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分之一异瞳

　　大巴开了十分钟，顺利到达目的地。

　　罗一瞳一路上没有说话，倔强的咬着下唇，在车门开启的第一刻起身，又被原宥拽回座位。

　　她不会隐藏表情，满脸写着你想怎么样。

　　原宥也不知道自己想怎么样，盯着她愣怔片刻，眨眼的功夫被她挣脱束缚逃离出去。

　　罗一瞳期待已久的春游以一个不美好的开端开始。好在她是个注意力非常集中的人，玩的时候会集中精力玩，不会被别的事情干扰。

　　原宥只在大巴车上找过她，下车后他就和失踪了一样，半天不见人影。

　　她坐在草地上，打开书包掏出瓶水，喝了一口问丁一朵：“你饿不饿？”
　　丁一朵站在花树下，朱文静正在给她拍照，两人兴致勃勃，纷纷摇头。

　　罗一瞳拆了个小面包吃了。

　　太阳居中，灼热的阳光烤得人惫懒疲惫，浑身上下软绵绵的，提不起力气。

　　她找了个阴凉的地方坐着，脱了校服垫在屁股底下。

　　这地方没什么好看的风景，很少有人过来，大多数人都在花树临那边拍照，还有些在假山和人工桥附近。

　　罗一瞳坐在一堆杂草里，背靠一个歪脖子树，前面不远处是积深的河水，水不清澈，长满青苔和杂草，乱石堆在河边，无处下脚。

　　一块巧克力吃完，她闭着眼睛靠在树上睡觉。

　　阳光透过树缝钻进来，照在人身上懒洋洋的。

　　她闭眼几分钟，很快迷迷瞪瞪起来。

　　半睡半梦间，脑袋着力点偏移，身子往一侧倒去。

　　罗一瞳在一瞬间惊醒了，没来得及支起身子，整个人窝进一个人的怀抱，迷茫的睁开眼睛，就见旁边坐着原宥。

　　原宥穿了件灰色衬衫，最上面两颗扣子没有扣上，露出精致的锁骨。
　　侧面看去下颌线流畅完美，仿佛精雕细琢的艺术品。

　　他手心按住罗一瞳的额头，冰凉的触感透过肌肤传过去，罗一瞳一时间甚至舍不得推开他。

　　她眨巴眨巴眼睛，清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拍屁股站起来。

　　还屁股上的草还没有拍掉，又被原有拉进怀里。

　　原宥额前的头发长了些，遮住半边眼睛，露出的半只眼眼神淡漠，看不出什么情绪。
　　他垂下头，指尖温度低的可怕，轻戳在罗一瞳的脸颊上。

　　两人已经很久没有这么亲密过了。

　　罗一瞳一时有些不适应。

　　原宥戳完她两腮，又捏捏她鼻子，在她震惊的目光中俯下身。
　　双唇一碰即分。

　　她张嘴欲言，却被他抓住机会，再次俯身。
　　这次不是浅尝辄止的吻，原宥压抑许久的占有欲和欲望化作实质，他手掌用力，按住她的后脑勺，贴着她的唇瓣反复深吻。

　　罗一瞳觉得她快要喘不过气来了，胸口跳得厉害，喉咙干渴难受，握住的手止不住颤抖，指尖掐进肉里也感觉不到。

　　像进了一场出不去的梦境，迷雾遮住视线，走得越深越迷茫，找不到出去的路。

　　也不知过了多久，唇上的刺痛感传来，大脑开始工作，想也不想要推开原宥，却被他抢先一步抱在怀里。

　　灼热的气息喷在她脖颈上。

　　她重获新生，大口大口喘气。

　　良久，她听见原宥趴在她耳边低声说：“不闹了好不好？”

　　.

　　罗一瞳和原宥依然在教室最远的位置坐着。

　　相较于之前，有什么东西慢慢变了。

　　他们两个隔得太远，几天说不上一句话，但手机聊天异常频繁起来。

　　原宥时不时发张题目照片，她解答完拍下来发给他，默契的用这种方式维持着两人关系的平衡点。
　　但他们谁都知道，他们的关系已经变了。

　　原宥每次去超市会习惯性带两包酸奶，罗一瞳时不时去书店淘对他有用的资料书。
　　原宥不喜欢上早自习，经常不吃早饭，她去食堂的时候会记得帮他带早饭。

　　她体育极差，解散后他会陪着她一圈一圈围着操场慢慢跑。

　　生活回归最初的样子，又比最初多了几束阳光。

　　这天下了体育课，丁一朵揽住她脖子，意味深长地说：“说，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
　　罗一瞳刘海长出一半，软哒哒贴在脸上，被汗浸的湿漉漉的，她抹了把眼角的汗渍：“什么瞒着你们？”

　　丁一朵怪叫一声，手指头伸出一节，悄悄指着前方穿藏青卫衣的男生：“你跟他是什么关系？”
　　罗一瞳一呆。

　　丁一朵搓她脸颊：“别想骗我，我可看见了，人家陪着你跑了半节体育课呢，跑完还帮你拧水瓶，末了还给你剥糖。”

　　罗一瞳：……
　　罗一瞳闭嘴不言。

　　朱文静揽住她另一边胳膊，痛心疾首：“好好一个小萝卜苗，还没长大开花就被猪拱了。”她噘嘴：“还是头黑毛帅气野猪，丛林里的变异猪。”

　　“太可恶了！”

　　朱文静站定，面色庄重说道：“我宣布，从今天开始，原宥不再是我男神！”
　　丁一朵：“怎么，你发现原宥的真面目了？决定洗心革面远离帅哥了？”

　　朱文静语气沉痛：“不是，我怕我再把他当男神，会忍不住跟瞳瞳抢，朋友之夫不可欺，我要及时止损！”

　　丁一朵哈哈大笑，末了跟罗一瞳咬耳朵：“跟男神谈男女朋友的感觉怎么样？”

　　罗一瞳耳朵尖红透，隐秘在心底的小秘密被人发现，羞耻心觉醒，磕磕巴巴下意识反驳：“什么男女朋友，我们…我们没有谈男女朋友。”声音越说越小，底气十分不足。

　　丁一朵哼了声：“你就嘴硬吧。”

　　罗一瞳没有说谎，她跟原宥之间的窗户纸薄成透明，却始终没有捅破。

　　原宥成绩进步神速，但还差得远，罗一瞳平常迷糊的时候居多，很多事情能过就过，不是特别在意，在学习和成绩上却说一不二。
　　原宥的成绩在她眼里实在是太差了，就算两人现在在一起，一年多后也会分道扬镳，各自去了不同的学校，融入陌生的城市。

　　她不想这样。

　　她有私心，希望原宥和她考同一所学校。
　　装傻充愣也好，刻意忽略也好，她永远不会捅破那层窗户纸。

　　期中成绩出来后，老皮对座次做了小幅度调整，四排一挪的习惯没变。
　　罗一瞳再次坐到原宥前面，再不用手机拍题解题了。

　　化学题讲到一半，原宥下巴垫在桌子上，盯着她发呆。

　　她试卷卷在一起拍他头上：“你要认真听。”

　　原宥鼻腔里发出一声嗯，继续盯着她发呆，目目光灼灼，明目张胆。

　　罗一瞳被他气到了。
　　这人脾气一点儿都没变，对学习的态度也没变，他人聪明，数学、物理这类科目学一学做做题就能拿很高的分数。化学和生物成绩忽高忽低，最简单的填空题一个不会，课本不看，知识点懒得背，有时候连化学方程式都不会写。

　　拿着试卷质问他，他倒能理直气壮，看着试卷淡淡说：“这个公式学过了吗？没见过啊。”语气懒散的模样能把人气死。

　　罗一瞳看着满是红叉的化学试卷，好半天平息怒火，翻他那堆书，找到化学资料书，刷刷刷掀到某个单元，指着上面说道：“今天开始，这单元之前的内容，你要全部看完。”

　　原宥淡淡哦了声，也不知道有没有在听。

　　罗一瞳资料书在他面前晃，纸张哗啦啦的响，她捏住原宥的鼻子：“回头我要检查的。”

　　原宥没有反应。

　　罗一瞳拍拍他脑袋，粗暴的揉乱他头发，原宥眉头蹙起浅浅的一道纹路，压抑不适说道：“小矮子，我有没有和你说过，我最讨厌别人摸我头？”

　　罗一瞳面无表情：“没有。”

　　原宥眉头皱的更紧：“那你现在记得……”话没说完，脑袋又被揉了一通，原宥吐口气：“……算了，你随便吧。”

　　三个单元的内容，原宥花两天时间看完，并且取得了非常出色的成绩。

　　罗一瞳针对他出了一套基础知识卷子，三张A4纸写的满满当当，第一题就是二十道化学方程式，后面是三十道填空题，外加五道化学知识结构图。

　　原宥一题没错全写对了，写完后死活不肯再看化学书。

　　让他看他便摆出一副要死要活的模样，说再看化学书他就死在化学上了。

　　罗一瞳什么招都用上了，连色相都出卖了，被原宥骗着亲了两口，依然没能说服他。

　　日子在一堆试卷中翻页。

　　夏天越来越近，朱文静的减肥大计提上日程。
　　搁在桌洞里的保鲜膜总算派上了用场。她早上起得比胡琳还早，趴在床上往腿上缠保鲜膜。

　　两条大腿缠得缝隙不漏，缠完后趴下继续睡。

　　罗一瞳起初没发现她的异常，有天早上醒得早了，一睁眼就看见朱文静缠保鲜膜，惊得从床上爬起来，以为她中邪了，指着自己鼻子小心翼翼问：“文静，你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吗？”

　　朱文静给了她一个白眼。

　　晚自习没有老师值班，朱文静兴奋地扒开裤腿，指着小腿上的保鲜膜说：“这招是我从隔壁宿舍学的，那个女生说缠保鲜膜很管用，能把身体里多余的油脂轰出来，多缠几天就会瘦了。”

　　刘起源想看又不好意思盯着人姑娘的腿，就躲在书本后面问：“你缠了几天了？”

　　朱文静闷头苦想：“五……五天？不对，好像是六天。”
　　刘起源：“瘦了多少了？”

　　此言一出，朱文静面色狰狞，长腿直驱踹在刘起源的凳子上：“要你管！”

　　刘起源差点摔到地上，叫骂道：“朱文静你个老巫婆！还有没有点良心，我这么瘦小的身板摔在地上，你赔得起吗？”

　　眼看两人要打起来，雷子晨坐在座位上喊：“五子棋五子棋，有没有玩五子棋的？”

　　刘起源果断举手：“我我我！”

　　罗一瞳看了半天热闹，中途被袁正一叫开，两人闷头研究一道数学大题。
　　趴在桌上睡觉的原宥被两人吵醒，托着腮帮安静听起来。

　　题目很难，半节课过去，两人找到一点眉目，动手算题。

　　原宥又趴下睡觉，没有睡着，撕了罗一瞳一张草稿纸也算起来。

　　三人闷头算题，袁正一突然说道：“同桌，下周三是不是你生日？”

　　罗一瞳辅助线画偏，愕然看向原宥。

　　原宥没过过生日，往年生日都是关松柏提醒他的，他自己没怎么放在心上，具体是哪天也没有看，说了句不知道。

　　他没有放在心上，罗一瞳却放在心上了。

　　她早知道原宥快过生日了。
　　自从加了关松柏微信，这人没事就会戳她两下，她和原宥的关系浮出水面后，关松柏仿佛得了令，把原宥的喜好厌恶一条不漏发过来。

　　上面还标了1，2，3，4，5……

　　原宥生日也说了。

　　罗一瞳只当什么都不知道，打算到时候给原宥一个惊喜。
　　哪想被袁正一这个书呆子道破。

　　袁正一没觉得自己一个男生记得男同桌的生日有什么不对，他的数学课代表不是白当的，数学算是他所有科目里面最强的一项。
　　他小学和初中上过速记课，对数字比常人敏感的多，说是过目不忘也不为过。
　　和他玩的好的同学总能在生日那天收到他的生日祝福。

　　即使同学只是无意提了一嘴，他也能记得清清楚楚。

　　罗一瞳托着下巴发呆，犯愁的挠挠头发。
　　她的突击行动被袁正一破坏了，只能另想他法。

　　认识那么久，她想不起来原宥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他不喜欢的东西她反而能说出一大堆。

　　原宥眼睁睁看着罗一瞳越来越古怪的看他，偶尔被她看得恶寒。
　　周日吃早饭的时候，他坐在食堂咬包子，罗一瞳又用那种渗人的眼光看他。

　　原宥垂眸，没忍住问道：“你看我干什么？”

　　罗一瞳啊了声，眨巴眼睛懵懂说道：“有吗？我有看你吗？你看错了吧。”她挖起一勺米饭塞嘴里，无辜说道：“我在吃饭啊，哪有看你。”

　　原宥冷眼看她装傻充愣，趁她不注意，拿起一个包子塞她嘴里。

　　罗一瞳喋喋不休的话化成呜咽声。

　　原宥冷笑：“你最近神神叨叨的要干什么？”
　　罗一瞳拿起包子啃了口：“我哪有神神叨叨的。”抬头看原宥嘲讽的眼神，改口说：“生……生理期？”

　　原宥声音裹了冰渣：“你生理期是下个星期。”

　　罗一瞳：……

　　原宥：“今天不说清楚，我免费请你吃包子。”他停顿一下，冷刀子捅了过来：“放心，绝对让你吃到吐。”

　　罗一瞳哭丧着脸，顿觉手上的嘴里的包子苦涩难咽。

　　两人僵持了几分钟，罗一瞳一个包子啃了一半，盘子里还有小半份米饭。她一口也吃不下去了，可怜巴巴的看着原宥。

　　原宥靠在座椅上，盘子里干干净净，冷眼说：“想清楚该怎么说了？”

　　罗一瞳屈辱点头，包子放在他盘子里，米饭也小心翼翼推过去，低声说：“我在想该给你买什么礼物。”

　　原宥拿包子的手一顿，胸腔激荡难抑，喉咙口堵了话，想说却说不出来。
　　他闷头吃完包子，又把那小半份炒米吃完，仔仔细细擦完手和嘴，站起来说道：“白痴，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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