撩也甜

　　袁侦接收到奚恬的目光，女孩儿的眼神茫然无措，还带着一点儿懊恼，他不相信奚恬会做那样的事，除了同桌外，她平日几乎不与班上其他男孩子交流，更加不可能勾结校外的混混，这件事十有八·九是一场误会。

　　袁侦抢在方周审问前说：“方主任，先让我和她谈谈吧。”

　　方周眉头皱起，抬头纹更深，袁侦是出名的护学生狂魔，班里的同学闯了这么大的祸事，他心里想必也不好过。思索两秒，方周拾起桌上的校牌递给袁侦，摆手让他们出去谈。

　　袁侦带着奚恬出去，自己先在楼前的花坛边坐下，侧身招呼奚恬也坐：“坐下聊。”

　　奚恬摇头：“不用了老师，我站着就行。”

　　袁侦不勉强她，缓声问道：“你周一说你的校牌掉了，是掉在酒吧么？”

　　既意外又意料之中，奚恬不想在袁侦面前撒谎，郁闷地点点脑袋。

　　“学校不让你们去酒吧网吧，开学让你看了校规，你应该知道的。”见奚恬点头，袁侦接着说：“那些地方对你们来说太危险，学校也是为你们的安全着想。”

　　奚恬吸了吸鼻子，有些羞愧：“嗯，我知道的，上次是意外，我以后不会再去了。”

　　“你实话告诉老师，校牌真的是你不小心弄丢的吗？”袁侦看着她的眼睛，他需要确认最后一个问题。

　　“真的。”奚恬很用力地点了一下头。

　　袁侦舒了口气，起身拉拉衣服，说：“学校有学校的规定，既然你承认你去过酒吧，那就要接受处罚，也算是给你自己提个醒。希望你以后都能记住老师今天说的话，这世间的事，很多时候只是因为你的一个小小的错误，就足够毁了你。”

　　奚恬似懂非懂地听着，觉得袁侦说的太过严重。

　　接下来，奚恬把那天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地讲给袁侦听，袁侦听完之后让奚恬别太担心，先回教室，他会去和教导主任谈。

　　目送袁侦走上台阶，奚恬隐隐觉得这件事情有一丝丝不对劲，袁老师把话说得那么严肃，一点儿也不像她只是去了一次酒吧的样子。

　　估计学校会给她记警告处分，她从小到大都很严于自律，还没受到来自学校的处罚，她想到了父母和姐姐，忍不住眼眸酸涩，她不想让亲人们知道她被学校处罚了。

　　他们知道了该有多失落啊。

　　从云水县坐车到海城要三个小时，爸爸身体不好，妈妈在别人家做保姆，上次好不容易才请了假带带她来报名。

　　她不想被叫请家长。

　　这一刻奚恬变得前所未有的勇敢，她没有听袁侦的话上楼，而是走上台阶，走向政教处。她要去求教导主任，求他别让她请家长，她可以写保证书，可以写检讨，可以接受别的任何处置。

　　奚恬匆匆赶过去，袁侦和方周正在交涉，她靠在外墙边等着，墙内的交流声穿过厚厚的石料，落入她的耳朵。

　　“袁老师，她这可不是单单去了酒吧那么简单，你这样说让我怎么向受害学生的家长交代！”方周越说越激动。

　　袁侦的语调不疾不徐：“主任，奚恬虽然有错，但那校牌不是她给范远的。范远打人这件事不能算在奚恬头上，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也算是个受害者。”

　　方周：“袁侦，刚才在保卫处范远亲口说校牌是奚恬给的，奚恬不但去了酒吧，还和外校的小混混乱七八糟地勾搭在一起，此次事件影响极其恶劣，我也是看她家里条件不好，才没有让她退学，一个留校察看不为过。”

　　方周的话让奚恬听得全身发软，双腿战栗，她的身体顺着墙壁一点一点滑下，最后整个人蹲坐在地上。

　　不是这样的！

　　范远，打人，校牌……种种信息组合在一起，变成了一场冤案，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袁侦还在据理力争：“主任也知道那人是小混混，他的话可信度又有多高，您怎么知道他没撒谎。奚恬她一直很听话，学习也很刻苦，与同学关系很好，她不认识那些人，她只是去酒吧找一个朋友，校牌不小心丢在那，只是碰巧被人捡到了。”

　　方周沉吟片刻，内心开始动摇了，不过他说：“我现在谁也不信，我会去查证据，不过你要让她先做好心理准备。”

　　袁侦不好再说什么，替奚恬谢过方周，关门出了办公室。

　　他们说话中途，奚恬就已经走了，她回教室时正值放学时候，同学们一窝蜂从教室门涌出要去觅食。她背站在围栏处，想等着大家离开后再进去。

　　唐子银出来的比较晚，看到奚恬站在栏杆前，冷瞥她一眼，掩下冗余的情绪，转身上了四楼。

　　高三3班在四楼。

　　张俭把从便利店买来的晚饭放到钟络桌上，说：“钟络，范瘪三今天来我们学校了。”

　　钟络把数学书一合，剑眉微拢：“什么时候？”

　　张俭“呲啦”一声打开一罐冰可乐，痛快地喝了一口，边拆着食品包装袋边说：“下午第二节课。”

　　钟络被张俭问一点答一点的脾性逼得烦躁，他放下笔：“说清楚。”

　　“听说打了人，还有――”

　　钟络眉头皱得更紧，张俭这说半截话的毛病必须得改改了，他警告地盯着他：“给你一秒钟。”

　　张俭被他盯得一哆嗦，立刻说：“奚恬被小方叫去了办公室。”

　　刚拿起的筷子又被钟络放回去，他问的淡定：“为什么？”

　　“范远在保卫部说她和奚恬认识，他是拿了奚恬给他的校牌进来的，小方炸毛了，要给奚恬记留校察看处分。”张俭把在路上听到的信息完整说了出来。

　　祸从天降，他还挺同情奚恬的，她看起来性子就很软，被人这样诬陷怕是完全不知道怎么办了吧。

　　钟络眼眸微沉：“他妈的在乱说什么？”

　　钟络一般不说脏话，除非非常愤怒……

　　某人的脸色实在冷的离奇，为了不殃及池鱼，张俭赶紧打补丁：“不过处分被1班班主任驳回了，说是奚恬否认了，还要进一步调查。”

　　他话音刚落，就见钟络已经抓起了外套，盒饭还没来得及打开，就走了。

　　速度快的让人想咋舌。

　　张俭张了张嘴，夹了一块鸡腿肉塞了进去，吧唧嚼了两口后默默转过身，心中的担忧顷刻消失不见。

　　有钟络在，小学妹不会有事了。

　　钟络和唐子银在四楼楼道上迎面相遇。看到唐子银时，钟络没停，说完“张俭在教室”之后，便和她擦肩而过。

　　唐子银愣在原地。

　　他这么迫不及待，是要去找奚恬吗？

　　范远说的，原来都是真的。

　　唐子银盯着空气看了好半天，猝然转身离开，他不在，她还去3班干什么？

　　-

　　看班上的同学走得差不多了，奚恬才走进教室，慢吞吞地走到座位坐下，而后一言不发地盯着桌面。

　　赵旭和林一依还没走，两个人面面相觑，赵旭难得的没有打趣奚恬，默默起身，把座位让给林一依。

　　林一依刚在身边坐下，奚恬便自己的把校服脱了下来，胡乱卷了卷就铺到桌子上，把脸埋进双臂里落泪，很快，哭得肩膀一抽一抽的，尽管她已经极力压制了，啜泣声还是争先恐后的从唇间溢出。

　　范远是个十恶不赦的大坏人，留校察看，肯定要请家长，她果然还是要让爸爸妈妈失望了。

　　林一依伸手揽住奚恬纤弱的肩膀，小心翼翼地问她：“发生什么事了？”

　　林一依，你别问啊，你一问我眼泪更多了怎么办。

　　扯起校服往脸上胡乱抹了一把，奚恬连做两个深呼吸，才把脸扭向窗边，故作轻松说“没事”，眼泪却依旧顺着眼角流过太阳穴，浸湿了头发。

　　林一依没再追问，只是一下一下地轻拍着奚恬的背。赵旭讪讪地抓了抓头，女生哭什么的，最令人头秃了。

　　“奚恬，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我给你买旺仔牛奶行不行？”他笑嘻嘻说着，试图缓和奚恬的情绪。

　　“不用。”

　　这声音怎么比刚才更哑了。

　　“赵旭，你先去吃吧，我在这里陪着她。”林一依转头对赵旭说。

　　“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带。”赵旭问林一依，他可以顺便帮奚恬带一份上来。

　　“你们都去吃饭吧，我没事，想一个人待一会儿。”奚恬又抹了一把眼泪。

　　这种时候，越哄越想哭，也许让她静一静，会好很多，现在也问不出什么来，林一依想着，就起了身，催着赵旭一同离开教室。

　　哭了大概……也不知道是几分钟的时间，奚恬累了，哭真的是一件很费力的事，所以她一般都不愿意哭的。

　　笑只要动动唇就行，哭就得调动全身的情绪，没点儿堵在心里的东西还真哭不出来。

　　应该是离家太久了，思念慢慢累积，人也就变脆弱了，这回受冤枉，就像为她打开一个发泄的闸门，哭得这叫一个稀里哗啦。

　　奚恬抬起脑袋，抽一张纸擦了擦湿湿的头发，眼睛又干又涩，校服上留了一塘浅浅的水渍。

　　她扯起校服穿上。

　　闷在校服和手臂里的脸有些发烫，她拾起一本书，迎着窗扇了几下，然后起身到教室后的水池边，开了水，洗了把脸。

　　水带着体温般的温度，虽然不凉，但也让她神清气爽了点儿。

　　奚恬从后门走出教室，她要去的目的地是话吧。

　　她想找姐姐聊聊，和姐姐说一说话，顺便让小侄子给她一点儿治愈值和力量。

　　不想让太多人看到她的窘态，奚恬把脑袋低垂着，入目只有自己的小白鞋和脚下的地板。

　　钟络刚下到三楼楼梯口，就见那个小小的人儿一步半挪地从教室后门出来。

　　他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但能感受到她头顶笼着一片小小的乌云，亦步亦趋地跟着她，怎么也甩不掉。

　　她没有哭闹，不过看样子之前有哭过。他一向烦女生的眼泪，现在，不仅不烦，还有想要帮人擦眼泪的冲动。

　　发觉自己的不正常想法，钟络暗骂了一个脏字。

　　她哭起来真他妈勾人。

　　女孩儿压根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不知道要去哪里。钟络把外套甩在肩上，不动声色地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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