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分之一异瞳

　　原宥没说话，车底下的脑袋说话了。

　　那脑袋底下伸出双手，扒着车底爬出来，头上滴滴答答淌着血，笑呵呵说：“小姑娘别怕。”

　　罗一瞳回头，正好看见他嘴角笑到耳根后面，侧脸腐烂露出牙床，鼻梁上的肉不知什么原因掉了一块，骨头渣子露了出来。

　　她发出了比之前还惊恐地叫声，双手死死抱住原宥脖子，吃奶的劲都使上了，勒得原宥脸都黑了。
　　“你松开！”

　　罗一瞳抱得更紧了，边用力边大喊：“脑袋，尸、尸体！”

　　原宥被她震得脑袋疼。
　　听到来鬼屋的时候，他是不乐意来的。
　　鬼屋有什么好看的，还不都是人扮的。后来想想一下午坐在操场上也挺没趣的，去鬼屋的话说不定还能看罗一瞳的笑话。

　　小矮子那么蠢，胆子看起来也不大，真进了鬼屋，说不定会有什么好玩的事发生。

　　结果笑话是看到了，代价付出的有点大。

　　原宥脑子嗡嗡直响，一只手把她胳膊掰松一点，另一只手拖住她腰，抱着人走出地下停车场。

　　到了一楼，罗一瞳看着熟悉的商场，恍恍惚惚清醒过来，清醒过来后意识到脚没在地上，低头一看，整个人挂在原宥身上，被他抱离地面。

　　差点没忍住又要叫出来。

　　她还没来得及惊恐羞涩外加捂脸，原宥手一松，按住她肩膀把她掰下来。

　　罗一瞳蹲在地上不动了，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丧尸场景总共三层，分为地下停车场、一楼商场和二楼住宿区。
　　入口在停车场处，进了里面要顺着楼梯一步步往上走，到一楼找通往二楼的通道，通道具体藏在哪里不知道，找到通道后再通过二楼的楼梯上天台。

　　上了天台基本上就算出来了，有条木质楼梯直通楼下。

　　想从一楼直接出去行不通，不走完全程，想出去是不可能的。

　　在一楼罗一瞳在原宥身上跳下来时还恨不得捂脸遁地，到了二楼，她已经抱着原宥麻木了。

　　原宥看着小脸煞白，紧抱自己的小矮子，目光深沉。

　　他只穿了一件薄卫衣，腰部温软的触感随着走动时隐时现，衣服划过肌肤的摩擦感，若有若无的温热感，无一不挑战着他的神经。

　　原宥拇指按住太阳穴，拐过楼口时艹了声，看着墙上的小窗户，脚步微顿。
　　他想把人直接踹下去。

　　他吐脏话没遮掩，罗一瞳也听见了，直直看了过来。

　　原宥见她毫无所知的表情，后背窜起一股凉气，隐隐有些掌控不了的东西出现。

　　左手伸出，在罗一瞳惊恐地目光中贴在她脸上，粗暴的按头推到一边，目光急速寻找上楼的地方。

　　原宥发誓，这辈子他再来鬼屋，就变得和身边的小矮子一样蠢。

　　.

　　正常情况下，丧尸鬼屋一个小时左右就可以通关，以原宥的能力二十分钟完全可以通关。
　　只是千想万想，没想到身边有个比鬼屋更恐怖的人。
　　两人用了近四十分钟才从鬼屋里解脱出来。

　　原宥出鬼屋的第一件事就是冲向旁边的小超市，要了一瓶冰冻矿泉水猛灌。

　　冰冷地水顺着食道滑下去，冒汗的额头受到刺激。
　　胃里的凉气逐渐透进四肢百骸，他才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

　　看着面前仍然一副害怕模样的罗一瞳，原宥拧上盖子，空瓶子随手扔她怀里，嗤笑：“白痴。”

　　罗一瞳手忙脚乱接住瓶子：“……”
　　白……白痴？？

　　回校时间比预计早，两人逛完鬼屋后没精力逛商场了，一个身心俱疲，一个怀疑人生，互相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往学校的方向走。

　　.

　　除了第一天运动会，剩下两天运动会罗一瞳老老实实呆在观众席。

　　她偶尔下意识找原宥的身影。
　　那道身影忽有忽无。

　　原宥就像最能逃课的顽劣学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不见了踪影。
　　谁也不清楚他去了哪里。
　　很多人会下意识忽略他，不记得他的存在，甚至觉得他时不时消失才是常态。
　　点名的时候偶尔会略过他的名字。
　　在观众席上看见他反而会奇怪，他怎么跑到操场上来了。

　　这场运动会导致向来低调做人的原宥终于在锦南中学有了点名气。
　　十三班观众席经常有外班女生跑过来，拽着相熟的伙伴，几人扎堆站在观众席后面，似有意似无意打听原宥的情况。

　　只是能打听的消息很少。

　　原宥不止在学校里低调，在班级里也很低调，开学这么久，十三班的人对他了解甚少。

　　知不知道他的手机号？
　　不知道。

　　微信号有吗？
　　没有。

　　知道他是哪里人吗？
　　不知。

　　他有没有女朋友？
　　依然不知。

　　十三班的同学面对诸多问题，除了摇头还是摇头。

　　丁一朵交友甚广，她座位旁边来来回回坐了很多女生，大多是询问原宥消息的。

　　罗一瞳抱着桶爆米花回座位时，丁一朵旁边还有两个人。

　　其中一个女生扎着马尾辫，说话带笑：“真的假的？你确定？”
　　丁一朵打了个响指：“我说的还能有假，不信的话，”她刚巧看见罗一瞳，连忙招呼：“瞳瞳过来坐。”

　　罗一瞳抱着爆米花坐过去。

　　丁一朵：“不信你问她，她坐在原宥前面，两人是前后桌。”

　　两个女生听见前后桌三个字，向罗一瞳投来羡慕的视线。

　　丁一朵又说：“瞳瞳，原宥是不是没有女朋友？”

　　罗一瞳啊了声，摇摇头，乖巧说道：“不知道。”

　　面对两位同伴质疑的目光，丁一朵拽住罗一瞳袖子，循循问道：“开学这么久，你离原宥那么近，见过女生去他座位找他吗？”

　　罗一瞳摇头。

　　丁一朵又说：“那你见过他带女生回班级吗？”
　　罗一瞳想想，继续摇头。

　　丁一朵：“在学校见过他和别的女生一起回宿舍、一起去食堂吗？”
　　罗一瞳脑袋机械般摇了两下。

　　丁一朵一拍巴掌：“这不就得了。”
　　“哪个有女朋友的男生论月不和女朋友见面，既不和她一起放学压马路，也不和她逛小超市，还不和她一起吃饭，这种男生，说他有女朋友你信吗？”

　　丁一朵手指头指着认真听她讲话的朋友：“小柳你信吗？佳佳你信吗？瞳瞳你信吗？”她笑得高深莫测：“说他有女朋友，你们信吗？”

　　那两个女生似乎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纷纷赞成。

　　几人达成共识，确定了原宥没有女朋友。

　　半小时后，来打听原宥的人以及十三班所有人在内，全部知道了原宥没有女朋友的消息。

　　罗一瞳去厕所回来的时候还听见一个女生信誓旦旦说：“没有女朋友，绝对没有！哪来的消息？你管我哪来的，反正不是坑你的。”

　　罗一瞳：……

　　八百米决赛开赛前二十分钟，消失了一上午的原宥终于出现。

　　他回到观众席上坐好，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落在身上的视线比前几日多了很多。
　　不止视线多了，还充斥热切。

　　扰得他心烦。

　　想戴口罩或遮下脸，一摸口袋却什么也没摸到。

　　侧身靠在椅子上的时候，余光瞥见罗一瞳腿上的书，堪堪支起身子，朝她招手。

　　“小矮子。”

　　小矮子认真看比赛，其余精力给了爆米花，没听见。

　　原宥声音大了一个度。

　　“小矮子。”

　　小矮子条件反射回头，嘴里还叼着爆米花，小眼睛眨呀眨的，和偷吃东西的毛绒动物一样。
　　要是有条尾巴，这会儿尾巴绝对会警惕的竖起来。

　　小矮子嘴里的爆米花三两下嚼完，指着鼻尖说道：“叫我？”

　　原宥脸色很冷，没有回答，指指她腿。

　　罗一瞳拿起爆米花递过去：“你要吃？”

　　爆米花递到一半，懒骨头一样支着身子的原宥站了起来，探头俯身。

　　两人距离不足半米时，他手没有伸向爆米花，而是伸向了罗一瞳的腿。

　　罗一瞳随意摆放的双腿立刻闭紧。

　　就在她以为原宥要做什么的时候，却见他伸出两根手指，拿走了她搭在腿上放爆米花桶的书。

　　然后又躺了回去，摊开书本盖在脸上。

　　全程没有说一个字。
　　过程简单随意的和拿他自己的书一样。

　　罗一瞳咔嚓咔嚓嚼了手里的爆米花，空出手后指着某人盖着书的脑袋。

　　看见盖在书底下那张脸，嘴边要说的话没吐出来，收回手又捧了一捧爆米花咔嚓咔嚓嚼起来。
　　算了算了，不和脾气不好的人计较。

　　.

　　男子八百米决赛在女子八百米之后。

　　女生们跑完八百米，另一边的跑道上，教练挥舞着旗子招呼参加八百米的男生集合。

　　十三班跑女子八百米的是一个个头不高的女生，圆脸丹凤眼，鼻子四周长了几颗小雀斑。

　　她跑得不坏，几十人的比赛排在了第六名。

　　回观众席时受到了班内学生的热烈欢迎。

　　雷子晨站在椅子上大声开吼：“欢迎欢迎！热烈欢迎！恭喜我们十三班的女战神——”

　　有人拿着棍子敲了他一屁股。

　　雷子晨胳膊上的肱二头肌暴起，刚想回头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迎面对上怒气冲冲地锅贴脸。

　　“欢迎就欢迎，站在椅子上像什么样子！也不上称看看自己的体重，长得和熊一样，要是所有学生都和你一样，踩着凳子乱蹦乱跳，那凳子还能撑几天？给我下来站好，再让我看见你站在凳子上，腿给你打断！”

　　锅贴脸说完转身寻找下一个目标。

　　雷子晨悻悻然，俯身观察凳子，嘿嘿笑着和周围人说：“哪儿那么容易坏。”

　　四周人被这边的动静吸引过来。

　　罗一瞳没有注意雷子晨身上发生的事，她的视线紧随着原宥。
　　原宥刚才起身的时候把书扔给她了，扔的时候不忘提醒：“保管好，我跑完了还要用。”

　　她白了他一眼，没回答。
　　手上却仔细合上书本，规规矩矩放在腿上，双手握住爆米花桶放在上面。

　　视线一路追随原宥，看着着他走到相应的跑道。

　　原宥身上有种魔力，他不动的时候，似乎没有人能注意到他，仿佛透明人一般游走在众人的夹缝中。他动起来，又似乎聚焦了所有的光，每个人的视线都会落在他的身上，随着他的动作而动作。

　　丁一朵掏出手机，激动喊道：“瞳瞳！文静！准备好手机！咱们班一枝花要八百米决赛了！”

　　罗一瞳放下爆米花，应答的同时慌忙掏出手机。

　　朱文静手上拿了串铁板烧，只吃了一半，看见原宥要上场了，剩下一半三两口吃完，扔掉签子也跟着掏手机。

　　操场上一声枪响，赛道上的男生跑动起来。

　　和初赛时不一样，原宥这次开跑便提速，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

　　刘起源嘶了声：“才开跑就跑这么快，会不会后劲不足啊。”
　　王有才坐在他旁边，同样面含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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