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子

　　都说北街四十四号里住的是个疯子，我记得一点问题也没有。
　　我就是那个住在北街四十四号的疯子。
　　所有人都认为我是个疯子，包括我自己，除了我家的那个小傻子。
　　那个小傻子是我弟弟。
　　不是亲生的。
　　是我捡来的。
　　是我从恋人的葬礼上回来的时候捡到。
　　对，在我十八岁的时候，我有一个同性恋人。
　　他和我分手了，他说他不喜欢我了。
　　分明是他把我带弯的，到头来却是一句轻飘飘的他又喜欢女孩子了。
　　我气恼，亲手毁去和他相关的一切，除了那张旧照片。
　　我舍不得。
　　三个月后，他死了。
　　是癌症。
　　可笑的是，他半年前就确诊了，也有自己偷偷的在治疗，可是他就是不告诉我。
　　他发现治不好了，便要和我分开。
　　到最后，我是最后一个知道他死了的人。
　　他的葬礼上，我没有哭。
　　到时回来的时候，我浑浑噩噩的走着，莫名其妙的捡回了小傻子。
　　我家的小傻子。
　　小傻子其实没有很好看，但是我无意间瞥到他的第一眼就决定了要养他。
　　可能是因为小傻子是我在那人葬礼那天捡回来的，我总觉得他的眉眼有些像那人。
　　尽管并没有任何依据。
　　小傻子呆呆的，和那人一样，脾气也软，总让我觉得他无用。
　　小傻子越长越不像他了。
　　这让我脾气见长。
　　那人死后我成了北街四十四号的疯子。
　　脾气愈发暴躁。
　　看的小傻子软软呆呆愣愣的样子，我就忍不住生气。
　　在他身上留下我的伤疤时还是有些心疼。
　　我一一吻过他身上的伤疤，一道道结痂的凸起。
　　他是我的。
　　这个没用的小傻子，呆呆傻傻的，除了我不会有人喜欢他的。
　　我也不允许他喜欢上任何人，除了我。
　　后来，小傻子考上大学了。
　　他不想去。
　　可那是那人心心念念都想要去的大学。
　　那人还没有来得及去看一眼就走了。
　　后来，我失业了，小傻子回来了。
　　他趁我醉酒把我赤身锁在笼子中。
　　笼子很美，就是有些小。
　　其实我也不反感，只是觉得有些不喜欢。
　　小傻子喜欢我。
　　我也挺喜欢他的。
　　但是这世人不会允许的。
　　我十七八岁的时候，离经叛道，只觉得和恋人在一起便是好的，哪里会管这世人的看法，被父母逐出家门也无所畏惧。
　　可是现在不同了。
　　我老了。
　　也知道人言可畏了。
　　我的时间也不多了。
　　我不想要小傻子经历一遍我当年所经历过的。
　　妹妹时常笑我养小傻子把他养的和我一般倔。
　　小傻子像了我十成，撞了南墙也不回头。
　　他用行动解释了他不在意。
　　风言风语少了。
　　我同意了。
　　可我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我死的时候是在小傻子的怀里，突然吐的血。
　　我吐血已经很久了，可这次连我自己都感到意外。
　　小傻子很恐慌。
　　可是血止不住的在往外吐。
　　我抬手摸了摸小傻子身上的那一道血痂，虔诚的吻上去。
　　然后，我死了。
　　对了，那一道血痂其实是我和小傻子一起刻的。
　　是我和他的名字。
　　为了永远把血痂留下来，他总在伤处未好时把它扒开，再刻上一遍。
　　对，小傻子是个疯子，和我一样的疯子。
　　我很喜欢他。
　　过了这么久，还是很喜欢他。
　　我大约会喜欢他，直到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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