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一个野鬼朋友

　　楠佳一下子从沙发上弹起来，目光在她妈和谷渡之间来回转，“咋啦，水里有毒？”

　　谷渡和佳母对视了半晌，佳母虽然年过半百，面部的皱纹已经掩盖原本的样貌，但一双眼睛却明亮有神，把情绪表现得淋漓尽致，如果目光可以有物理攻击性，那谷渡相信她的目光可以媲美激光，把他截成两半应该不成问题。

　　说实话，谷渡真有点虚，怕佳母冲上来和他打一架，那就超出他的预料范围，毕竟女婿第一天上门就被丈母娘揍，这种事情可真是罕见。

　　不过佳母没有动粗的意思，只是哑着嗓子发话:“小伙子，这里不是你家，你父母怎么惯着你的我不管，但在我这儿，必须把你的少爷脾气收一收，不是谁都得无条件围着你转。”

　　谷渡站起身，整理西服，“看来阿姨不太欢迎我，您现在火气有点大，楠佳我们先走，给阿姨时间冷静一下。”

　　佳母怒目圆睁，瞪着楠佳，“你敢!”

　　楠佳一脸愁容，虽然拿起了包，但在原地挪不开步子。

　　谷渡往前走了几步，见楠佳没跟上，便过来牵她，抓着她的胳膊往外拖。

　　刘柏恒见状大步上前，伸手拦住谷渡，“你别拽她!”

　　谷渡抬手便就着他胳膊一推，他没站稳，打了个趔趄，趁着这个间隙，谷渡已经把楠佳拉出了门，转身将门合上。

　　佳母立刻追上去，以五十米冲刺速度往外冲，二姨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她，“你干什么？”

　　佳母就跟打了鸡血，力气贼大，将二姨甩开，二姨从后边环抱住她，转头向二姨父狂使眼色，“还愣着干嘛，上来帮忙！”

　　二姨父还坐在沙发上，没搞清楚状况——几分钟之前还有说有笑，好一个其乐融融，一眨眼的功夫，又摔杯子又抢人，这剧情跳得也太快了？

　　他慌忙放下手机，上前抓住佳母胳膊，往客厅里拽。

　　佳母扭不过，气得不行，“你俩是不是神经啊，楠佳都被人掳走了，你们不追就算了，反而来对付我，老子……”

　　二姨按住她的肩，强迫她坐下，“您老清醒一下好吗，楠佳好不容易带个男朋友回来，马上要谈婚论嫁了，多好的一件事，你非要搅黄？”

　　说完，她吩咐章澄去拿电视柜里的静心口服液，想给佳母来一支，让她快速冷静下来。

　　“你呀就是容易急，啥事一根筋，也不想想后果，你看看，这次你发脾气把水杯都砸了，人家小渡还保持风度，好声好气跟你说话，你要是真把他惹急，婚事可就黄啦!”

　　“黄就黄呗，就他那样，说要创业，就决定北上南下，一点没考虑楠佳的工作; 说要养胃，连楠佳做饭都不让，怕伤着他尊贵的肠胃; 说要养宠物，楠佳喜欢的他都嫌弃，全部一口否决; 说不要小孩，因为他自己年轻怕耽误创业，但却不考虑楠佳的年龄，她马上就三十了，再拖个七八年，真成高龄产妇了，生孩子危险大着呢！ ”

　　二姨接过口服液，递给佳母，又对章澄道:“你将就把这些玻璃渣子打扫一下，就晾在这儿，仔细伤着人!”

　　“不用，等下我来清理，你们先回去吧。”

　　说着佳母又想站起来，二姨拉着她坐下，“不行，我得跟你把道理理清楚，省的你又做傻事。”

　　章澄:“我们还是回去吧，让阿姨一个人静静。”

　　刘柏恒插了话，“那个谷渡一看就不是善茬，一点都不懂得照顾让着女生，妈，我觉得大姨是对的，这婚还不如不结。”

　　二姨瞪了他一眼，“你懂什么，这事得为楠佳着想，这样吧大成，你们仨先回去，我跟源儿好好谈谈。”

　　二姨父倒是很“服从命令”，带着刘柏恒和章澄离开，给二姨创造一个足够安静的“说教”环境。

　　佳母从小暴脾气，不过她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做事莽撞欠考虑，所以凡事会询问妹妹的意见，已经成了习惯。而且听二姨提及楠佳的婚姻大事，她脾气缓和了许多，觉得自己刚才有点过了。

　　“你说你为楠佳的婚事操了多少年的心，每天不是在物色人选就是在安排相亲，经常和楠佳因为相亲闹得鸡犬不宁，现在好了，人家有固定男朋友了，带回家来了，多好的事呀，况且小渡要钱有钱，要长相有长相，要学历有学历，就他那个条件，真的是个香饽饽!”

　　佳母急不可耐地打断，“条件好有什么用，根本不尊重楠佳，什么事情都得他做主，刚刚你又不是没看见，楠佳不想走，他连拖带拽把人拉出去，这是对待未婚妻的态度吗？”

　　“哎呀，他确实是强硬了些，不过很多女孩子就喜欢强势的男人呀！强势证明人家有本事、有底气，小渡家底和实力在那个地方，强势一点很正常。一个什么都听女方的男人，多半没本事，这事我最有发言权，你看我家那位，看起来脾气很好，啥事都将就我，可这有什么用呢？没本事啊，混了那么多年，还只是个小小职员，还没有我赚得多，不听我的能行吗？”

　　佳母摊手，“问题是谷渡不尊重楠佳，楠佳不会幸福……”

　　“这个没啥，他确实是从小娇生惯养，有点自傲，不过就算再傲慢，人家还是有教养的，说话都客客气气，他也不是不尊重楠佳，只是暂时性子没改过来，不过来日方长，结婚之后可以慢慢改正。”

　　佳母眉头紧锁，她上个月头发才染了黑，现在已有白发冒出来，越发显得黑白分明。此刻，有一缕白黑发从耳边滑下来，贴在脸颊边，和皱纹一起做了岁月的见证者。

　　“会改正吗……那还不如找个一开始就照顾楠佳的，不会让她受气。”

　　“鱼和熊掌不能兼得，而且就我看来小渡的条件真是好得超乎预料，如果他是个矮穷齪，我肯定没话说呀。你不能光揪住人家不好的一面不放，多看看好处吧，你可以拿楠佳和他做对比，楠佳是我的亲外甥女，我就事论事，没有冒犯的意思啊——谷渡能看上楠佳，真的很不错了，你就算再想给楠佳找一个十全十美的男朋友，也得考虑她的年龄，二十九了，拖不得了!”

　　佳母想了想，确实是这个理，以前看楠佳快奔三了还是单身，她恨不得到大街上随便拉个男的和楠佳原地结婚，然后把结婚证挂家里，看着心安。现在好了，楠佳真带个结婚对象回家，她又挑三拣四，这不满意那儿不行，若真和谷渡掰了，楠佳要找再一个，指不定是何年何月!

　　“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可以接受谷渡，不过得和他好好谈谈，把事情掰开揉碎说清楚，免得楠佳婚后受欺负!”

　　二姨见佳母终于开窍，不由得欣慰，拍拍佳母的手背，“这样多好呀，我有小渡微信，后天吧，我约他和楠佳出来，咱俩去和他好好聊聊，这次你可要心平气和的啊，别动不动就摔碗砸杯子!”

　　佳母漫不经心应了声，起身去找手机，嘟囔着，“我给楠佳打个电话，让她回来，不知道那个姓谷的会不会把气撒她身上……”

　　二姨一把将手机抢走，“哎，我说你怎么就冥顽不灵呢，不是才说好让他俩好好处吗，现在事情才过去，你打电话过去问，弄得好像小渡是个恶霸似的，听我的，我等下和小渡说说，解释一下今天的事，你就先别管了。”

　　佳母沉默了一阵，转身去拿扫帚打扫满地的玻璃渣。

　　……

　　谷渡拉着楠佳一路狂奔，直到出了单元楼门，转到楼背后才停下来。

　　楠佳贴着墙，深呼口气，双手交叉在胸前，“按理说你把我妈气得不轻，我应该胖揍你一顿，可我为啥感觉那么爽呢？”

　　“是不是有种‘今天你对我爱答不理，明天我让你高攀不起’的感觉？”

　　楠佳一拍手，“对对对，虽然有点内疚，不过你的方法还真奏效，怎么样，在我妈、我姨和我表弟之间游走，是不是如履薄冰？”

　　谷渡挠挠头，“还好，因为你提前跟我说明了情况，我有心理准备，如果我三个小时都受不了，那你经历了几十年，岂不是……”

　　“还行，现在不还活着吗？” 楠佳耸耸肩，“你不是会算人的情绪吗，那你看了一圈我的家人，他们咋样？”

　　“他们很……开心，除了你表弟压力比较大之外，其他都很好，由内而外地开心。”

　　楠佳倚着墙，长长呼了口气，“卧槽!”

　　谷渡不知道咋安慰她，众人皆乐我独衰，谁遇到这事都糟心。

　　租来的豪车就停在不远处，谷渡怕佳母一气之下下来砸车，觉得还是得早点撤离，“楠姐，咱们回我家吧，我租了个公寓，挺宽敞，你可以睡沙发。”

　　楠佳抬头，她家窗户很显眼，因为挂了几盆吊兰，老远就能看见。

　　“我肯定不会回去，我妈每次生气时都说，看见我住家里就烦，今天我就识相一点，让她眼不见心不烦一次!”

　　说完，她往停车位走去。

　　谷渡跟在她后面，惊奇地发现她头顶的黑云褪了些色，虽然不多，但至少不是越来越深。谷渡心里一阵欢喜，步子都加快了些，颜色的变更就是对他最大的激励。虽然还没完全确定楠佳变成黑色的原因，不过离真相也不远了。

　　察觉到谷渡速度加快在靠近，楠佳不由自主向旁边退开，始终和他保持一米距离，连递东西也决不靠近。

　　谷渡觉得奇怪，除了在她家里有逢场作戏外，楠佳总是很注意“距离”问题，其刻意程度几乎可以算是强迫症，就好像她对他过敏，沾上后会浑身起疹子发痒。

　　察觉到她的退让，谷渡放慢步子，不禁左右闻了闻自己，他觉得自个儿挺芳香扑鼻的呀！

　　回家的路上路过公司，楠佳让司机将车停在临时停车位上，对谷渡道:“我刚刚给小媛发了信息，她住在员工公寓，我今晚和她挤一下，你先回去吧，明儿见。”

　　谷渡点头，“也行。”

　　楠佳下了车，往公司旁的公寓楼走去，谷渡一心留意她头顶的颜色，目视她离开，却发现她中途折返了回来。

　　应该是忘拿东西了，谷渡往旁边一看，发现她的小包卡在坐垫和枕头之间，他将包拿出来，看见拉链半开。

　　他帮忙拉上，却发现里面有个凸起的硬物，他觉得不对劲，仔细一看，是把袖珍手枪，扳机行程很短，已经上了弹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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