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世界

　　第七世界实行的劳动报酬制度，是根据工作性质分档制。普通城市职工每月的定额工资在80法尼，男女同工同酬。

　　叶·阳道：“很奇怪吗？我们这里本来实行的就是精英教育，最终的目的就是培养优秀的卫国者。”

　　卫国者……

　　在知道保育学校的真相后，我现在对这个词十分的反感。
　　但我想起了男校医的告诫，不要让别人看到自己真实的表情。

　　“你知道培养优秀的卫国者的前提是什么？”叶·阳倒有兴趣跟我说两句，九院的人虽大多装腔作势，但大概是我跟他年纪差得太多，没多大利益冲突。

　　我还没读过多少书，当然摇头。

　　“培养卫国者的前提是，不让他们有生存压力。想要培养哲学家，就应该给他一个安定的环境，不让他风餐露宿。人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再聪明的人，谁还会去劳心研究思想？”
　　叶·阳理所应当道。

　　我直觉得这句话就是错的。
　　按他这句话的意思，难道普通人兢兢业业工作就没思想了吗？

　　至少……老校长那样的人，他也从事工作劳动，但他一样有思想。

　　不过我没有那这些和这位学长争论。

　　而是把话题引开，“对了，为什么我们的领口是金色的？”
　　“哦，是这样的，这是不同学院的标志。”

　　他手指扶过了金领扣，很有些自豪：“加德纳学院的理念是多智教育，将人的智慧分为九类。”

　　他开始说分类：

　　第一学院，培养的是语言和阅读能力。
　　第二学院，培养的是数理逻辑。
　　第三学院，是视觉空间学院，培养地图作战能力等等。
　　……
　　……
　　说到第□□院，叶·阳激动了起来。

　　“第□□院是加德纳学院的骄傲，它研究的是思想，人类终极问题，比如生与死，培养的是‘存在智力’。”

　　联想到他好不容易从其他学院研究生考过来，确实是件很不容易的事。

　　“你能从星球整个9岁年龄层的孩子中脱颖而出来到加德纳学院，还进入了九院，真是了不起啊。”叶·阳夸赞道，反正我和他利益也不冲突，倒不如卖好，“好好干，陆学弟。”

　　他带我转了一圈，去学生生活处登记了领学习用品。
　　所谓的“领”也不过是登记一下签个名，自有后勤帮我搬到宿舍。

　　叶·阳既帮我带路，自然拿着我的单子，也看到了我的信息：“毕业于二十二区昆体良保育学校，啊，那你认不认识一个叫加西亚·凯因的人？你们是同一个学校过来的吧？”

　　加西亚……

　　“是的，他是我的好友。”我回道。

　　“还认识吗？今年你们学校还真是争光了。”

　　我却觉得奇怪，“你也认识他吗？”

　　叶·阳点了点头，“很优秀的新生，表现让人印象深刻。”

　　我这下真的惊讶了，要到何种优秀程度才能让他一个研究生对刚入学的9岁新生印象深刻？

　　九院的人虽然少，但几个年级下来也总有几百号人吧？那么多人里面，对个刚入学的小屁孩印象深刻？
　　我有些担忧起来，他这是说正话呢还是反话呢？可别是加西亚已经闯了什么大祸让人“印象深刻”吧？

　　以我对他的了解，还真有可能。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出千里。

　　“他在新生文艺会上点亮了天幕。”

　　“啊。”

　　“也不是很难做成的事，至少九院办得到的人还是不少的，难得的是他的心意。”叶·阳道：“你这同窗还真是厉害，就当时这么一下，全年级的女生都被他撩动了，哪个女孩子不喜欢这样的梦幻场景？确实是美极了，也别说小女孩子，他再大个几岁，老学姐们都忍不住了。”

　　“他确实……”加西亚在保育学校的时候就很受欢迎。

　　“还有就是军训最后的演武上，他带他们班几个男生一起包抄了敌对老家，真是……就他这执行力还有果断，年纪还这么小，将来一定是个厉害的人物。”

　　我咋觉得叶学长这语气有些不太对呢。

　　“就是可惜他年纪太小了，而且看上去也不像是软萌好说话，性格也强势。”叶·阳不无感慨道。

　　我都被震惊了！不是，不是学长，你那个梦幻的什么表情啊。

　　“年纪差得那么多，你好意思这么说一个小孩子？龌龊不龌龊。”
　　有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过来从背后搭住了叶·阳的肩。

　　这两人的亲昵……我也不是傻子啊。

　　“好了，在小孩子面前正经点。”

　　“呵呵，你还知道小孩子面前要注意形象？刚才都yy起人家小男孩了，厚不厚道啊？”

　　“少说两句吧，我就是印象深刻，不过再怎么看，可爱男童的话也是陆学弟更可爱一些。”

　　他这话一说完我就发觉他后面那位仁兄黑了脸。

　　我掩面欲哭，你们叫我来看戏的啊。

　　在我们的世界，同性的恋爱和异性的恋爱是同等地位。甚至同性恋爱还有个别称“柏拉图恋爱”，也叫精神恋爱。

　　叶·阳背后那位仁兄脸真是黑如锅底：“回去了，不去图书馆写论文了？”

　　“马塞尔导师让我带陆学弟入学呢。”

　　那仁兄两只眼睛大如铜铃瞪着我：“都那么大的人了，谁入学还需要专人陪送了？你别管他了，他一个人难道不行？”

　　“不行。”叶·阳还是尽职尽责的，“马特，别闹，既然交给我了，就不能让他出事。”

　　“九院的人又不是弱智，他要是自己找不到地方上课也别入九院了。”

　　叶·阳真是哭笑不得，他这位伙伴真是难缠得紧。

　　好说歹说把人送走了，这才对我道：“抱歉啊，让你看笑话了。其实学校里虽然大多数时候提倡绅士教育，但私下里也不是那么刻板的。”

　　我口道了解了解，心想你刚才不那么嘴贱才不会有那么多波澜呢。

　　被叶·阳三拖两拖，时间倒有些耽搁了，生活用品和学习用品都已由后勤送到寝室，至于书籍，平时上课用的教科书、讲义都是存入通讯机中下载。
　　至于其他纸质图书，却不是能随意获得的。

　　“这就是我们九院的权利了。”叶·阳骄傲道：“只有我们能随意使用学校的图书馆，普通的未成年一直要到十八岁成年才能开放书籍的阅读权。”

　　我微愕，“为什么？”

　　“因为九院培养的是未来的卫国者啊。”

　　又是卫国者。

　　叶·阳脸上洋溢着自豪。

　　办完一切手续，简单跟我介绍过校园后，他准备把我送回班上，却被告知已经到了饭点，一年九班已经中午放课了。

　　他这下只能带我去食堂吃饭了。

　　“你在此地不要走动，我去去就回，明白了？”

　　我点点头：“嗯，是去买橘子吗？”

　　或许是聊得输了，这位学长也开始跳脱，捂着脸装作苦恼道：“陆学弟也学坏了，刚才还是个乖宝宝呢。”

　　他留我在食堂门口站好，就去帮我办饭卡了。

　　我百无聊赖，也开始东张西望。

　　加德纳学院的环境很好，绿树成荫，走不多少步就是梧桐树的长廊，草坪剪修得齐整，栽种着花草。
　　门前的喷水池，是一座希腊式丰满的女仙，捧着水罐倾斜而出，头上的桂冠与飘散流落腰际的头发相衬，披挂式的纱衣轻盈飞扬，形成“无形之形”的美学。

　　水池边是各年龄的学生们，或休憩，或看书，又有年龄不大的女孩子们在嬉闹跑过，声如银铃，颜色深沉的校袍随风飘拂，露出女孩子们纤细的小腿。

　　我的鼻尖似乎闻到了某种青草味，回头才发现有什么矮小的生物在推着割草机。

　　矮小的身躯，像是水濑一样灰色的皮毛，啮齿类发达的牙齿，面目似人非人，正在推着割草机。

　　那是……兽人。

　　而抬头去看，对面大楼亦有许多壁虎人在窜上窜下清洁玻璃。

　　心下有些不喜。

　　那如剥皮一般，没有毛发的壁虎人，灵活地爬着，伸出四爪，面部既像恐龙，又像是有表情的人。

　　所以才要称他们为“拟人”，据说是远古时代就有的传说，同一物种中“成精”的精怪便能化人。最常见的有鼠人、马人、蝙蝠人等，大多能模仿人类的表情神态，少数种族还能模仿人说话。

　　说话的兽人被人认为是不祥，人们都会避之不及。成人们从小就会告诫孩子们不能与兽人接触，其实也无需成人警告，就大多数兽人令人骇然的外形做出与人近似的动作神情，都会让人不寒而栗，敏感的人类孩童尤其害怕这些生物。

　　我转过头，不欲多看。

　　兽人是人类社会的弊病，对于我们这些懵懂的孩童来说，他们丑陋的外表就尤其让人讨厌了。执政台说同为生命，也要给他们以尊重以平等的生存权，让这些生物进入人类社会，给了他们一些适应他们体格的工作。比如叫鼠人除草，牛人耕地，蝙蝠人监测扫描地形，壁虎人清洁建筑外立面等等。

　　然而对于大多数人类来说，心里都藏着对这些兽人的厌恶，甚至将他们视为“社会之恶”。只不过大家都不想做恶人，不接触、不交流、不表态，便是大多数人类对他们的态度了。

　　也正在我抬头看的时候，一只在擦窗的壁虎人被突然打开的窗撞了下去，窗内的学生也是猝不及防地尖叫了一声。
　　虽然只有四楼的高度，但这样坠下，那只壁虎人也会摔死吧？

　　也就在壁虎人坠落地面的这一瞬间，草坪变得松软如弹床，壁虎人坠落的加速度受阻，地面陷出一个大坑洞，那只壁虎却安然无恙。

　　一个和我差不多年纪的女孩走上前，她有一头珊瑚红的长发，两边以珍珠发饰梳成了发髻，垂落的几络卷发如百合一般。
　　她微笑着上前俯身和那个壁虎人说着什么，风中传过的青草气息，阳光拂过她的脸庞让我想起了《维纳斯的诞生》。

　　她的女伴急忙上前拉开她，脸上带着焦虑与不安。

　　“我知道啦知道啦……怎么说也是一条生命……”

　　似乎听到她这么说。

　　忽然那女孩回过头，像是发现了我的目光。

　　我一时有些大窘，不自然地摸摸鼻子。

　　她倒是好奇着歪了歪头，旋即像是想通了什么，很灿烂地微笑了起来，走了过来。

　　“你好，你就是陆·知新对吧？一年九班最晚到的新生了？”
　　女孩的声音是那样的悦耳，一个个音如青苹果的果肉纤维，酸甜的汁液在味蕾上迸裂开来。

　　“是……”我不想让自己显得像个傻小子，极力保持平静的语速，“你是怎么知道的？”

　　她狡黠地笑了笑，两手交握于背后，微微踮足，“呐，反正你马上也会知道了，欢迎你的加入。不过刚才的事你可不许说出去，我可不是怕你去告状，知道吧？本来也算不了什么大事，可别觉得就抓住了我什么把柄。”

　　她这一套路还真是狡猾，是个有些小心机的女生，不过我倒不讨厌。

　　我点了点头，表示答应。

　　“听说你是个天才。”她眨了眨眼，微微侧头，“那么，天才，我们下午再见了。”

　　说着她转身离开，足尖在地上转过，体态轻盈如曼舞。

　　我看着她和女伴走了一路，直到背影远去。
　　忽然想抽自己一巴掌。

　　我竟然没问她叫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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