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必惊岁

　　第二十章 灵隐寺

　　我抱着惊岁离开了此处。

　　却被一个年轻和尚拦住了。他低垂了眉目，称了一声佛号，“施主，你已成魔。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这和尚好生搞笑。我如何回头，要叫我如何回头？

　　我身上魔气因着我动荡的情绪开始翻滚，我冷冷道：“让开。”
　　我现在，只想寻一个僻静之处，和我的惊岁长长久久待在一起。

　　黄泉路上，他可千万，要等等我。
　　和尚转动着佛珠，看见了我怀中的惊岁，脸上带出了点悲悯来，似乎是叹了口气，道，“施主，你不认得我了吗？你命中，该有此情劫。”

　　我这才仔细看了看这和尚。我想起来了。

　　我以前，是见过这个和尚的。

　　那是很久以前了。
　　那时师父训斥了我，我心里不满，拿着把剑胡乱地在山后的空地上练。旁边刚好有一颗桃树，那时桃花谢了一半，树上已经结了许多桃子来。

　　练得累了，我飞身一跃，躺到了桃枝上，桃枝晃动，晃动的日光让我微微眯了眯眼，随手从树上摘了个桃子啃起来。
　　就听得树下有一道声音唤我，“这位施主，这位施主？”

　　是哪个打搅了我的空闲。

　　却原来，是一个小和尚。小和尚眉清目秀的，看上去有些腼腆，他朝我双手合十，道：“施主，可知道，封骨山如何去？小僧与师父走散了。”

　　我换了个坐姿，摇晃着桃枝，散漫答道：“此处便是。”
　　小和尚似乎有些苦恼，斟酌着说道：“那施主可认识，戚施主？”

　　原来是来找我师父的。怎地又来了一批试图劝我师父改邪归正的大和尚？

　　是的，我师父是个大魔头，一个搅动风云的很厉害的坏魔头。
　　我叹了口气，利落跃下树来，要把这小和尚打发走。
　　却没想到转身的时候，这小和尚看见我的脸，脱口而出：“施主，你命里有一情劫，危及性命，可要找我师父想办法化解？”

　　彼时我不屑一顾，却原来，真的应验了。不过，不是情劫，我看着怀里的惊岁，遇见他，从来不是劫。
　　我道：“原来是你。我不杀你。”我就要绕过他离去。

　　却听得小和尚又叹了叹，眉目里浮起悲悯来，“施主莫急，我师父，他兴许能救此人。”

　　“你说什么！”我心神一颤，险些站立不稳。

　　———
　　灵隐寺山雨绵绵。

　　那佛修不紧不慢地敲打着木鱼，升腾起的茶香让他的表情看不太分明。
　　我开口，一开口才发现我的声音这么嘶哑涩然，我说：“大师，求您救救他、求您救救他！”

　　我好想惊岁。明明没有过几天。
　　可是这几日紧赶慢赶赶到灵隐寺的路上，我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的是他。
　　晚上做梦梦到的也全都是他。

　　他不跟我笑了，他拿着揽光剑，剑锋发着寒光，对着我，他说：“何必，是你害死了我。”

　　“我不想见到你。”

　　他又对我笑，他的身后出现了一片开得极艳极糜丽的曼珠沙华，那颜色红得像血，而他就站在那片曼珠沙华前，对我说：“我等你。”
　　我分不清。我不知道。
　　是我自以为是，是我想当然。

　　我好想他。我想看见他活生生地出现在我面前，然后再温柔地唤我一句：
　　“——何必。”

　　为此，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什么都可以。

　　窗外的雨下得更大了，打在外面的芭蕉叶上。
　　佛修说：“施主，你心魔深重，又如何得偿夙愿？”

　　“什……什么？”
　　心魔？.....哈。

　　我笑，然后猛然抬手，狠狠地将那附着在我肩胛骨上的魔骨生生抽出来！

　　鲜血顺着我的肩膀汩汩流下，然后淋了一地。我的手上也鲜血淋漓，于是我拿着那块魔骨，朝大师好脾气地笑：“大师，你看，我没有心魔了。”
　　心魔自魔骨而生，那我拔了魔骨就是！

　　我没有心魔，只余执念。我的千般万种执念，只因那一人而起。我的万千嗔痴爱恨，皆因那一人而生。

　　旁边那引我来的小和尚露出不忍的神色，我心笑，他还是太年轻。

　　那佛修一叹，目光从我旁边的空气一掠而过，眼里难得带了点复杂，“非是我不救他，实在是………时机未到。”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大雨瓢泼。我撑一把油纸伞，离开了此处。

　　——我一定能救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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