赵武灵王南征北战就已经是勇冠三军的猛将，虽然已经年逾五旬，但是却依旧是威风不减当年，昨日在军营中和边军将士一起用餐，一斗米饭，半只烤羊摆上来，只老将军也不用餐具，双手袖子一捋，双手连抓带扯，顷刻间犹如风卷残云一般，一斗米饭，半只烤羊就下了肚，一众边军将士直看得咂舌不已。

　　此际廉颇厚重的牛皮战靴踩在青石板铺成的地板上，声音并不是太响亮，但是在大厅两边垂手站立的二十多名将尉听来，却犹如厚重的战鼓鼓槌，一下又一下的擂在心上。

　　突然之间，沙漏咝咝流淌的声音停了下来，廉颇站定但并未转身，沉声问道：“ 赵勇，聚将时间已到，各部将官都已到了么？”

　　站在案几边的一个年轻的将军昂声应道：“ 禀大将军，各部将官已到，只有帐前司马李牧依旧未到。”

　　廉颇眉头一皱，古铜色沟壑纵横的脸膛上浓眉一挑，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问道：“ 第一次议事便未到？他到底是何缘故未到？可曾事先言明？”

　　下首站着的将官们都替李牧捏了一把汗，李牧虽然到军时间不长，但是与一班军中将士都相与得都极好，一众将士都是随老廉颇南征北战刀枪箭矢中滚出来的，都了解老将军暴烈深沉的禀性与雷厉风行言出如山的治军作风，每次点兵聚将，鼓声一响，在那个小小的不到拳头大的沙漏漏完之前，所有人等必须全部到齐，否则任你是谁，便是军法从事。先王武灵王一次巡视边关，聚将议事时慢了片刻，那时候还只是个青年将军的廉颇非得坚持要处罚，最后还是老相国肥义出面求情才得以幸免，不过最终还是以武灵王的衣袍代受了二十军棍才罢了。武灵王当时黑了脸，牙齿生生咬出血来，强忍着没发作，不过在巡视完边关离开时却哈哈大笑对着一班群臣说：“ 吾有廉颇，从此北部边关无忧也。”

　　此时听道大将军发问，尽管有心回护，但是赵勇也只能老老实实的答道：“ 未曾。”

　　闻言，廉颇霍地一声转过身来，一双锐利深沉的眼睛盯住了赵勇：“ 聚将议事时无故迟到缺席，按律该当如何？”

　　赵勇嗫嚅道：“ 按大将军所定军律，迟一刻钟者，重责四十军棍，迟两刻钟且未事先言明者，做无故缺席处理，无故缺席者，按......律，按律当斩首示众？”

　　“好，” 廉颇点了点头，“我等先开始议事，你替我计时，命辕门外的刀斧手侯着。”

　　瞥眼间，看见左手边第一位那名四十多岁眇了一目的将军似乎欲言又止，于是问道：“ 赵茄，你有话要说？”

　　赵茄向前一步道：“ 大将军，这李牧在邯郸一向颇有才名，他这次主动要求前来属下这云中边军艰苦之地效力历练，也是为了日后更好报效国家之意。他与属下等不同，初来乍到不知军营规矩，依属下看念他年少无知，又是初犯，将军可否此次先饶恕他一次，命他日后将功补过，既是给了后生家机会，为国惜才之意，同时也给李太傅存一些体面。”

　　廉颇唔了一声，不置可否，赵茄以为已经说动他了，于是拱了拱手，退了回去。

　　俄顷，只见廉颇不经意的向另外一名三十多岁的一脸络腮胡的将领问道：“ 扈辙，李牧初到军中，我命你向他讲授军律，你可否有向他讲授，他可还有甚么不明之处？”

　　那扈辙向前一步出列，拱手道：“ 禀大将军，李牧初到之日，属下已将三军规，八军律向其讲授清楚，并有画押登记在册，李牧并无疑问。”

　　廉颇又唔了一声，说道：“ 知道了，你讲了他不照做那是他的事情，如果你没讲，那我可就要追究你的罪责了，你先退下。”

　　随即转过身来，两步跨到帅案前，将案几重重一拍，面向众人，厉喝道：“ 你们都是跟随我征战多年的了，五次三番，我一再向你们严申，领军者，首要便在于军令严明，言必行，行必果，三军将士才能做到言行禁止，真正到得战阵之前方能如臂使指；而军令严明更加是要全军将士上下一视同仁，这样才能将士一心，共同克敌制胜。你今日如能给李牧破例，明日便能给王牧，赵牧等其他人破例，然后再往后就是律同虚设，兵心涣散。战场形势险恶，这样的军队如何能够去打仗？只有白白送了性命，你今日对他们要求不严格，明日便就是送了他们性命。你们想想，假如此时是打仗，主帅下令进攻，却找不到将官，战场形势瞬息万变，这仗该如何打？”

　　顿了一顿，继续说道：“ 尤其是你赵茄，你是云中将军，本该要争为人先以身做则，没料到你倒还先出来替人求情，如今秦国自西对我大赵虎视眈眈，接连攻魏攻韩，意图对我形成居高临下包围之势。在此等情况下，大王将镇守北地边陲交给你看守，这是何等重任，北部边境不稳，如若匈奴此时南下，其他将士如何能够安心抗秦？你如此行为如何能够让大王让国人让我等放心？你说为国惜才，此话原本有理，但是国家需要的是能够真正踏踏实实，能打仗打胜仗的栋梁之才，而非是夸夸其谈的纨绔子弟，若让此等人居于高位之上只有误国误民更甚，李太傅本与我是至交，大王与他那边要问时自有我去说明。”

　　赵茄满脸通红，羞惭无地，拱手道：“ 大将军，属下知错了。”

　　这时候廉颇的脸色才缓和了些，点了点头：“ 知错就好，这段时间我在这北方五郡都看了看，军容，关隘防备等都还算齐整，也可见你平日之功；但是我还是不得不提醒你，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今日不防微杜渐，明日搞得不好便就是灭顶之灾。” 随即转头来问赵勇道：“ 现在什么时侯了？”

　　赵勇答道：“ 已经快两刻了。”

　　廉颇点了点头：“ 好，着亲兵前去捉拿，命辕门外的刀斧手准备，待时刻一到就......”

　　话还没说完，只听账外有人高声报道：“ 禀大将军，帐前司马李牧到......”

　　幕府里头众人都松了一口气，廉颇左右环顾了一下，说道：“ 这李牧看来倒还真会挑时间，知道这吃饭的家伙毕竟还是当紧。” 众将相顾莞尔。

　　廉颇说完后，向账外大声喝道：“ 替我把这小子给我带进来。”

　　账外却没有即时回应，过了一会儿，只见帘子一掀，进来的却只有辕门外传令的亲兵，他上前几步，单膝跪地，拱手道：“ 报大将军，帐前司马李牧说，他自知已经触犯军规，便不肯进来，此刻正自己扒了裤子，趴在驮凳上，说请大将军下令，待打完四十军棍之后再进来向大将军禀报。”

　　廉颇一愣，随即忍俊不禁，笑骂道：“ 这小猴崽子倒机灵见机得快，好这样也好，省得我再废唇舌，传我的令与行刑军士，给我加倍重重的打。”

　　旁边赵勇拱手道：“禀将军，按大将军所订之军律，将军不能私自加刑且触犯军规凡能主动认错者，处罚减半。” 厅上一众将领再也憋不住，一齐哈哈大笑起来。

　　赵茄也跟着大笑，心里却有些隐隐的担忧，他与李牧之父李太傅并无深交，以前并不识得这个李牧，但是自从他此次随老将军廉颇来到边军，几日相处下来，觉得其颇有识见，他相信这个年轻人绝对是个可造之才，于是便没有让他去军中，而是令他做了一名帐前司马，也是就近栽培之意。不过跟随大将军多年，他知道大将军的脾气，老将军向来告诫他们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将军无能，害死三军，在将官人选的安排上尤其慎之又慎，因此对于一些无能的世家子弟入军便占高位最后实战中造成损兵折将的事情深恶痛绝，这李牧第一次就给他留了个如此之差害群之马的印象，他能让他继续在军中呆下去吗，会不会像以前对待那些不上进只图混日子的世家子弟一样，直接给赶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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