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旧事如拂雲

　　齐霁雲在榻上睡得很熟，自见了慕清漪之后，他便真的体会到牵肠挂肚是何意味。两人在书房并未提起就寝，若不是见她风餐露宿、面色憔悴、他也想与她多亲近一会儿。原来舅舅说，你若遇见心爱之人便会知道，只需见她一眼，好似烟雨朦胧；又好似所有劳累与愁绪都不见踪影，果然如是。明日一早还能见到她，真好。

　　慕清漪在床上翻来覆去睡得并不踏实，像是情窦初开的少女一般，心里满是齐霁雲写字作诗之时，一眉一眼，一举一动，她当真不知她会为了一人如此这般。当年的娘亲与爹爹也是这般吗？此刻好像见他……若说这世上说做便做的女子，慕清漪可算是首当其冲。只是有这个念头而已，便穿好衣服，蹑手蹑脚的来到齐霁雲房门前。以前学的那些奇门暗甲若是被别人知道如今只为撬一男子房门，怕是要被笑掉大牙。慕清漪自是知道这周围有几个暗卫隐匿在黑暗之中，暗卫见慕清漪偷偷摸摸撬着齐霁雲的房门，还未露身，慕清漪便捉住一人手腕，低声：“你们几人并不是我对手，我无意伤他，你们当做不知。”

　　此话一出，暗卫们仍是不依。他们便知道护着主子安危，不管这人是与主人何种关系，若是主人未开口他们便是拼死也要拦着这人进去。慕清漪见这几人死脑筋，气的有些跳脚，并不想惊动熟睡的齐霁雲，只好衣袖一甩，下了些迷魂散，见这几人轻飘飘的倒了地，慕清漪狡黠的笑了笑：“还是这样管用，啰里啰嗦甚是烦人。”

　　见床榻上的人睡意正酣，慕清漪坐在床沿边，一只腿支棱着，身子懒洋洋的靠着，托着腮看着齐霁雲。还真不知道怎么就把这人放在了心上，这人眉眼好看，鼻子也好看，嘴唇也好看，哪里都好看，便是她见过最最好看的人了！看着齐霁雲睡意正浓，不知怎的，慕清漪也觉得浑身乏得很。原本这一路再快也要五日路程，她硬是三日赶来，只为见他一面。当真的见到他，好似这路途中的乏累全部消失一般，只是这会儿她倒有着困倦。

　　齐霁雲醒来之时，之间床榻边的慕清漪像一只慵懒的猫一样，卧趴在床沿睡得香甜，眸子里全是溺宠之意。伸出手轻抚慕清漪脸庞，便是再硬的心也化成了水。见她睡得如此香甜也不忍心打扰，轻手轻脚穿好衣物服饰，刚打算离开房间，好似想起些什么一般，屋中书桌执笔写下一行字。这人便是再好，与他也是前路坎坷，昨夜已然是乱了心智，若不及时勒马，怕是任他定性再好，也抵挡不住这人世间情爱。不知她见了这字条，是何表情，是怒还是悲。

　　这一路本就是一颗心思全数系在齐霁雲的身上，原本丝毫不胆怯。可是昨日一见，慕清漪便是知道这人她是万万再也放不下。可实在不知齐霁雲对她是何心思，她江湖儿女不懂那些繁文缛节，便是喜欢就相伴江湖，不喜便作罢而已。其实她一早便醒了，只见齐霁雲醒来，并不知他会如何对待自己。等待齐霁雲离开房间，慕清漪才从床上起来，伸了个懒腰，几步就走到桌前。见了这纸条，慕清漪怒火冲天，抓着纸条便匆匆闯出门。刚一出门就见一小仆，也不是有意吓他，伸手便抓住小仆的衣领：“齐霁雲在哪！”

　　小仆被慕清漪吓得魂不附体，说话磕磕巴巴：“在……在前厅……”

　　后半句还未听清楚，慕清漪便往前厅去。也没看见前厅坐着什么人，一心只有齐霁雲，更别提挡在门口的几个侍卫，一把药粉便让他们昏昏欲睡。

　　“齐霁雲！你说，你这是什么意思！”

　　原本应是怒气冲冲，这会儿倒是含了几分委屈，便好似要哭出来一般。

　　齐霁雲见慕清漪快哭出来似的，倒一时之间不知该怎么招架。他以为慕清漪便是这天下最为快活的女子，怎么也不应有这番流泪的模样，倒真叫他心疼难忍：“慕姑娘……”

　　慕清漪瞪着已经站起的齐霁雲，见他不知所措的模样，眸子一转，尽是些狡黠与算计，哪里有半分的委屈，猛地钻进齐霁雲的胸膛，语气娇蛮：“齐霁雲，你……你这个天底下最坏的人！不许在叫我慕姑娘！”

　　齐霁雲面色尴尬，他哪里能想到慕清漪也会有这番小女儿的娇态，却叫他生厌不起来。只好安慰道：“漪……漪儿，你别哭。”你这一哭，我纵是这百炼钢，此刻也只全剩下似水柔情，见厅中人捂嘴轻笑，齐霁雲才轻咳几声：“漪儿，这是我舅舅，你……”

　　慕清漪从齐霁雲怀中抬起头，面中三分娇媚，眉眼柔情，看着厅中人。虽人在中年，却也相貌堂堂，威风凌凌，镇远大将军果然名不虚传。慕清漪正色，双手抱拳，刚才若是小女儿的娇态，此番便是英气不减：“久闻舅舅威名，果真是闻名不如见面，漪儿见过舅舅。”

　　徐驰刚一见慕清漪，便有些恍若隔世一般。她倒与她娘亲十足十的相似，犹记当年潆泓也是这般，古灵精怪。如今见了慕清漪，徐驰便是打心眼里欢喜，忍不住的喜悦：“你与你娘亲倒是一模一样的性子！我这儿外甥可是个憨货，你可别欺负了他！”

　　“舅舅是认识我娘亲？”

　　徐驰大笑：“当年若不是潆泓选了你爹这小子，如今你便是我的女儿了！”

　　这下齐霁雲倒是被晾在原地，慕清漪一听这段故事，便拉着徐驰，听着徐驰与她讲她娘亲年少之时的故事，听得津津有味儿，齐霁雲只好给两位添茶，慕清漪吃着糕点喝着茶水，徐驰行军这么多年，自然是不拘小节。两人饮茶如饮水一般，很快一壶茶水便见了底。如此这般，齐霁雲只好唤小童，唤了几声都不见有人。慕清漪才缓缓开口：“你别叫了，你这宅子除了你我与舅舅，其他人都被我下了药，最早也得两个时辰之后方能醒来。”

　　怪不得外边这么的安静。齐霁雲也不与慕清漪争论，她高兴便好。坐在厅中，看着徐驰与慕清漪眉开眼笑，心中不胜欢喜。

　　“我娘亲当真这样？”

　　“我还能诳你？不信你去问你爹爹！”

　　好不容易两人一同停了下来，齐霁雲才得出空询问为何此次已经启程，为何还未到京中便又折了回来。徐驰正色，原来边疆异族有所异动，圣上命他前去平乱，这便去而复返，停留几日便要前去边疆。二来便是告知齐霁雲，这昭然公主微服出宫，已然是来寻他，望他早做打算。
　　徐驰在宅子只停留数日，并未与齐霁雲亲近，倒是与慕清漪整日一起比划着。若不是慕清漪嚷着要与徐驰比剑，齐霁雲还不知道他这舅舅也会用剑。他只知道，舅舅久经沙场用刀枪剑戟、斧钺钩差，唯独这剑是碰也不碰。可见与慕清漪过招之时，他虽不通武学，可也能看出慕清漪并不能敌得过。

　　院中梨花树下，徐驰看着抱着剑的少女，倒真的像是许多年前的故人，心中喜悦中还添了些落寞。掩盖心思，拔剑迎上，两人互不相让，慕清漪虽敌不过徐驰，可百招之内也未败下阵来。这一仗打的倒是快活！

　　齐霁雲命小童把矮桌搬到院内，地上只放了一袭垫子，随意而坐，执笔在纸上画了起来。一眉一眼，一举一动都极具灵韵。两人舞剑作罢，在双双围在齐霁雲身旁。画卷中女子眉眼皆是英气，在梨花树下笑眼盈盈，手中宝剑凌厉，树上几朵梨花掉落，在女子挽着的束发上，倒真的是好看至极。

　　慕清漪拿起画卷，墨迹微干，心中自是喜不自胜，这人倒是把她画的如此好看。徐驰见两人情愫暗生，心中也是欢喜，与昭然公主相比，他更是喜欢慕清漪，若能与雲儿在一起，逍遥快活一生再好不过。

　　这趟离别来的诡异，原本相安无事的边疆这番有如此异动，圣上更是连面都没见到便遣他去边疆，他虽久经沙场，可是心中并不是半分计谋没有，看来圣上还是忌惮了他。但愿此番前去，能让圣上心中对徐家、齐家戒心与防备稍稍卸下些。徐驰见慕清漪生性活泼，又不经这浑浊世事污染，夜半三更之时在齐霁雲书房与齐霁雲密谈一会儿，便带兵匆匆远赴边疆，只让齐霁雲转达等着回来与慕清漪痛饮一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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