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姝

　　31
　　今日的是赵惜玉及笄的日子，赵构就她一个女儿，自然大办，洛阳城有头有脸的贵族公子小姐都来了。赵惜玉十五岁了，到了议亲的年纪了。
　　霍静姝今日只带了青衣，下了车，周围已经来了不少马车了，静姝也是运气有些不好，顾锦柔的马车恰好就停在了她边上，静姝对着顾锦柔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顾锦柔胆子小，一下子就想起了前几日的春日宴，把本已打算说出口讥讽静姝的话给咽了下去，带着丫鬟走了。
　　静姝进入午门后，穿过层层朱红宫墙和长廊，绕过甬道，走了好一会才走到赵惜玉的永宁殿。
　　赵惜玉今日穿得自然隆重，一袭粉蓝色的宫装，外罩了一层素纱，看起来华贵至极，青丝挽成了飞云髻，见到静姝一行人，特地把静姝拉到了身前，抱怨道：“表妹来了洛阳，也不常来宫里看看我。”
　　静姝答道：“公主也不是不清楚我的性子的。”
　　“是啊，宫里那么无聊，变换成是我，也是想往外跑得。你哥哥姐姐今日来吗？“赵惜玉期待地问道。
　　“哥哥今日陪我和四姐姐来了，姐姐就不清楚了。”霍瑾辰今日本是不乐意来的，可是又不放心静姝和静芊，便还是跟来了。
　　赵惜玉叹了一口气，说道：“嫣儿表姐出嫁，我都没能看到，不知道嫣儿表姐过得好不好。”
　　“公主放心吧，姐夫对姐姐很好。”
　　“是啊，嫣儿表姐的眼光自然是不差的。”
　　“公主，这是我送给你的及笄礼物。”静姝说完，便让青衣把盒子递给了赵惜玉。
　　赵惜玉打开盒子后，看到了那只蝴蝶步摇，眼睛一亮，“谢谢姝儿妹妹，我很喜欢。”说完，让宫女把步摇佩戴到了头上。
　　“我们呆在殿中也无事，公主不如一起去御花园走走吧。”这时坐在一旁的朱雅容说话了，她在一旁听赵惜玉和霍静嫣说话早已不耐烦了，前几日她故意找静嫣的茬，没想到，裴牧之居然出面替她摆平了，朱雅容不由得心里更不痛快了。是的，朱雅容是佩服霍静嫣的琴技，可是有了裴牧之，那么朱雅容便不会喜欢霍静嫣。没有出手阻拦这门婚事，已经是朱雅容做的最大的退步了，可是当裴牧之成亲的那一日，她在府里，听着外面的锣鼓声响，还是后悔了。朱雅容本打算着，不与静嫣裴家人接触的，只是那日从春日宴归家时，她本就因为顾锦柔心中不痛快，看到了静嫣的丫鬟溶月，顿时心里有一股恶意，朝着溶月身上撞了过去。
　　赵惜玉自然没有拒绝自己小姑姑的要求，便带着贵女去了御花园。此时的御花园风景正好，各种颜色的花儿盛开。园内自然是遍植古柏老槐，罗列奇石玉座，宛如仙境一般。
　　霍静姝见赵惜玉被一群贵女围住了，便也不太想凑热闹，和静芊说了一声，便带着青衣去亭子里坐下了。
　　徐时卿来的不算早，她见静姝一人坐于亭中，自然是与赵惜玉见过礼，便进了凉亭。徐时卿今日穿了一身浅紫色碧荷高腰襦裙，淡淡的紫色，群上绣着一朵白色蔷薇，就孤零零的一朵，裙角上绣着一只翩然七五的蝴蝶，仿佛欲飞向那蔷薇，然而，这只能是它实现不了的愿望，腰间系了一条白色丝带，是雪一般的白，与浅紫色的碧荷高腰裙映衬得完美无瑕。绾着白合髻，插了一支垂着白色流苏的蝴蝶簪，只留了一缕青丝在兄前，虽是淡妆，但已风化无双。今日的御花园里，最出众的无疑便是赵惜玉与徐时卿二人了。
　　“徐姐姐，你怎么来得这么晚啊？”静姝问道。
　　“我今天早晨马车坏了，耽搁了一些时间。”徐时卿答道。
　　不知为何，霍静姝总觉得今日的徐时卿，与平日里有些不同。
　　就在这时，大理小王爷段逸夫看到了她们二人，走了进来，段逸夫是惊喜的，今日的徐时卿美得让人惊心动魄，段逸夫没想到前几日遇到的美人，还是一个贵女，他此次入京来，本就是奉命求娶一名贵女回大理的，他的父皇自然是希望他能把赵构亲女赵惜玉带回去的，可是段逸夫的头脑却是十分清醒，他清楚，一个大理，还不值得赵构把自己的女儿赔上，因此他一开始的目标，便是洛阳贵女。如今，段逸夫见了徐时卿，心里便下了决定，“没想到，我和姑娘这么有缘。”
　　徐姑娘抬头看向段逸夫，不知为何，想起了赵构前几日与她说的话，“南平，沈修竹未必适合你，你想要的只是一个简单的家庭，沈修竹他能给你吗？他不能，他会拖累你，同时，你也会拖累他。你想和爱人长长久久地生活在一起，只要沈修竹他还是锦衣卫的话，你的愿望便永远也达不到。因为你的出身，你会变成沈修竹的负担，南平，真正的爱一个人便是成全他。”徐姑娘到现在还记得当时赵构语气中的冷淡，她当时是如何的呢？她脸色发白，整个人都在颤抖，她清楚这位皇帝说那么多，不过是因为他改变主意了，徐时卿并不想为了这几句话，放弃沈大人。
　　可是当她回到东平王府后，面临的是更大的压力，徐姑娘记得一向疼爱自己的外祖母，居然对她说，“小卿，你想要的一直是亲情，而不是爱情。爱情值得你留恋一辈子吗？”
　　可是徐姑娘的心里还是喜欢沈大人啊，她不明白为什么周围的人都要来逼她呢？徐姑娘去找了沈修竹，可是他又不在，沈大人似乎总是那么忙。每次徐时卿需要沈大人的时候，他都不在。徐时卿忽然感到自己累了，是啊，这份感情到现在，沈大人也从未给过她回应，或许一切都是她的一厢情愿吧，沈大人从未说过爱她。
　　“见过段小王爷。”徐时卿开了口。
　　霍静姝有些惊讶，她以为前两次的不愉快碰面已经足够让任性的徐姑娘无视这位小王爷了。更让静姝惊讶的是，徐姑娘居然还和这位段小王爷聊上了。
　　不一会，御花园里起了一阵骚动，徐姑娘是八卦而喜欢热闹的，便起身拉上静姝往人群处走了过去。静姝没想到，主角居然还是自己的哥哥。
　　原来是赵惜玉拦住了霍瑾辰的去路。
　　“霍二公子，不知你要送我什么生辰礼物啊？”自古以来，自然是没有主动向男方讨要礼物的女子的，更何况是一位公主，不得不说，赵惜玉的行为实在大胆，然而也正是因为她是公主，旁人也不敢说什么。
　　周围的公子哥们，对霍瑾辰能得到公主的垂青，自然是既羡慕又嫉妒的。
　　霍瑾辰对于这位公主表妹原本是没什么印象的，也不打算产生任何交集，冷淡地开口道：“不曾准备。”
　　谁知，赵惜玉听完这几个字以后，并未生气，反而是一把夺过了霍瑾辰腰间的玉佩，“既然霍二公子不曾准备礼物，那便把这块玉佩赠与我当礼物吧。”赵惜玉的薄唇微开。
　　“随便你。”霍瑾辰说完，便和许文安魏子寒走开了，他知道今日是赵惜玉的生辰，不可闹得太难看，那块玉也不是什么他经常佩戴之物，赵惜玉拿去了，他也无所谓。霍瑾辰一直知道自己受欢迎，只是他于男欢女爱一事上，实在没什么兴趣。
　　赵惜玉也并未做太多纠缠，今日她的举动已经把她的意思表达得很明确了，她知道自己十五岁了，赵构不会留她太久，如果一定要嫁人的话，那么她就要嫁她喜欢的那个，在见到霍瑾辰的第一眼，她便知道自己喜欢这个人了。今日夺霍瑾辰玉佩，于她来说，就是一场试探，霍瑾辰没拒绝，赵惜玉很高兴，见到静姝就更加热情了。
　　霍静姝和一旁站着的朱雅容都皱了皱眉，但是赵惜玉并未发现。
　　今日的正宾正是徐时卿的外祖母，东平候府的老夫人，这于她来说也无疑是一种肯定，皇家对她的肯定。赞者便是朱雅容了。
　　赵惜玉的簪子是她母妃一年前便开始命人打造的，华美至极，通体碧绿，簪身雕刻着栩栩如生的彩凤，簪头一朵雪莲悄然绽放，还有一个莲花自似的吊坠，端的是飘雅出尘。
　　赵构亲自来了永宁殿，举行了开礼仪式。随后东平候老夫人走了出来，以盥洗手，于西阶就位；赵惜玉走到了大殿中央，向观礼者行礼。东平候老夫人为其梳头加笄。经过三加三拜后，赵构亲自为赵惜玉取了字“慧兰”，赵惜玉聆训揖谢，礼方成。
　　及笄礼结束后，霍静姝去长乐宫看了一下萧太后，也没多做逗留，便归家去了，把今日赵惜玉与霍瑾辰的事详细地和赵妍说了一遍。
　　及笄礼后第二日，赵妍入宫。
　　永宁殿中，赵惜玉听闻赵妍来了，很是热情，“惜玉见过姑姑。”
　　“昌平，你是个好姑娘，只是你真的想好要嫁给瑾辰了吗？”赵妍说得很直接。
　　“姑姑这是何意？”赵惜玉听出了赵妍语气中的异样。
　　“你是个聪明的姑娘，自然知道姑姑在说什么，霍家早在静嫣嫁到裴府的那一刻，便走到了朱首辅的对立面，你不会不清楚吧？”赵妍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前几日，你表姐丫鬟的事情，包括你表姐夫在朝堂被弹劾的事情，昌平，你真的一无所知吗？”
　　赵惜玉自幼生在宫中，又如何会蠢呢？她没想到，自己一直在回避的事情，就如此血淋淋地被赵妍说了出来，她就是清楚，霍瑾辰不可能主动求娶她，昨日才会做出试探的呀。赵惜玉脸色有些发白，却一言未发。
　　“昌平，你真的想好，要为了瑾辰放弃你现在的一切吗？如果爱情对于你来说是最重要的话，那么我这个做姑姑的，也不会多加阻拦。”赵妍温和地说道。
　　可是她每说一个字，赵惜玉的心便碎上一分，她真的有那么喜欢霍瑾辰吗？喜欢到，愿意为了霍瑾辰放弃朱家，放弃自己的母妃，放弃赵构的宠爱吗？这个答案，赵惜玉心里早就有了，她缓缓地开口道：“对不起姑姑，昨日是昌平不懂事，莽撞了。”说完，赵惜玉亲自走向内室，把霍瑾辰的那块玉佩拿了出来，还给了赵妍。
　　赵妍离开永宁殿后，又去了一趟崇德殿，找了自己的兄长。赵构自然也是清楚昨日御花园的事情的，他看得了赵妍手中的那块玉，便什么都清楚了。赵构希望赵惜玉嫁给霍瑾辰吗？答案是否定的，他就这一个女儿，是从心底疼爱的，霍家，赵构觉得自己的妹妹嫁过去就已经足够了，犯不着再赔一个女儿了。
　　“安乐，你找朕有何事啊？”
　　“二哥，臣妹有一个不情之请。”赵妍低声说道。
　　“我们是亲兄妹，有什么要求，你就说吧。”
　　“臣妹家的瑾辰，打小就不成器，让我操碎了心，臣妹听闻岳河书院的先生最是严厉不过的了，臣妹想把我那不成器的次子送进去，历练一番。”
　　不得不说，赵妍此番打算还是很合赵构心意的，赵构对这个妹妹的识趣一向满意。岳河书院也在洛阳，那么霍瑾辰在国子监还是在岳河书院与赵构来说并无太大差别，只有霍瑾辰在洛阳便可。只是霍瑾辰去了嵩山的岳河书院，便不可日日归家了，岳河书院只有每年年底，才准许学生归家，这样也就能避免赵惜玉与霍瑾辰的碰面。虽说，赵惜玉现在是说自己放弃了，可是年轻人，总是容易冲动的。赵构自然准了。
　　赵妍回府后，便唤来霍瑾辰，同他说了一声对他的安排，霍瑾辰知道静嫣不久后便要与裴牧之去往清河县，而母亲也是要带着小妹归家的，自己在洛阳并没有什么特别牵挂的事情，况且无论，岳河书院，还能躲掉公主这个麻烦，自然无异议。
　　赵妍一向是个利落的人，既然说要把霍瑾辰送过去了，第二日便带着静姝给霍瑾辰送了行。静姝心里是不舍的，可是她清楚这样的安排与霍瑾辰才是最好的，不仅仅是因为赵惜玉，国子监的学生多是富家子弟，哥哥的身上也有些公子哥的习气，但岳河书院却不一样，无论贫富贵贱，只要你有本事，那么便可以进去读书学习，条件也比国子监苛刻了许多，静姝觉得这些对于自己的二哥哥来说都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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