娃娃，亲

　　比撞鬼更恐怖的事什么？
　　变成鬼！
　　比变成鬼更恐怖的事是什么？
　　变成鬼后被迫跟自己的尸体待在一起！

　　午夜。
　　“哗唥唥。”
　　包家小院内传来铁链撞击的声音，一个中年妇人把一根锈迹斑斑的铁链从木门上卸下来，推开木门。
　　“吱…”老旧的木门发出难听的声音，在这安静的夜里尤其刺耳，转身关门。
　　“吱…”又是诡异的一声。

　　“妈，你给咱家门上点油呗，天天吱吱，烦死人了。”
　　一个少女的声音突然响起，吓得正在关门的妇人一激灵。
　　“诶嘛，吓死我了。”妇人捂住心口靠在门上，一下下喘着粗气，“人吓人吓死人你知不知道？”
　　“呵呵，真巧，我两天前已经不是人了，刚好可以不用知道。”一个妙龄少女在空荡小屋的半空中飘荡着，如烟似雾恍恍惚惚，黑色打底裤下模模糊糊，根本没有腿和脚。

　　“你给我下来！”妇人指着少女训斥着，“显你能飞咋的！”
　　少女“哦”了一声，老老实实“飘”到妇人身边，“妈，你咋才来呀，我都害怕了。”少女阴森森绿油油的小脸上满是恐惧。
　　“怕啥？”妇人走到土炕边，抻着脖子去看炕上躺着的少女尸体。
　　“怕她啊！”少女指着炕上的自己，“跟尸体待在一个屋子里能不怕吗？”
　　“鬼还怕尸体？”妇人轻飘飘的说，“就当照镜子了，反正都是你。”
　　少女，“……妈，你好顽皮。”她可没兴趣和一具尸体玩连连看，哪怕她就是她。

　　妇人不再搭理她，熟练捏开尸身的嘴，把里面的已经乌黑的玉块扣出，从兜里掏出块新的翠玉放进去，轻轻托上她的嘴。
　　妇人闭眼睛哼哼唧唧念了一套咒语，再睁眼时眉头紧锁，“不能再等了，今晚就得走。”

　　“走？！”少女飘到她身边，“走去哪？”
　　“1931年…”
　　“！”
　　少女飘远两步，“慢走不送。”挥挥手转身飘走。

　　妇人指尖捏符拎起逃跑的少女，“往哪跑，你的尸身已经镇不住，阴间的老爷们很快就会发现你这条只漏网的小鬼儿，再不借尸还魂就来不及了。”
　　“为啥非得借民国的尸啊，我近代史就没及格过，这个战役那个事变的想想就头大，真到了那我怎么扭转乾坤、力挽狂澜走上人生巅峰啊。”
　　少女努力飘啊飘，奈何身后的符咒力量太大，她像一只风筝一样左右飘荡，就是逃不掉。

　　“你留在这也走不上人生巅峰！”妇人不客气的打击女儿，“人家换个肾还有个排斥反应啥的呢，更何况你换整个身体。能借到就不错了，还搁那挑三拣四的！”
　　“排斥反应…”少女不飘了，忽忽悠悠落回地面，垂头丧气的说，“妈，你懂得的越来做多了，神婆也要与时俱进吗？”

　　“神婆咋了？”妇人抬起下巴，“一样靠本事赚钱养家，你和你姐不还是我这个神婆养大的？！”
　　“妈，你的钱是靠唱二人转赚来的，你当神婆的技术可远远比不上唱二人转…”
　　少女突然想起了什么，狐疑的看着妇人。
　　“妈，你跟我说实话，把我送到民国的关键原因是不是因为你道行太浅？就像撇铅球似得，人家能扔五十米，你就能扔两米？要不你努努力，把我扔到清朝吧，最好送到马尔泰家，让我偶遇一下四爷啥的…啊！”
　　少女被扔了出去，摔到满是符咒的墙壁上又弹了回来。

　　“妈…你还真扔啊…”少女的魂魄荡啊荡，像水波纹一样，“很疼的！”
　　妇人掐着腰，“我摔死你个死丫头！”
　　“人家已经死了。”少女团在地上画圈圈，哀怨的嘟囔着，“不是寿终正寝，到下面要受尽折磨，魂穿到那个战乱的年代，过颠沛流离的生活，是活着受罪还是死了受苦，这题无解…”

　　突然，一张老旧的黑白相片出现在她眼前，少女立刻停止碎碎念，目光追随照片而去。
　　“我算过了，你祖姑奶和你特别有缘，她1931年意外身亡时正好也17岁，虽说出了五服，但是血脉相通，借她的身体肯定不会出现排斥反应，咱们祖上可是大户人家，你到了民国吃香喝辣不说~”
　　妇人抖着照片，少女的头跟着照片一起抖，“还能顺理成章的接收你心心念念的准祖姑奶爷，你要不要去啊？”
　　“要！”少女吸溜着并不存在的哈喇子，“马上走！”

　　“出息！”妇人撇着嘴，转过照片端详着，“第一眼看见这张照片你就抱着亲，那时候你那还不记事呢，抢都抢不下来，看看，前面还有你的哈喇子印呢，就那么喜欢他吗？”
　　“喜欢。”
　　少女飘到妇人身后跟她一起看照片，照片上，一个年轻的军官怀里抱着一个胖嘟嘟的女娃娃，威严冷峻的脸上眉心微皱，流露出些许无奈，配上女娃娃懵懂可爱的笑脸，说不出的矛盾又温馨。
　　“他怎么这么好看呢。”少女托腮，眼睛都是爱心的形状，“等我到了那一定把他拿下。”

　　“哎。”妇人长叹一声，“行啊，人有了念想就能活的好，送你过去我也就放心了…其实也没什么好不放心的，你比咱家窗台上的万年青都好养活，到哪都能生存，等着吧，我去请法宝。”
　　少女嘟嘟嘴，小声嘀咕着，“万年青咋的，还不是被你做的饽饽噎死了。”

　　不一会，妇人腰挂长铃手持单鼓走了进来。
　　少女围着她飘来飘去，“妈，这不是你唱神调①用的吗，这就是法器？”
　　妇人表情严肃，不理女儿的闲言，脚踩阵符在屋内转了几圈，腰间长铃发出有节奏的响动。

　　阵符踩完，妇人浑身抖动开始剧烈的打嗝，“呃咦，呃咦，呃咦…”
　　随着妇人的举动，墙上的黑符开始泛出血色，血光一道道射向她手中的单鼓，直到整个鼓都泛着诡艳的血红。

　　少女飘在空中，小心翼翼躲避着四面八方射过来的血光，她要收回以前对老妈的所有吐槽，她的老妈不仅唱二人转有两把刷子，做神婆更有两把刷子！

　　“过来！”妇人大喝一声。
　　少女赶忙飘到她面前，“来了！”

　　妇人右手举起“血”鼓，左手用锤猛击鼓面，单鼓发出沉闷的声音，沉闷的像是来自地狱，声声闷鼓震得少女魂魄激荡，飘渺不定。
　　“妈，妈！”少女大叫着，面色惊恐，“我聚不了魂了，我要魂飞魄散了。”
　　“有妈在，我看哪个敢让我崔金花的闺女魂飞魄散！”妇人此刻不是一个农村老妇，倒像是一尊邪神，自信且强大。

　　“闺女，会游泳吗？”崔金花大声问到。
　　少女努力聚着魂，费力的答到，“狗刨算吗？”
　　“好！”崔金花手中鼓点更密，全身抖动的更加厉害，“那就给我刨起来！”

　　话音刚落，少女就感觉到来自鼓面的一股强大的吸力，她瞬间被吸进鼓里，如一股青烟般。

　　黑暗，无边的墨黑，没有一丝亮光…
　　“妈，妈…”少女少女漂浮其中，不知何处是方向，哽着声音一遍遍叫妈妈。
　　“老闺女别怕，妈给你点灯。”崔金花的声音悠悠荡荡传来，“妈送你最后一程，以后的路你要一个人走了。”

　　突的，眼前出现一抹光，不够亮，却足以在这墨黑空间里给少女希望。

　　“月儿明风儿静
　　树叶儿遮窗棂啊
　　蛐蛐儿叫铮铮
　　好比那琴弦儿声啊
　　琴声儿轻调儿动听
　　摇篮轻摆动啊
　　娘的宝宝闭上眼睛
　　睡了那个睡在梦中啊...”

　　妈，我会好好的活，你和姐姐也要好好的，我们来生再见。

　　少女泪眼模糊伴着母亲的歌声飞向那抹光点...

　　光点是天上的满月，少女在墨黑空间看祂的视角是在水里。

　　少女一边狗刨一边埋怨，难怪刚才老妈问她会不会游泳，原来祖姑奶是淹死的，而她要在水里借她的尸，真是无语，她要是不会游泳岂不是要再死一次？！
　　老妈，你是实力坑女啊！

　　用力在水里扑腾好半天，少女终于爬上了岸，躺在岸边的花丛里，气喘吁吁看着天空中明亮的满月，少女抹去满脸泥水，扬起一张笑脸。
　　“民国，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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