匠心娇娘

　　转眼入了夏，王老太爷身上的伤养得差不多了，进宫谢恩，再从宫里出来，王老太爷再次成为了王大人，领了修帝陵的差事，徐恒破格顶了营缮清吏司郎中的缺，正五品。

　　徐恒没想到，上辈子努力读书，也没有换来的官位，这辈子就这么到了手，他不敢怠慢，在工部做得兢兢业业，旁人只道他是奋进，只董爷跟紫祥说笑了一回：“还不是怕回去独守空房，心里头难受？这才累死累活的干活，回去倒头就睡，倒省得多想。”

　　紫祥听了这话，也没往宋家递话，因为福婉的手连着泡了好些日子的药汤，至今还不曾有什么感觉，宋家上下都担忧着，想方设法地给福婉找秘方。

　　两人没交集好些日子，徐恒在工部的差事逐渐步入正轨，工部没有不佩服他的，连新任工部尚书傅宁都笑称，若是徐恒早几年进工部，怕这个工部尚书的位置，就要拱手相让了。

　　这一日，工部尚书傅宁亲自领了一宫人过来：“徐恒，你来瞧瞧这个东西。”

　　傅宁作了引荐：“这位是皇后娘娘跟前的盈香，这位是新上任的营缮清吏司郎中徐恒。”

　　盈香温婉福身见礼：“早听闻工部来了一位极厉害的徐大人，事出突然，还请徐大人看看这个能否修缮？”

　　盈香说着，从身后宫女的手里接过一个匣子来，小心翼翼地捧到几案上打开，里头是个破了的花瓶。

　　徐恒上前认真查看了一下：“这是？”

　　“皇后娘娘的五彩镂空云凤纹瓶，历经三朝，通体镂空彩绘八层纹饰，纹饰丰富，图案复杂，方才被小公主碰倒碎了，特送来营缮清吏司，看看有没有办法修复。”

　　傅宁简单说了一下情况，听得徐恒直皱眉，以为自己听错了：“修复？”

　　“是，修复。”傅宁说起话来，总能让人如沐春风，此刻却有些焦灼：“宫里的物件原是破了一个便坏了一套，只这云凤纹瓶不同，是大长公主的皇祖母赐给大长公主，大长公主又给了皇后娘娘做陪嫁，是当年皇后娘娘入宫的时候，放在头一个箱笼里的物件，意义和价值都是非同一般的，我听闻从前徐大人可以将破损的陶瓷器修复，宛若新生，若是小徐大人也可以的话……”

　　徐恒又认真看了下瓷片的豁口，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只能说试上一试，若是寻常的陶瓷器便也罢了，这个纹瓶工艺复杂，有镂空，又是彩釉，施彩达七种之多，上百年的物件，釉彩和图案都要一点点对。”

　　“只要能做出来便好，这纹瓶皇后娘娘在意的很。”宫女盈香一激动，甚至拉了徐恒的手，旋即急忙松开，脸都红了。

　　徐恒没注意，一心都在纹瓶上头，这样的东西，宫外难见，他也想趁机钻研钻研，说不得日后徐家的铺子里，也可以烧制这种工艺复杂的纹瓶。

　　徐恒不眠不休地修复，盈香时不时来瞧一瞧进度，见着徐恒一门心思扑在上头，有时候连膳食都顾不得用，也不敢催促，只能吩咐营缮清吏司的好生照顾着徐大人。

　　徐恒自那日后，便没再去过汇宝居，这次却是破了例，制作陶器的周爷没去成那个庄子，如今还住在汇宝居里头，徐恒接连几日来寻周爷，这一日又拿了一小块碎瓷片去跟周爷探讨：“这瓶颈下头是镂空的，里头绘有四幅折枝果及鸟雀花面……”

　　周爷实在是没精力了，指着拿了酒上门的董爷道：“快快，管管小恒爷，这都是多少日了，整夜整夜地不睡，我这把老骨头可熬不得了，天大的事儿也不能拦着我睡觉去。”

　　周爷将徐恒推给了董爷，自顾自地睡觉去了。

　　董爷晃了晃酒壶，挑眉道：“小恒爷，喝两盅？”

　　徐恒面色微僵地笑了笑：“是我一门心思钻在里头，倒忘了周爷年纪大了。”

　　董爷笑笑没说破，徐恒虽然也是个好钻研的，但也不是个不顾体贴旁人的，更不是个一无是处的。汇宝居这些老的少的都服他，那是因为他有天赋，年纪轻轻地就有本事，许是头一回，第二回来问周爷的是徐恒想不透，调不出的釉彩，后面再来的这几回，就醉翁之意不在酒了。

　　董爷跟大厨房要了几碟小菜，跟徐恒一道吃：“就是骡子，也得给个休息的功夫，今儿个小恒爷就歇歇，好好喝顿酒！”

　　徐恒没拒绝，跟董爷喝了一壶，董爷咯吱咯吱地嚼着猪耳朵，看着醉醺醺地徐恒，问：“小恒爷，我有些瞧不明白，你说你这是做什么呢？这么折腾自己，难为自己，干什么呢？”

　　徐恒醉醺醺地，只是苦笑：“我也不知道我这是做什么呢。”

　　瞧着天上的月亮，映得都是那张团福小脸，断不干净的时候，他心烦意乱，这次断的干干净净了，他还是心烦意乱。

　　“不是，小恒爷，咱们爷俩说句实在的，你多喜欢少夫人，我老董都看在眼里，这要是有误会呢，就解释清了，要是心里惦记着呢，就把人再哄回来，男子汉大丈夫，这么磨磨唧唧的，不像你啊小恒爷，我是真瞧不明白你了，你这是折腾什么呢？让少夫人大婚两日做了弃妇，又把自己折腾成了个没有感情的陀螺，你干什么啊。”董爷瞧了好些日子了，瞧不懂。

　　徐恒缓缓地吐出一口酒气，苦笑着道：“我也瞧不懂，你说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我说她冷心冷肺，她却热心又操心地救了我，如今手还不知道留不留得住；我说她不谙世事，那次许是被人骗了，但她灵慧的很，心里头明明白白地，连我的算计都看得分明，她却还要帮我，我真的瞧不懂她……”

　　董爷也是瞧不懂了，仰头灌了半壶酒：“瞧不懂，不能问吗？鼻子下头是什么啊？摆设吗？小恒爷你成日里往汇宝居跑有什么用？少夫人一个女眷，如今又伤了手，难不成还能夜里来汇宝居？想问，不能直接找到宋家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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