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姝

　　32
　　霍瑾辰走后，朝堂上委实不安分了一段时日。赵惜玉的情绪不对劲，她的母妃良妃自然看出来了。朱家对于赵惜玉想要霍瑾辰做驸马，那是不反对的，朱翁虽是一个奸臣，可是对于子孙后代都是宠溺的，外孙女喜欢就行，可是现在偏偏霍家看不上他们家。那么朱家自然是大为恼怒的，镇北王霍北宇和王府姻亲裴家在朝堂日日被弹劾，赵构心里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虽说他也不赞同赵惜玉嫁与霍瑾辰，但是女儿的伤心他也是看在眼底的。皇家的公主，霍瑾辰居然不愿意娶，赵构心里也是不痛快的。北疆那里他是暂时动不了的了，那么便只好对裴家出手了。
　　于是，裴彦被从户部调到了礼部，虽说还是继续做侍郎，可是手中的权利却是大不如前的，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裴彦心里对自己的弟弟弟媳，开始越发地不满起来，觉得自己受了无妄之灾。接连好几日携礼，到朱府登门道歉，可是朱翁避而不见。
　　裴府的老夫人也感受到了两个儿子之间的关系越发紧张了，大房对静嫣是越来越不客气了，裴牧之看到静嫣在府中的处境，再加上裴牧之在朝堂也是被打击得很厉害，于是裴牧之打算提前带着妻子，去清河县了，远离洛阳的是非之地。
　　静嫣走的这一日，赵妍霍静姝和徐时卿都来了，赵妍对小夫妻俩自然是千叮嘱万嘱托的。
　　“姐姐，我会想你的，到了清河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啊。”好不容易赵妍说完了，静姝开口道。
　　“姝儿，姐姐也会想你的。”静嫣也是不舍的，这一别，自己与家人不知要多久才能见面了，“姝儿，有什么事情就写信给姐姐。”
　　“恩。好的姐姐。”
　　“姐夫，你可一定要对姐姐好啊。”静姝又转头郑重地对裴牧之说道。
　　“静姝，你放心吧。”裴牧之答道。
　　“药罐子，你啊，活得简单一点，每日想那么多干嘛？要我说，去了清河县才好呢。”徐时卿的语气有一些傲娇。
　　“厚脸皮，与其花心思来担心我，不如多想想你自己。”静嫣这话虽听上去不中听，可是徐时卿是明白的。
　　“裴大人，你要是敢背叛药罐子，我家小姝可不会轻饶了你。”徐时卿对裴牧之威胁道。
　　“好了，你们几个，不要误了你姐姐出发的时辰，吕嬷嬷溶月淡风，你们可要好好照顾自家的夫人。”赵妍又对几个仆人嘱托道。清河县衙门本就不大，裴牧之原来也只是带了一个元玉住在里面，静嫣此次也只带了吕嬷嬷溶月淡风三人，其余的全部留在了玉笙居。
　　“嫣儿，你要记住，无论发生了何事，北疆都不会拒绝你们的。”在赵妍的最后一声嘱托中，霍静嫣挥手含泪道别了。
　　要说这静嫣走了，裴家，老夫人是不舍得的，小儿子在自己身边的时日实在是太短了，但是老夫人还不是最伤心的，要说最伤心的莫属罗以晴了，她是真的喜欢自己的这个二舅母的。当然，二房走了，大房的裴彦和赵熙自然是高兴的。
　　因为徐时卿怕静嫣走了，静姝想念姐姐，独自在家闷闷不乐，于是便和赵妍说，把霍静姝带到东平侯府去玩个几日，赵妍想着徐时卿平日都嘻嘻哈哈的，便同意次女去东平侯府散散心了。
　　东平侯府底蕴虽比不上裴国公府那样的百年世家，但是毕竟也是历经了三代的侯府，东平侯府比不上安乐公主府那样的奢华高调，面积也比不上宣城公主府的那般大，但是处处透着古朴与低调，可见东平侯府风光了三代是有原因的。
　　东平侯府的孟老夫人和东平候夫人静姝都是见过的，赵妍也提前和她二人打过招呼了，她们对于静姝的到来还是很热情的，早早地给静姝布置了房间。又带着府里的姑娘来与静姝认识了一番。
　　徐时卿虽是东平侯府的表小姐，可是她与东平侯府的这几位表妹表姐却是不太亲密的。东平候夫人生了三个儿子，大儿子齐宣也是早早地请立了世子，次子齐鸣和齐盛如今一个十四岁，另一个也只比静姝大了几个月。侯夫人并无亲生女儿，东平侯府的女儿皆为庶出，且每个人的姨娘都不是同一个人。侯夫人对于这些庶女自然是不在意的，只要没有庶子，再多的庶女对于她来说也不过是一副嫁妆的事情。
　　“大姑娘这段日子都不太舒服，还望郡主体谅个一二，要是把病气过给郡主可就不好了。”东平候夫人带了两个女孩走到静姝面前。
　　这个是静姝早就听徐时卿说过的，东平侯府的大姑娘齐乐文已经病了大半年了，连徐时卿都没见过这位大姑娘，便开口说道：“大姑娘病了，那自然是要好好养着的。”
　　静姝说完又看向另外两个女孩，东平侯府的人长相还是不错的，这点，单单看齐宣和徐时卿便可知一二。二姑娘齐乐书看着就是一个活泼的姑娘，穿了一身桃红色的裙子，裙裾上还有细碎的樱花瓣，一头青丝绾成了飞云髻，其余细细编成一条条小辫子，再绞成两股大辫子，垂在双肩，又插了一支水红色孔雀簪。脸上略施粉黛，朴素的桃花心木耳环，简约而又不失华美。
　　三姑娘年纪尚小，看着有些怕生，一袭淡粉色长裙，又透着些可爱。端看这两个姑娘，便知东平侯府即使是庶女，也是娇养着长大的。
　　“好了，你们这几个小姑娘便去玩去吧，在这陪着我们两个糟老婆子有什么意思啊。”东平候老夫人说着，便把几个小姑娘打发走了。
　　要说齐乐书和齐乐彤，见着静姝的第一面，那还是印象不错的。静姝但看外表，那就是一个长得漂亮的十一岁女童，虽说她的表情变化比较少，但是这副样子再配上十一岁的年纪，就有种装大人的感觉，反而会叫人觉得可爱。
　　齐乐书和齐乐彤的性子还是不错的，她们平日里也不是不想和南平郡主亲近，只是这位表姐，看着好亲近，实际性子古怪让人难以接近，这是她们小时候就明白的一件事情。
　　几人来到了徐时卿的秋碧居，静姝这几日便住在秋碧居的西厢房内。齐乐书与齐乐彤是有一些尴尬的，因为徐姑娘完全不招呼她们，而静姝的话则比较少，还是锦绣端了一壶茶上来，缓解了一下气氛。齐乐书和齐乐彤在这种气氛中没坐多久，便走了。
　　“不相关的人终于走了，小姝，姐姐带你去书房玩吧。”徐时卿小时候便不喜欢和那几个表妹表姐玩，自己的母亲死了，而她们的娘亲都还在，除了外祖母外祖父，根本就没人疼她。
　　徐时卿的书房当中放着一张花梨大理石答案，案上放着十方宝砚，各色笔筒和一个汝窑花囊，插着满满的一囊海棠花。西墙上挂着一幅山水画，左右各一幅对联。充满了书卷气息，只是，案上的崭新宝砚和笔筒里的笔，出卖了这位主人，这就是一个不爱读书的姑娘。
　　“小姝，你看这是你徐姐姐我，前几日刚在书肆里淘到的宝贝，这几日你在我这便随便看吧。”徐时卿从书架上拿下来了几本书，放到静姝面前。
　　霍静姝不用打开便知道其中的内容了，静姝有些苦恼，该如何告诉徐姑娘，并不是每个女孩的喜好都是同她一样的呢？“徐姐姐，我自小喜欢舞刀弄枪，不爱读书。”其实有葛老先生和霍静嫣在，静姝的学识便不会差到哪去。
　　“是啊，小姝，是姐姐考虑的不周全，算了吧，那我们来下棋吧。”徐姑娘说完，便让锦绣去取了一套棋具过来。
　　这是霍静姝第一次同徐姑娘下棋，徐姑娘下棋毫无章法可言，同她的人一般随心所欲，而静姝自诩棋艺糟糕，可是徐姑娘就是在静姝手下，也走不完十步棋，徐姑娘觉得自己有些没面子，“诶呀，小姝，下棋这么没意思，我们还是去玩别的吧。”徐姑娘傲娇地说道。
　　徐姑娘把静姝带到了东平侯府的园子里，东平侯府的园子里有一副秋千，徐时卿非拉着静姝坐上去，要自己亲自给静姝推。静姝推辞不得，只好坐了上去，霍静姝悠闲地坐在上面，忽然回忆起了镇北王府里的那副秋千，她其实是不常玩耍的。
　　“小姝，你知道吗？我大表哥定亲了。”徐时卿自那日在外面看到齐宣和卢梦秋，她也是纠结了好久，她本可以冷漠地不管这件事的，但是想到外祖母，最后徐时卿还是委婉地说了自己在外面碰到了齐宣和卢家三姑娘在一起，东平候夫人知道后，也是个行动派，立即相看人家，为齐宣定下了兵部尚书家的二姑娘。
　　徐姑娘便推边和静姝讲着最近的八卦，渐渐地静姝就感到徐姑娘没劲了，“徐姐姐，我有些累了，我们回去吧。”静姝话音刚落，便有两个男子走了进来。
　　静姝见他们十四五岁的样子，衣着华贵，便大概知道身份了。对方显然也注意到了她们，走了过来，“表姐，这位便是永纯郡主了吧。”是的，来人正是齐鸣和齐盛。
　　“对啊，表弟，小姝可是我的朋友，要在侯府小住几日，你们可要好好待她。”徐时卿知道自己的这两个表哥，其实是一点风度也没有的，就说齐盛吧，光是欺负齐乐彤的场面就被她撞见过几次了，虽说她不喜欢这个表妹，但是徐姑娘向来是看不过眼的事情，都要管上一管的。
　　齐盛因为是老小，在府里是最为受宠的了，像个小霸王似得，此时见了静姝，竟比他平日里见到的同龄人都要好看了许多，便开口道：“好啊，表姐，永纯郡主以后就归我罩着了。”
　　“她哪需要你罩着啊？你管好你自己便行了。”徐时卿不屑地说道。
　　徐时卿并不想和自己的这两个表弟多做纠缠，带着静姝回了自己的秋碧居。
　　晚上的时候，侯府的孟老夫人特地为静姝摆了一桌宴席。老夫人特地把静姝和徐时卿拉到了自己身旁坐下，东平候老夫人对于徐时卿那是感情复杂的，自己就两个女儿，当年的事情，侯府为了小女儿，粉饰太平，把所有的责任都推给了自己的这个外孙女和意外二字。从那个时候起老夫人和老侯爷二人便对这个外孙女充满了愧疚，时常把这个外孙女接到洛阳来住。老夫人也知道前些日子自己的话，伤了这个外孙女的心，只是为了侯府，她不得不这么做。她知道自己一家子都对不起徐时卿，便只好在其他方面对这个外孙女尽心尽力，外孙女喜欢永纯郡主，那么侯府自然是不会怠慢的。况且，霍静姝长得好，看上去乖巧，虽说风评不好，但是老夫人经历的多，也知道有时候别人说的不一定是真的这个道理，况且她与静嫣有过接触，心里也是不相信静嫣的妹妹会差到哪去的，对于徐时卿和静姝相交，她是赞同的。
　　一顿饭吃下来，也算得上是宾至如归了。
　　霍静姝这是长那么大以来，第一次跑到别人家做客，充满了新奇感，她虽和师姐玩得好，可是因为身份原因，她去林家玩，林父林母就会颇为束缚，这点她是感受到的，所以从未留宿过。
　　青衣和欣然也是赵妍特地调教的，到了侯府一切也照旧，帮静姝安排得十分稳妥。
　　静姝大概是有些认床，第二日醒的比往日还早，她也没去把徐时卿叫醒，洗漱完后，青衣便去端了早饭过来，静姝用了以后，便觉得没了徐姑娘的叽叽喳喳，有些无聊，便打算去园子里走走。
　　“姑娘，早上的晨露还在，虽已四月，奴婢还是去拿个披风给你吧。”青衣知道静姝身子好，可是还是担心，她是最谨慎不过的一个人了。
　　青衣走后，霍静姝便找了个石凳坐下下来，忽然看到齐盛捉了一只青虫，在不远处吓唬齐乐彤，齐乐彤一个闺阁女子，年纪尚小，自然是怕这些的，眼泪都已在眼边打转。
　　静姝虽不喜多管闲事，可是昨日齐家姑娘的善意她还是感受到了的，于是便走了过去，齐盛看到自己欺负妹妹的场景被静姝看到了，涨红了脸，扔了青虫，一句话也没说跑掉了。
　　“谢谢你，永纯郡主。”齐乐彤拿帕子擦了擦眼睛，感激地对静姝说道。
　　“小事，往后再有这种事，你可以跑去告诉侯夫人啊。”静姝提议道。
　　“没用的，母亲和祖母知道了，只会训斥三哥哥一顿，事后三哥哥反而会变本加厉地欺负我。”齐乐彤小声说道，她还没有说出来的是，她只是个庶女，侯夫人的心自然是偏向自己儿子的，她去老太太那告状，自己的姨娘日子便会难过起来。
　　霍静姝听了，便也没再说什么，东平侯府的事她还管不着。
　　这时，一名披头散发衣冠不整的女子忽然冲到了她们面前，那女子死死地抓住了静姝的袖子，眼里透着一股绝望，开口道：“求求你，救救我和我的孩子吧。”
　　静姝注意到，这女子身上有一些痕迹，这些痕迹那次宣城和朱凡欢好后，她也见过。
　　“大姐姐。。。。”这时静姝身旁的齐乐彤喃喃说道，她似乎被吓住了。
　　还没待静姝说什么，几个嬷嬷就跑了过来，两个人把那名女子压住，给带了回去，又有一人把静姝旁边的齐乐彤给带走了，只留了一个老嬷嬷，开口对静姝说道：“永纯郡主，不好意思，你也看到了，我们的大姑娘得了疯病，今早因为我们几个的疏忽，大姑娘跑了出来冲撞了您，实在是对不住了，只是还望郡主替我们保密，毕竟事关我们侯府姑娘的声誉。”
　　霍静姝自然是应是的，而青衣此时取了披风刚回来，“青衣，我们回去吧，我不想逛了。”
　　霍静姝觉着这事处处透着古怪，她没有对徐时卿说，毕竟徐时卿与她不同，她住个几天就走了，徐时卿在东平侯府是要常住的，侯府里的人自然是不希望她们知道这事情的。
　　这件事情过后，静姝就听说齐乐彤回去便生病了，连探视的人都拒绝了。而侯府的侯夫人私下里都对静姝说了一下此事，解释的原由和那位老嬷嬷所说是一致的，静姝自然是又做了会为侯府保密的承诺的，此事到此时，好似便这样过去了。
　　只是，霍静姝回到公主府的第三日，便听徐时卿说，齐乐彤顶着病体跑到花园里玩耍，失足掉池塘里淹死了，霍静姝忽然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不知为何，静姝就是有一种直觉，像齐乐彤那样的小姑娘，是不会犯失足淹死这种错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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