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媚子

作者:白羽摘雕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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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尧臣(十四)


      入了三伏天,蝉叫得尤其猛烈。小胖墩脸上的汗如雨一般地往下淌,读书的时候便不能轻易睡着了,只一下一下地拿手背擦汗,书页上落下几个黑手印。
      他的脖子上痱子生疼,坐不住了,便往旁边偷看。

      苏奈和他坐一边,竟能灵巧地盘起腿来平衡在板凳上面,仰着头,把书高高地举在眼前,书页已经翻了大半。

      “姊姊,”小胖墩悄声道,“你背到哪里了?”

      苏奈擦擦汗,眼珠子还黏在书上不肯放:“快背完了。等奴家背完了,就能去厨房找季先生了。”

      “啊。”小胖墩哭丧着脸道,“你不是不识字吗?怎么可以这么快。”

      在下山之前以前,苏奈的确不识字的。这段时间季先生手把手教着,从开蒙学起,像四五岁小儿一般,认得了一些简单的字。

      季先生自打上次气昏了起来,就仿佛变了一个人一般,脾气变得极宽容,眼里也时常带上笑,不再轻易打人骂人了,这对她来说是件特别好的事。可惜季尧臣即便是脾气变好了,对她的亲近,还是一贯搪塞。

      比如说,一见她得闲,笑吟吟地朝他走过来,就赶紧拿起一本书叫她背;晚上,她说地上太硬,那么大的炕,不知道分她一半睡睡,季尧臣就翻个身说,等她练好字,就把炕换给她,他睡地上。

      这句话还真把苏奈唬住了。不知从哪一天开始,就变成了季尧臣一个人教两个笨学生。

      她想背书,总有办法。为了记住这些诗,在他读的时候,她就拿爪子在书上画下记号。“山”就画一个尖尖,“月”就画一个圆圈,这样,她看见自己的画,就能联想到这幅画面,随后就能想起这首听过的诗。

      苏奈又抓过一页道:“因为我这个是诗,就像山歌一样,听一遍就忘不了,比你那背的那个之乎者也的好记。”

      “是吗?”小胖墩怔怔地走了神。

      小胖墩看了看她,又看了看书,一个字也看不进了:“你手里那本《幼学簿》,我也背过的呀。”

      他就并不觉得简单。

      苏奈上个月才学握笔,季先生叫她摊开秀丽的一双手,吝惜地把笔放在她手心,她满把抓起来,好像手里捏的是一只烧火棍。季先生蹙眉握住她的手,她就嬉笑着拿手背蹭季先生的手心,季先生肩膀都悚起来,猛敲了她一个暴栗,她才不笑了。

      两个人手握手,暗自用力,暗中大战一场,她总算把笔握住了,先从“天地人”开始写,写得还歪歪斜斜的。坐在侧窗下,蝴蝶飞过的影子落在纸上,就能叫她的眼神跟着走了。走神一会,她一歪头,咔嚓咬烂了笔端,季先生也跟着咬紧了后槽牙。

      而今,苏奈竟然已能背整本书了。
      比起苏奈来,阿执握笔要早得多。

      很早就有人手把手地教他拿笔,写自己的名字和一些简单的字,比如“吃”“屙”“痛”“准奏”一类的,当时,他还在那栋极黑的大殿里居住,可以娴熟地摸过眼前的绢布,在上面落下那些字,再由人拿走。

      一日饭前,侍女遍呼不应,他想去摇轿撵上的金铃叫人,却意外地摸到一只冰凉、粗糙的手,登时吓得喘起气来,不敢动作。

      那人的呼吸落在他面上,似乎盯着他看了许久,随后,他的眼睛被涂抹上湿润冰凉的东西,入了眼却是火辣辣地痛,他尖锐地叫喊起来,嘴巴却猛地被人捂住:“殿下,别叫……”

      烛火慢慢亮起,他的眼前有了一轮光晕,眼前迷雾像是散开了一般,能看清周遭的一切。一个瘦削的男子立在暗中,抿着嘴,眼神复杂地看着他。

      远处传来一两声响动,男人似是十分紧急,忙从怀里掏出几本书来,熟稔地翻起书页:“殿下可开蒙了?认得字吗?”

      他肠胃搅动的声音犹如雷霆,男人亦是一惊,阿执哭丧着脸蜷缩在轿撵上道:“孤想吃饭。”

      那男人却坚持道:“随臣学了这页才可以吃饭。”

      那时候,季先生掏出来的是《孟子》。小胖墩不问这是谁,更不问来干什么,一心只觉得饿昏了头,肚子被掏了一个大洞似的,空虚异常,只想将从前那些美食一盘一盘地到进去填满,巴巴地想要吃饭,于是他没骨头地,像抓着鸡腿一样抓住了书。

      即使是这般紧急催逼之下,那些简单的字,仍然犹如蚂蚁爬去散开,不能在他脑海中留下丝毫印象。

      季尧臣见他嘴唇翕动,半晌吐不出一字,比他还要焦急,换了一本,他仍是摇头。再换更加简单的,正是《幼学簿》,是将天文、地理、岁时编成了朗朗上口的口诀,专门给四五岁的幼儿开蒙。

      可他还是记了下句忘上句。

      季尧臣的期望,从每日背半本,到背一篇,再到背一段,再到背一句。最后,整本《幼学簿》背完,用了整一年。

      即便如此,季尧臣急得口唇冒火,眉头从未舒展,自己唉声叹气,却从不对他疾言厉色,就这么慢慢地,耐心反复地灌进去。

      季先生从没有骂他一个“笨”字,他问起来,只平和地说这些对他太难了,千里之行,始于足下。

      可是此刻见着苏奈,小胖墩阿执才懵懵懂懂地有了些感觉,感知到自己是和旁人不太一样的。

      为什么……我会和别人不一样呢?

      苏奈吭哧吭哧地背完最后一页,见小胖墩兀自沉思,好像入定了一样,就用胳膊肘撞撞他,还跟他说话,刚张开嘴,脑袋上就挨了一书卷。

      季尧臣高大的阴影立在桌子前,斥道:“叽叽喳喳,都背会了?”

      小胖墩一惊,默默地拿书遮住脸。苏奈却龇牙揉揉脑袋,梗着脖子不服道:“我都背会了,你凭什么打我呀?”

      季尧臣不生气,反倒拨开她,撩摆坐在桌前,顺手拈起苏奈写的字看,严肃道:“背来听。”

      定睛一看,那一张纸上的字歪歪扭扭,形如狗爬。季尧臣不禁抬头以余光瞥她。

      一般来说,女童细心,写字更为齐整秀丽,写得这般蹩脚,简直像是狗写字,令人匪夷所思。
      字如其人,倒是像她这个人,毛手毛脚的,半点不安分。

      苏奈还趴在桌前,嘴里背个不停,待背到最后一首,大喘一口气,兴奋地凑在季尧臣脸前,一对丹凤眼亮亮的:“先生,我写得怎么样?可以上炕了么?”

      季尧臣摇头:“不好看。”

      “哪里不好看了?奴家……奴家一笔一划写的。”苏奈气急败坏地将那张纸头拎起来贴在季尧臣脸上,想叫他看个清楚。

      想她一只野狐狸,辛辛苦苦地学写人字都不错了,挑东捡西的,字还要分好不好看!

      季尧臣叫她惹烦了,顺手抢下来撕成条:“去再练十张吧。字如人立,不能屈膝,不能伏倒。”

      “十张?!”

      小胖墩仍在那窗下面摇摇摆摆,艰难地背书。
      苏奈坐在旁边,尾巴有气无力地耷拉着,裙摆散落一地,在光下临摹碑字。

      她写得头疼,下意识地咬住了笔杆,旋即被辣得呸呸呸吐了一嘴。
      她手里的笔杆,端头用布片包着,布片浸了辣椒水,是季尧臣心疼他被咬坏的笔,专门治她这乱咬物什的毛病。

      苏奈吃了一嘴辣椒,气得咕噜噜撂下笔,也不写了。
      她托着腮,转着手上的佛珠,晃着板凳念叨道:

      “明明都是狐狸精,我为什么这么倒霉?一个人也没采到也就罢了,如今竟然在这鸟地方学起人写字。唉,那公狐狸又当国师,又采皇帝,凭什么他有这么好的运气……”

      红毛狐狸愤愤,将后半句脱口而出,声大了些,忽觉有些不对。

      抬头一看,季尧臣匪夷所思地看着她,神情十分不悦,“苏姑娘,不知你哪里听来的传言,到你这里断了即可。先帝是有行事不妥,但也不能如此妄加揣测。”

      苏奈“咦”了一声:“宋玉不是采了那个皇帝吗?”

      小胖墩一把拉住她的袖子:“姊姊,不是采,只是一起玩耍而已。”

      “玩耍?”
      这些人真是幼稚,狐狸精和人类有什么好玩耍的?

      季尧臣负手行至窗前:“听闻太子出生不久,先帝围猎。在丛林中见一少年身着白甲,容色俊秀,分花拂柳而出。

      “先帝视之许久,竟然泪盈于睫,抹了把眼泪道,‘孤未曾想要落泪,这眼泪竟然自己滚下来,心也跳得厉害,简直奇怪得很。你是哪里人士?孤仿佛在哪里见过你。’那少年不见丝毫惊讶,笑道,‘我等君赴约已久,今日终于等到了,我早已备好酒菜,快来快来。’

      “先帝与这少年一见如故,拨转马头就要跟着走。群臣自然阻拦,先帝不舍他离开,便一声令下,将其带回,封为国师,日日伴驾,是为国师宋玉。

      “从前,我们也怀疑这二人有私情,可观察了一段,陛下和国师都无龙阳之癖,只是结伴玩耍,形影不离,以至于饮酒下棋,一同烂醉。宋玉时常带着先帝出宫喝酒吃饭,骑马射箭,斗鸡、斗蛐蛐,竟干那玩物丧志之事。我还见过他们在大殿上蹴鞠,君不君,臣不臣,实无正形。

      季尧臣说道最后,音调已转冷,“正因宋玉是狐妖,才可蛊惑人心,不然,一国之君,和以弃国家为不顾,与一个男人整日勾肩搭背?”

      苏奈听了,暗想,原来那公狐狸精修为也比她高出那么多,为了采个男人,还得先陪他玩耍几十年。一定是还没来得及采,老皇帝就病死了。

      采补果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老狐狸精也有倒霉的时候,那她这样的,就更不算什么了。

      季尧臣看苏奈神游天外,轻敲桌子:“长日无聊,在屋里看书写字有什么不好?看你,屁股上长了钉子一般,坐都坐不住。”

      “外面不无聊。”苏奈忙道,“先生可以与我出去跑圈!”

      季尧臣看了一眼窗外晒得焦黑的草,却道这小妇人精力真是旺盛,简短道:“天这样热,下地都会中暑。况且我也不爱出门。”

      “那先生爱干什么?”
      “我就爱读书。”

      ……行吧。

      见苏奈耷拉下脑袋,继续恹恹的抄字,季尧臣顿了顿,别开头,半是嫌弃半是嘲讽,缓声道:“苏姑娘待我如此热情,我既拒绝你,也没什么可以补偿于你。季某只会这点本事,教给了你岂不好?”

      “况且,你有些慧根,当为可造之材。若是每天只管吃饭睡觉,想男人,活成一粗俗妇人,未免浪费了。”

      苏奈竖起耳朵,呸,你才浪费,老娘在山里三百年,每天都很充实,快活得很呢!

      这般想着,狐狸尾巴却高高地翘起来,在裙摆下一阵摇摆。

      慧根,这男人说她是只聪明狐狸呢!

      ……
      至于采补大业……

      苏奈每日只管在季先生的看管下背书写字,夜晚累得平展展地躺在地上,睡得呼噜呼噜,一时便顾不得采补了。

      半夜里,小胖墩梦魇惊醒,总爱抱着枕头挤到她旁边睡,把头埋在她怀里,苏奈任他抱着贴着,梦中一翻身,还以为自己睡在山上的狐狸洞里,摸到了洞里漂亮的头骨灯。一伸手,也搂紧这孩童的脑壳。

      季尧臣点灯起夜,看到的便是这温馨相拥的一幕。

      他将烛台放在地上,轻手轻脚地捡起地上的薄被,盖在这二人身上。

      他端起烛台,转身而行,那萤火在黑暗中向上飞舞片刻,又猛然静止。

      阿执叫他小心地从苏奈身上拆下来,抱回屋里的炕上去。
      小胖墩仍是沉,季尧臣累得拿袖抹了抹汗,扶着腰看着地上剩下的女子。苏奈睡熟时不似醒着那般机灵狡猾,季尧臣如今看见她,也不像当初那般想到狐猸子而抵触。

      她浓密的睫毛盖下,倒有股十分纯然的憨气,似完全不通人情一般。

      这倒是个外厉内荏,心地不怎么坏的女子。

      季尧臣读了大半辈子的史书,由这段日子的经历,想到一段传奇:当日神医扁鹊给齐王看病,便是装疯卖傻,再三激怒于他,齐王以为扁鹊是个庸医,对宫人大发雷霆,盛怒而厥倒,醒来后,竟然不治自愈。

      想来神医之所以为神医,大约是明白齐王之疾,和他季尧臣相同,都是因为三缄其口、日日夜夜无人可诉,郁结而成的心病,非药石可医。

      若不借故发泄出来,早晚抑郁而死。

      这小妇人虽然是个花痴,却阴差阳错引出他体内的郁结之气,是冥冥之中上天降下的救赎。他怀着这样的心思再看她,心里不由得泛起一丝暖意。

      这时,他似乎听见苏奈嘴唇微动,季尧臣疑惑,凑近一听,只听她梦中还念念有词,背个不停:“天地人和……背过,我背过了。”

      季尧臣禁不住笑着摇了摇头,将这小妇人拿被子卷起来,轻轻放在自己的炕上。
      而他则伸展禁锢,小心地躺在了门口的地铺上。

      灯火此时熄灭,一夜寂静。

      *

      清晨,季先生卷起竹帘,刺眼的阳光一下子涌进室内。
      同时传来的还有小儿笑声。季尧臣一愣,只见窗户外面扒着的几个女娃猛然哄笑着跑开,唯独剩下阿雀一个,站在板凳上,上下两难,半晌,红着脸跑开了。

      季尧臣如有所感,回头一看,小胖墩阿执就坐在窗下,掩着书卷,看着窗外迟钝地挠了挠头。他的胖脸蛋黑黑的,看不出红没红。

      阿雀搬了板凳回去,妹妹们已经添油加醋地告过一番歪状,阿雀怕娘也误会,就道:“我不是去看阿执的,我是想看阿执那个美人娘在干什么。我看见阿执的爹手把手地叫她写字,她的相公真好,可以教她读书写字。”

      谁曾想阿雀娘打趣道:“你以后跟了隔壁的小胖子不好?等他学会了,以后也叫你读书写字。”

      阿雀大惊,鼓了一口气说:“不好。”

      妹妹们笑嘻嘻道:“我们也觉得不好,他又黑又胖又笨,咋配得上你?”

      这样一说,阿雀却气鼓鼓的,用力敲她们的脑袋瓜:“说什么呢?阿执心好,有礼,你们坏。”

      阿雀娘全看在眼里,没做声。

      苏奈捧着书打了个哈欠,便见窗外,枝繁叶茂的大树底下,阿雀娘来跟季先生说些什么,季先生则沉吟不语,似有心事。

      溪边石子地上,几个孩子在蹲着抓蟹,窈窕的垂髫女娃和微胖的男娃背靠背比划起身高来。

      小胖墩就纳了闷,这一年里,他日渐地瘦下来,却丁点儿未长高,就连从前比他矮的阿雀,如今已经比他高出半个头,好奇怪呀。
      村子里的男孩子从前叫他胖墩子,如今叫他矮冬瓜,不免叫他郁闷。

      苏奈托腮看着窗外,耳朵尖动动,将窗外夏天所有的声响囊括入耳,蝉鸣,溪声,笑声,风动,叶动,看了一会儿,又从季先生桌子上随便抓来几本书垫着下巴。

      她如今已经学过千字文,想来也识得不少人类的字,但这些字有什么用,她并不懂。趴在书上百无聊赖,昏昏欲睡。

      她更喜欢和季先生学诗,尤其是念到简单一点的山水之间的诗。
      读诗时,总会感觉到一阵不知什么地方来的清风吹卷过她身上的皮毛,闭上眼睛,就好像回到山中,风拆成万千丝缕,竹片儿飒飒摇晃,细密的五色花苞从她鼻尖上轻盈地滚落而下,香风若有似无。

      窗外铜钱似的亮光,从她黑发上掠过,满满投在泛黄的书页上。

      她好奇伸爪遮挡那光斑,爪子上,正是一句“绿槐高柳咽新蝉”。

      她识字之前,这些人类的字仿如一群丑陋的蝌蚪,她拍住这些蝌蚪,同她拍过一处长满碎花的草丛没什么区别。

      可是这些字才读过不久,她知道它们用人类的语言怎么读出来,苏奈便一怔,不由得在心内读了出来,这些蝌蚪便慢慢地从纸面上鼓立起来。

      仿佛每一朵小花都绽开,散发光芒,盈盈飞向空中,拼凑成出一幅碧波荡漾的斑斓景象,正是片刻前她在窗外看到的景象,泼墨般的绿意,有光,有蝉声。

      红毛狐狸捧着书吃惊地抖了抖脑袋。

      季先生未曾念过这首诗,她也未曾用爪子画下这些树木,可眼前的书仿佛变成了窗框,蘧然打开一幅画面。不受控制地,苏奈的眼神继续向后扫去,有些字仍像蝌蚪,是她未曾学到的字,不过跳过它们,那画面没有受什么影响,仍然在她面前极速绽开。

      越铺越大,越布越广。

      她仿佛灵魂脱壳,轻盈地飞越绿树阴翳。湖光山色,有细雨微蒙,水鹭噗噜噜点水而去。
      她又越过那些山头,俯瞰万顷农田,横竖斜织在起伏的山岭上,一个小小的人,正挥舞着锄头……斗笠下……农人饮水滚动的喉结……

      房檐上落下的一串雨水,淅沥砸在地砖缝里的水洼中。

      她未曾见过“莲花砖”,不管她见过真的莲花,那么青色砖石之上,便慢慢地雕刻出一朵含苞欲放的莲花,一只绣鞋快乐地踩水而过,溅起一簇水花。

      庭院里,挂着一只荡来荡去的秋千,银铃般的嬉笑。

      不知不觉,竟然翻到了最后一页。

      眼前画面仍未散去,只是满满变淡,苏奈用手挡着刺眼的光,颇有惆怅之感。干脆又摸了一本书打开来,从第一句开始认,马上又荡了出去。

      这一回荡得可远,随枫叶转红,她见过的丹霞,和未曾见过的巍峨宫殿、山川河流一同入秋,再随万物凋零,独剩枝丫,仿佛置身于冰天雪地中,雪花落在皮毛上,冻得她哆哆嗦嗦,在冰山上一步一滑,连滚带爬一阵狂奔。

      好再下一刻便又踏入春天,万千丝绦绣将她交替运送,身下千万朵桃花猝然盛开,簇拥成红粉云朵,相互挤压,将她猛挤至于空中——

      混沌之间,红毛狐狸不知随着四时流转多少次,在山林和人间横穿多少次,速度越来越快,耳边却越来越静,慢慢地,眼前流转的炫光越织越密,千丝成茧一般将她眼前裹成了一片白。

      在这片无尽白中,耳边一片寂静。

      苏奈坐卧于地,仰头呆呆地看着。

      空中似乎慢慢地现出一只小小的跑跳的动物的轮廓,仔细一瞧,两只尖尖的耳朵,一条毛蓬蓬的尾巴的轮廓,如火焰一般闪着波动的光,苏奈一惊,咦?这里也有只红狐?

      红狐踏向空中,尾巴向前盖住脑袋,在空中打了个滚,以尾巴环绕身体,,在空中旋转起来,这道小红狐幻影,越转越快,甩出的红光飒沓迸溅,渐渐地仿佛融成一副虚妄的太极图,越缩越小,转成了一团小小的、杏子大的火珠,直冲她面门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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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以下为废话,可跳过/
    关于最近的情况的碎碎念:撞邪写完的时候,感觉到了一个倦怠期。虽然很不想承认,大神们都是写了十本八本才会倦怠期,作为一个入行才两年的小透明新作者,才写了两百万字就进入倦怠期了,这……好可耻呀。但事实就是如此,那段时间,我非常抵触写小说,也不想看(网络)小说,看了大量的综艺和实体书。我甚至在想,我是不是要挥手告别这短暂的写手生涯了?但我才摸到一点点创作的门槛,才知道自己的水平和真正的好作者的相差有多远,才开始有意识地改进写作技巧而不是凭本能创作,这个时候说我不想再写小说了,是在开什么玩笑,起码也应该写本差不多的东西出来再考虑这个问题吧。
    本着这种想法,我坚持开了狐媚子(这段时间非常性冷淡,我怕写不好谈恋爱,所以选择写这个偏剧情的)时机并不是恰当的,一方面我现实中遇到一些困难,另一方面这个题材和写作手法是我从来没接触过的,我感觉很难,但我还是选择开了。十分感谢朋友手把手的指导和改文,这篇文在大量修改后总算步入了正轨,而我也从完全不会说人话的状态,进入到了一个勉强能写的状态。
    我非常喜欢奈奈这个角色,也很喜欢这个梗,正因为太想把它写好,太想对得起朋友的指导,也对得起追文的读者,有些过分焦虑,每天每时每刻都在想我到底写得对不对,在这种焦虑和不自信下,我失去了部分对剧情的把控,前期一直不受控地跑偏(从开文追文的朋友应该知道,本文配角经过了两轮大修才像个正常人)情况一度在上个月达到最坏的境地,我三次元遇到了更大的困难,同时副本进入到一个比较难写的阶段,我认为自己可以熬过去,我也确实熬过去了,于是我找了一个实习,马上从家里脱开,把自己安插进人群中,去大量正常地交往,试图让自己正常起来。这个时候,我发现自己不太对了——我好像失去了情感的敏锐度,我和世界似乎隔着一层厚厚的屏障,我无法很清晰地感知自己和别人的情绪,也无法再在脑袋里构想清晰的画面,我头脑中思绪破裂混乱,头疼失眠,前一秒想起来的东西,后一秒就忘得一干二净。要知道一直以来,我是依靠共情在写作,我写出来的东西,首先要打动我自己,但是这种境况对我来说是种毁灭性打击。我对着文档,却没办法再感知情感,有好几章我是在用惯性写作,这非常可怕,这就好像一个被困山洞的人失去了视力和听力,开始依靠常识摸索着前行;又好比一个厨子失去了味觉,只能靠他的工作惯性去抓盐。
    以往的时候我可以在公交车上,公园板凳上,甚至路上随时随地地写三千字,但那段时间我写三千字居然可以用七个小时以上,从前一天晚上写到第二天晚上,并且我失去了对文章的审美,我不知道写出来的东西好是不好,人设崩没崩,有时候看到评论也没有办法反应过来。那段时间,我不停地超过请假条的世界,超过更新时间,超过给读者承诺的时间,甚至上了两次榜单黑名单。这都是以前从来没有,但是一下子全都有了的体验,除了在家里想这到底怎么回事,也别无他法。我一下子就踩穿了以前的所有原则和底线。
    幸好一个朋友提醒我去卫生中心看了一下。
    原来我抑郁复发并且加重了。我以前一直认为我的抑郁情绪只是短暂地挫折带来的,我是一个比较乐观的人,只要坚持过去就会像以前一样满血复活,我非常自信自己不会抑郁甚至还在上一篇文里写了对真假抑郁症的思考,但是这次我没想到我也成了中招的人【笑,但是我又觉得特别庆幸,因为这些改变原来并不是凭空出现,而是有外因的,可以摆脱的,那真的太好了。所以回来就吃上药了,请了一礼拜假休息,药物使人昏昏欲睡,但睡得很甜蜜。吃了药之后,那些过多的思虑就都没有了。但比起死来,我更担心脑子会变得不好使了,那才是真的生不如死吧。幸好吃药后见效很快,第二周,我感觉记忆力和智商都慢慢地回来了,那种隔膜感在消融,并且我又想要看文看电影了。休息的时间里,我看了一些大神的文,真的非常精彩,我的审美在慢慢地回归。扭头看看自己,越发觉得自己无论从文笔、脑洞还是剧情安排都差得远,但并不会因此而自暴自弃,反而又有了走下去的信心和热情,也想要把自己想象中的世界构写出来。我想,太快的进步我大约没有那种天分,可是慢慢地坚持总是可以做到的。
    我重新复盘了一下这篇文,发现我病中写的那些章节,有一些是不太恰当且失去控制的,但已经写就,容我慢慢地改。重新复盘一下,我想这应该不是一个短文了,我认为这篇文会有70-80万字,应该是我写的最长的一篇文,最复杂的一个世界,也是现阶段最大的挑战。之前说的今年能否能写完,也不能确定了。后期有可能会双更一个短一些的,我更擅长驾驭的轻松调剂文,这篇文我慢慢地、好好地写。也许我不应该这么早就尝试这种大神式的长文的写法,但既然已经开了,我无法保证把它写得特别精彩,但总有毅力把它写完。写完就是白羽摘雕弓的胜利。
    谢谢你们听我碎碎念,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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