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姝

　　霍静姝等人走后，安乐公主就来了竹宣斋。
　　安乐公主萧妍，十六岁嫁与霍北宇，十七岁生长子霍瑾瑜。作为太后唯一的女儿，再加上当时先帝还在世，安乐公主自然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十六岁的她或许骄横，但是也确实风华正茂，是皇宫中一道夺目的风景，先帝燕太祖赵真曾开玩笑道：“皇宫里最值钱的宝藏，乃自己的长女，千西夏不换。”可帝王总是善变的。
　　前朝灭亡后，中原大乱，地方政权割据，狼烟四起，百姓流离失所。雪上加霜的是，外族的入侵，北疆当时的节度使石敬安割地给西夏人，当起了西夏国皇帝的干儿子，以此来换取西夏人的支持，中原称帝。石敬安目光短浅，激情民愤，政权自然是没有维持多久的，但是割给西夏人的地也不是那么容易拿回来的，从此北疆的边关防卫变得薄弱，边疆百姓陷入水深火热之中，北疆一片生灵涂炭。这种局面一直到霍老将军霍烨出现才好转，霍家本是洛阳的一个三流世家，前朝覆灭以后，为躲战乱，霍家就离开了洛阳。霍烨曾是太祖手下的一民小将，然其骁勇善战，得到了迅速的提拔，先是跟着太祖南征北战，后又平定了政权割据的北疆，为天下统一立下汗马功劳，太祖欣赏他的才能，就封他为镇北王，派他摔兵永驻北疆。霍烨来了北疆以后，迅速利用自己原来的班底，建立了霍家军，这支军队纪律严明，所向披靡，令西夏人闻风丧胆。霍烨的愿望一直是收复石敬安割出去的地，然建国初期，国库空虚，中央对于此事一直是态度暧昧的。也就是二十一年前，西夏王摔号称五十万大军亲征，此事中央大臣争斗正处于白热化阶段，皇帝又日日溺于求仙问道寻求长生之术，几乎不闻政事，谁还会去管边关如何呢，霍烨只得带领边关十万大军破釜沉舟，霍烨清楚没有中央的粮草支持，此战不可拖，抱着必死的决心，单枪匹马深入敌营，斩杀了西夏王李穆，当然他自己事后也丢了性命。西夏军首领死了后，群龙无首，很快便不成气候，年仅十九岁的霍北宇在父亲死后，来不及悲伤，率领霍家军，很快打得西夏军落荒而逃，顺便抢回来石敬安割出去的失地。边关胜利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全国，人心振奋，霍家很快声誉大振，有志之士尽来投靠。霍家的名声起来了，霍家军的规模也大大扩大，霍家在北疆真正地站稳了脚，霍家在北疆的势力和威望，很快成为了疑心颇重的太祖的心头之患，可是霍北宇当时在民间的名声，使太祖明白他杀不得，况且太祖清楚除了霍北宇，北疆必然大乱，最后与朝臣商量的结果是联姻。
　　太祖子女不丰，虽妃嫔无数，但只有四个孩子。其中长子也就是上一任皇帝燕昭宗赵仁，是太祖发迹之前娶得乡下妇人李氏所生，李氏早亡，在太祖奋斗的时候就得病死了，当时太祖已有问鼎中原的想法，就明白自己的婚事不可草率，没有立即再婚。一直到天下统一，太祖为了稳定朝中局势，明白自己需要一个财阀世家的支持，求娶了当时豆蔻年华的萧太后萧燕儿，萧太后当时不过十五岁，比燕昭宗还要年幼五岁，萧太后只生了一女便是安乐公主，太祖很是喜欢。太祖的次子便是当今天子宣宗赵构，其母原来只是太祖娶萧太后之前房中的一名侍妾，因为运气好，生了赵构，太祖称帝后，就封她为嘉嫔，早三多十年前就病死了；还有一女便是文安公主为宫女所生，因生母身份低微，自幼在萧太后身边长大的，和安乐感情还不错。
　　如果霍北宇不被太祖召回东都洛阳论功行赏，或许赵妍是可以在洛阳城做一辈子的刁蛮公主的。可偏偏世上是没有如果的。太祖本来联姻的人选也不是赵妍，首先是萧太后不舍得自己的爱女远嫁，再来是太祖当时也是真心实意地疼爱她的。虽当时也有人提起文安的年纪不合适，但太祖态度坚决，朝臣也就没有坚持。
　　然而事总是不如人愿的，霍北宇初进宫就碰到了刁蛮公主赵妍，彼时萧妍像个高傲的孔雀一样率领宫人跑到御花园，对这位天下的英雄充满了好奇，丢下一句“不过如此。”又率领众人浩浩荡荡地走了。赵妍其实是个颜控，这不是说霍北宇长得不好看，而是他太糙了，霍北宇长得是人高马大，英气逼人。而偏偏赵妍的审美是温润如玉世家子那一款的，所以她还真的是没瞧上霍北宇的。但霍北宇却是在见到赵妍第一面后，就觉得自己应该娶这个女人的。霍北宇一直是果断的，直接对太祖说出自己求娶安乐公主之意。
　　太祖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同意了。在政客面前，亲情或许是随时可丢弃的。毕竟安乐公主是萧燕儿的亲女，而文安公主只是养女，把她嫁到北疆，对北疆的牵制可远远大于了文安公主的作用。可以这么说，只要萧燕儿还在宫中一日，太祖就不怕北疆反。
　　赵妍是刁蛮，可是她不蠢，太祖宣布婚讯后，她或许是震惊的，但又有一种果然如此的解脱感，她没有再做过多的挣扎，而是收起了自己的刁蛮，平静地接受了，她想让自己成为母亲在深宫中的依靠。
　　赵妍初到北疆是有很多不适应的，然赵妍若是想讨好一个人，大概是无人能抵抗的，霍老太太也不是什么极品婆婆，她很快坐稳了镇北王妃的位置。
　　渐渐地赵妍发现，霍北宇对她是真的喜爱的，她也不是什么狼心狗肺之人，自然而然的她从心里完全接受了霍北宇，霍北宇长得糙，可是待她却很温柔，夫妻感情也渐入佳境，北疆成了她真正的家。
　　安乐公主今年虽然三十又七，但看上去至多二十七八岁，风姿卓越，容貌极美，看到她，就不会惊讶霍静嫣姐妹的相貌了，当说一句原来如此。
　　“母亲来了。”慕容璃看到安乐公主赶忙起来行礼，可见她虽生在江湖，可世家小姐那种深入骨子里的东西，她一点也没丢。
　　“你辛苦了，都是一家人，不必如此见外。”这话其实说过很多次了，安乐公主对于自己的长媳还是很满意的，来了北疆以后，她越发厌恶中央的勾心斗角，对于长子娶了江湖世家的女子，她一点也不反对，“你妹妹怎么样了？”赵妍看到榻上已经入睡的女儿，绝美的面容增添了一丝愁苦。要说她也算是顺风顺水了大半辈子，出嫁前的日子不必多说了，出嫁后婆母仁慈，丈夫儿女又都贴心，唯独这个女儿，操碎了心，她对于自己没有给静嫣一个好的身子，充满了愧疚。静嫣儿时生病，她都是亲力亲为地照顾，生怕仆人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静嫣七八岁时提出要搬出父母的世安苑，赵妍虽然同意了，但也给她安排了，紧靠世安苑的竹宣斋，淡风和溶月也是她从府里千挑百选出来的，最稳妥的两个丫鬟，溶月甚至跟着慕容璃学了一些时日的医理。
　　“这都是媳妇该做的，嫣儿妹妹刚刚吃了药，情况已经平稳下来了，估计睡个一觉，便可大好。”慕容璃回答道。
　　“这就好，我多希望嫣儿能像姝儿那样地健康有活力啊，我情愿折自己的寿，也希望她能好起来，她长得那么好，又是如此的聪慧懂事。”赵妍喃喃地说着，眼角有一丝晶莹，赵妍是坚强的女人，可是她又是一名母亲，所以她又是脆弱的。
　　“母亲，媳妇以前听闻天山上有一种花名为雪莲，但极为罕见，七八年才长一株，且花期极短，仅三四两月，若有幸得之，嫣儿妹妹的痛苦或许能减轻一二。”慕容璃也已经是两岁稚儿的母亲了，所以很能理解赵妍。天山雪莲的事情，她只对霍瑾瑜说过，因为她不确定有没有效果，她知道给了一个人希望，再让她失望是怎样的一种痛苦。再加上霍瑾瑜也暗中已经派人找了几年，可是杳无音讯。如今见赵妍这般，她实在不忍，故说了出来。
　　“当真，不管什么样的代价，我定替我儿找到此花。”
　　随后慕容璃又向赵妍说了那几分不确定，让她不要抱太大希望。可是对于赵妍来说，只要有一分的希望，她就不会放弃。
　　“璃儿你先回秋碧居吧，文轩也才两岁，你离开了那么久，他定是要找你的，这里就交给我吧。”赵妍口中的文轩是霍瑾瑜和慕容璃的长子也就是赵妍的孙子霍文轩，小家伙长得是虎头虎脑，很得王府众人的喜爱。
　　慕容璃也有些担心自己的孩子，又看静嫣情况已稳定，暂不需要自己，便不再推辞，告退了。
　　慕容璃刚出门就碰到了来看姐姐的霍静姝，姑嫂二人讲了几句关于静嫣的事，便辞别了。
　　但不知为何，慕容璃心里总有一些不踏实，虽霍静姝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但她还是有些担忧刚刚自己和婆母的对话，被静姝听到，静姝一直是不安分的，惊天地，泣鬼神的事还没干过，但让人始料不及的事情倒是陆陆续续干过不少，从她四五岁能和林秀琼一起把李一刀从莫邪山山脚捡回一是就可窥出一二。
　　事实上，霍静姝听到了全部，并已经暗暗地在心里决定自己要去天山一趟了，但是她知道这事要是说出来，肯定会受到众人反对。
　　霍静姝进屋后，赵妍便告诉她静嫣已经无大碍，与刚刚霍静姝偷听到的差不多。赵妍又问了静姝最近的功课，静姝一一作答。
　　镇北王府的夫子葛老先生已经在王府数十年了，留着羊角八字胡，学问是极好的，就是为人有些呆板。霍老太太和赵妍比较开明，从来不理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的那一套，专门在内院搞了一个小书房，让夫子教的也不是三从四德女戒什么的，而是讲得和府里的公子们学的一样的内容。
　　霍静姝大约是不喜欢读书的，四书五经什么的她一念就想睡觉，兵法也不是特别感兴趣，倒是林秀琼对于兵法有所研究，所以静姝常常把葛先生气的如筛子般抖个不停。霍静姝喜欢看杂书，王府藏书阁里关于奇门阵法武功秘籍的书她几乎都看完了，还有对于做饭她也有所研究，不为其他的，霍静嫣常年胃口不好，静姝为了姐姐能多吃点，亲自下厨房，洗手作羹汤。
　　赵妍对于静姝无疑是充满着欣慰的，因为霍静嫣身体的原因，静姝收到的待遇是不公平的，明明她才是幺女，特别是这五年来，静姝和李一刀相处的时间甚至比父母还多，可是她却没有对姐姐抢走父母的注意力有一丝的不平，依然是那么得明朗，甚至反过来照顾姐姐，李一刀将她教得很好。
　　“好了，你姐姐这里有我就行了，等她醒来我会告诉她你过来看过她了，时辰不早了，早日歇息。”
　　霍静姝答是，她得回去好好琢磨去天山的事情。
　　赵妍又叮嘱了她几句，比如功课不可落下，葛老夫子又来告她的状了，女工更要好好学习，才放她走。
　　是的，身为世家贵女，即使在北疆，琴棋书画该学的还是要学的。霍静姝于音律上没什么天分，倒是静嫣琴技颇高，静姝听了自行惭愧，便不再钻营琴之道，听从了音律师傅王娘子的意见改为吹笛了。
　　霍静姝走了以后，竹宣斋来了一个略显女气的少年，气质有那么一丝不羁，头发半披半扎，少年五官与霍静嫣有五六分的相似，这便是静嫣的双生哥哥霍瑾辰，见静嫣无大碍才放心离去。
　　至于霍老太太，赵妍觉着老人家年纪大了，便吩咐众人莫要惊动她。
　　而在北疆的兵营里，霍北宇和霍瑾瑜父子俩，自然也是不知道静嫣又病了的消息的。
　　二多十年前的一役重创西夏人，李穆死后，他的弟弟李云迅速继位，他是一位比李穆更加不安分的西夏王，因此西夏人对于北疆的骚扰从来未断过。一月前，西夏兵又来了，霍北宇父子不敢有片刻的松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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