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分之一异瞳

　　低迷的氛围持续了两三天才渐渐好转，家长会结束的那天，走在路上连学生的讲话声都听不到。
　　高频率的违规事件也呈直线下滑，一星期内年级主任没有逮到闹事打架的学生。
　　倒是捉了几对互吐苦水的情侣。

　　女方情绪失控，抱着男生哇哇大哭，哭得喘不上气来，年级主任躲在角落里没敢冒头，就那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走开了。

　　罗一瞳又恢复到了紧张的学习中，一个月后是全市统一会考时间，她没事的时候抱着历史知识小册子翻两页，背几句重点。

　　一个星期过去，她没有和原宥说一句话，单方面宣布两人友谊关系破裂，进入冷战中。

　　为什么是单方面，因为原宥没有承认冷战，见她执拗不肯和他说话，撕掉张纸写了小纸条。

　　“你在别扭什么？”

　　罗一瞳盯着纸条看了半天，手里的笔啪嗒啪嗒按得直响，刷刷刷在纸上写道：“我们两个友谊破裂了，以后不要和我说话了。”

　　很快原宥回了消息。

　　“友谊破裂？可以，不说话是不可能的。”

　　她没理会，撕掉纸条只当没看见。

　　原宥明白她为什么生气，但他觉得这种事没有必要生气，他不明白她为什么能气那么久，半个月硬是没对他开一次口。

　　手里的化学资料书是罗一瞳给他的，知识点详细全面，一看就知道不是她自己用的。
　　单词本也是。
　　罗一瞳的课后单词每节必背，没必要买单词本。

　　资料显然是买给他的。

　　原宥扒拉单词本，半个月时间，游戏没打几局，单词本背了大半。

　　化学也翻了一点。
　　有空的时候还背了背生物知识点。

　　罗一瞳对他的辅导生涯半途截止，他数学和物理学得很好，不会的题目很少，化学不会的题多，问她的时候她昂着小下巴翻白眼，就是不肯和他说话。

　　原宥打了个哈欠，慢吞吞翻开化学资料书，了无兴趣的看起来。

　　.

　　临近会考一星期，各班的学生拿出迎接高考的劲头，理科生大早上叽里呱啦背政史地，文科班抱着卷子找人问题。

　　会考结束的那天，原宥看着前方结伴走出的几人，眸子深了又深。

　　会考是全市高中混合考试，各个学校的学生打乱排序，考点也分了好几个。

　　原宥和罗一瞳在一所学校内考试，两人没有分到一个考场，考试的楼层也不一样。
　　他们在距一中几里远的附中考试。

　　十三班同在附中考试的有十几个，刘起源也被分到了那儿。

　　张吉恰好和罗一瞳分到了一个考场。

　　考完试后死皮赖脸跟上她，拼命套近乎。

　　刘起源也跟在旁边，抱着手机装作什么都看不见的样子，心里疯狂吐槽，这他妈一中扛把子？这傻.逼吧，追女孩子还能这样追？

　　自从知道张吉喜欢上罗一瞳，张吉在刘起源心中的高大形象便一点点分崩离析，讲义气、打架厉害、人很牛全部和傻.逼画上了等号。

　　张吉看见罗一瞳的时候和憨熊一样，浑身上下散发着笨拙，头顶冒着傻泡。
　　刘起源不忍直视，当机立断断绝二人的老大和小弟身份，决定跟在罗一瞳身边好好学习，让学习的智慧照耀自己。

　　绝不沾染傻气。

　　罗一瞳无知无觉，她感觉到张吉有什么地方不对，但哪里不对她又说不清楚，当初收到的情书她只当张吉一时脑昏，两人当初面都没有见过几次，说张吉喜欢她她是不相信的。

　　后来张吉找过她几次，她都避而不见，坐在座位上不肯出去。
　　再后来丁一朵捏着她鼻子，严肃地对她说：“瞳瞳，早恋是不对的，咱们不要理张吉，那家伙再喜欢你咱们也不理他！”

　　罗一瞳呆呆地抬起头：“张吉喜欢我吗？”
　　丁一朵肯定的说：“当然啊，他喜欢你谁都能看出来吧。”

　　自那以后，罗一瞳明白，有的人喜欢只需要一眼，不必去了解这个人性格怎么样，人品怎么样，单单看了外表和气质，就能简简单单说出喜欢二字。
　　感情廉价又直接。

　　罗一瞳便不再理会张吉，并在张吉递来第二封情书的时候果断拒绝他。

　　罗一瞳不知道该怎么和喜欢她的男生相处，也不愿意去想怎么相处，能做的就是冷漠疏远。

　　她笔尖戳在试卷上，想着想着又走神了，回神时卷子空白的地方写满了原宥。

　　她拿笔狠狠划掉，终于意识到原宥对她来说是不同的。

　　她讨厌他，却又好像……有点点喜欢他。

　　.

　　天气一天比一天热，五月份的天温度高的吓人，学校里开始出现穿短袖的学生。

　　罗一瞳还捂着长袖，套着厚校服。

　　学校种的花树开花了，附近熔河边的公园迎来旺季。
　　有男女学生偷偷跑出去约会，年级主任逮人逮的烦不胜烦，每天堵在校门口逮人。

　　罗一瞳和原宥爬墙逃课的那扇铁栅栏也被他找到了，隔天课间操时间，他拿着工具在全校师生的面前将那扇铁栅栏焊得死死的。

　　小操场后面那堵墙被人挖了个洞，能踩着洞爬出去，也被年级主任发现了。
　　他和副校长两个人和了水泥亲自上阵，把窟窿糊的一丝缝隙都没有。

　　即便这样也没能挡住学生逃校。

　　年级主任气得要死，去校长办公室找校长，校长喝了口茶，不紧不慢地说：“堵不如疏。”

　　李不言翘着二郎腿，装得像模像样说：“堵不如疏。”
　　雷子晨哈哈大笑：“你又知道。”

　　李不言：“老子当然知道！”
　　“你怎么知道的？”

　　李不言梗着脖子：“你管我怎么知道的？我就是知道！”他说完嘿嘿笑了声：“再给你们透漏个消息。”

　　周围的学生看向他。

　　李不言咳嗽一声，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这周六开始，咱们学校分班级批次去熔河游玩，官方声明：踏青！”

　　“切～”

　　刚才还围在他旁边的学生顿作鸟兽散，呜啦啦飞走一片，没人相信他的话。

　　王有为嗤笑：“神他妈踏青，这都几月份了还踏青？”他目光追着教室里的学生走，钉在某个学生身上：“雷子晨都穿短袖了，马上要穿短裤了，还踏青，踏个屁青。”

　　雷子晨直嚷嚷：“谁没穿短裤？王有为你说谁呢？老子一年四季穿短裤，天天不落！”

　　王有为呸了声：“你那叫四角裤！”

　　艾笑站黑板上擦黑板，闻言粉笔头扔王有为脑门上：“敢说少儿不宜的话题小心我揍你！”

　　王有为一点都不怕她，拍着桌子叫板：“就说就说！”

　　朱文静和罗一瞳打水回来，闻言拾起一根粉笔扔他桌子上：“你说什么？！”
　　王有为看见比他还壮的朱文静瞬间不敢吱声了。

　　没人把李不言的话放在心上，十三班学生当笑话讲着听。

　　罗一瞳听刘起源讲完后，内心殷殷期待是真的。她已经刷了一个多月卷子了，每天教室、食堂、宿舍三点一线，偶尔偏离航向飞个操场，学习学的人都快废了。

　　真要“踏青”，她会很开心。

　　会考前挪了座位，四排一组往后挪，罗一瞳和刘起源坐在教室最后排，原宥和袁正一那排坐到了最前排。

　　两人隔了整个班级，彼此间成了最遥远的距离。

　　她做题的时候会不注意抬起头，盯着原宥的方向发呆，教室里有动静才惊醒过来，慌张的移开视线，仿佛内心最隐秘龌龊的思想被人发现，又羞又愧。

　　她看了他那么多次，他却一次都没有回头看过她。

　　长久的时间，罗一瞳慢慢想明白了，她不是气原宥亲她抱她，也不是在气他耍流氓，她气他在她最需要一个肯定答复的时候却什么也不说。

　　好像他的亲吻、拥抱不值一提，即便不是她，不是罗一瞳，是原一瞳、周一瞳，他也会亲密的握着她的手，用冰冷的唇触碰她。

　　她不是他的唯一。
　　他却是她的奢望。

　　罗一瞳把所有心力用在学习上，每天不是做题就是睡觉，连做梦都在解题，渐渐地很少想起原宥了。

　　周三下午，老皮拿着一沓试卷进教室，趁着发试卷的时间说道：“下周一和周二其中考试，这次考试是全市统一出题。”

　　底下学生见过了考试，没精气神的哦了几声。

　　老皮站在原宥桌前：“考完试咱们学校有个活动。”他卖了个关子，没说什么活动，见学生们面色好奇地看过来，笑笑说：“给你们二十分钟，把这张试卷的选择题做完，做完后我们讲题。”

　　学生嗷嗷叫着老皮不厚道，说话说一半。

　　老皮只笑，闭口不答。

　　第二节数学课下课铃打响，有学生已经抱着杯子随时准备冲出教室，老皮收拾好教材，站在讲桌上啊了声，尾音拖着长长的音节说：“我好像有件事忘了说。”

　　窗外是学生奔跑去厕所和水房的声音，慢一秒可能就要排很长的队。
　　已经没有人听他在说什么了。

　　老皮语气比平时慢了一倍：“期中考试结束后，咱们学校三个年级的学生，每个年级有五天的踏青时间，地点嘛，就在熔河公园。”

　　王有为下课最积极，腿部微弓，屁股微微抬起，随时准备离箭出鞘，闻言面色僵直，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张着嘴大吼：“踏青？！！”

　　老皮嗯了声：“嗯，踏青。”
　　他走到教室门口：“好了下课吧。”

　　没人出教室门，李不言被人抓着卫衣帽子拎起来，耳朵被吼声震得嗡嗡直响。

　　“班长！踏青！！！”
　　“李哥！今天开始我叫你哥！你从哪儿知道的踏青！消息也太他妈灵通了吧！”

　　“说！你是不是和锅贴脸有见不得人的勾当？！”

　　李不言捂着耳朵大吼：“妈的你们吵死我算了！”

　　“我们不仅要吵死你，还要炒了你哈哈哈！”
　　“哎我刚发现，你的鼻子和锅贴脸长得一模一样，还不会是他失散多年的亲生儿子吧哈哈哈！”

　　李不言踹了他一脚：“滚滚滚！”

　　踏青成了一剂强心剂，学校里热闹异常。

　　罗一瞳咬着笔头在记单词的小本上写写画画。刘起源凑头过去问她：“你在干嘛？”

　　她写下一个字：“在写踏青要带的东西。”

　　“就去个熔河，离我们学校四里路，走路都不用半小时，还带什么东西？”

　　罗一瞳又想到什么，写在本子上，一本正经地说：“你不懂。”
　　这可是她一个多月第一次出远门，得好好准备准备。

　　时间过得很快，眨眼间到了春游的时刻。

　　虽然一中距离熔河很近，但学校还是租了五辆大巴车，拉着学生去熔河玩。

　　第一批去的是高三的学生，五个班一个批次。

　　等十三班轮到的时候已经是好几天后了。

　　八点钟到教学楼下集合。

　　罗一瞳前一晚上极度亢奋，翻来覆去睡不着，她听到丁一朵也没睡，不知道在和谁聊天，捂在被子里嘿嘿笑。
　　罗一瞳打开手机，班级匿名群前所未有的热闹，左上角鲜红的99+说明此刻有多少人没有睡。

　　刷屏刷得很快，前一条发言还没有看完，就被十几条发言顶出了页面。

　　罗一瞳看了一会儿就睡着了，醒来时刚刚五点半。她生物钟很准时，睡得再晚也不影响早起。
　　看了眼匿名群，发现昨晚三点还有人聊天，这个点也有人在群里喊起床了。

　　她没起，在床上躺了一会儿，躺到七点钟，丁一朵和朱文静醒了，她从床上爬起来，开始洗漱。

　　洗漱完收拾东西时，裤兜里发出叮咚的声音。
　　罗一瞳点开手机，消息栏静静躺着一条信息。

　　“我们谈谈。”

　　发信人原宥。

　　罗一瞳不想谈，宁肯当缩头乌龟也不想和原宥正面杠上。
　　她对他的心思已经不纯洁了，没办法心平气和的和他聊天，更没办法对他无动于衷。

　　干脆删掉聊天记录，佯装什么也没有看到。

　　.

　　不到八点钟，十三班已经在教学楼下整齐排好队伍，比以往哪一次都听话迅速。

　　老皮背手站在队伍前面，看到学生神采奕奕，精神面貌极佳，浑身上下透露出迸发的活力，满意的点点头，说道：“上车，咱们出发！”

　　学生们嗷嗷叫喊跑向大巴。

　　罗一瞳反应慢，上车的时候前面几排已经坐满了，她往后走，看到丁一朵在最后面冲她招手，眼见要走过去了，身侧出现一只手，拉住她将人拖向座位。

　　她跪在座位上，一扭头对上原宥的视线，小心脏不听使唤的扑通扑通跳。
　　竭力要站起来，原宥的手摸进她书包底下，掐住她腰，低声冷冷威胁道：“你敢起来，我就在这儿亲你！”

　　罗一瞳浑身一僵，旋即气得发抖，挣扎的更厉害了。

　　然后她感觉原宥的手摸进她衣服里。
　　她拼命攥住他手往外拖，心不甘情不愿的坐到座位上。

　　丁一朵还在后面喊她，她捂住脑袋不肯说话。

　　很快所有学生坐到车上，老皮拎着土的冒气的灰色布包坐在最前面，点了下人数对司机说：“开车。”

　　车子轰隆隆动起来。
　　震得人脑壳晕。

　　原宥借着车子启动的时间，靠在椅背上，脑袋往罗一瞳那点挪了些。
　　两人的距离有些近。

　　他贴着她耳朵，声音冷的掉渣：“想躲我？”
　　罗一瞳蜷缩着身体紧紧靠在椅背上，手心出了一层湿汗。

　　原宥捏捏她耳朵：“你躲不掉的。”
　　他放在眼里的，没有人能躲得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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