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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中胡家(五)
“就你了。”
平地一声雷,惊了围观众人,乐了胡四,斯蒂文胡扶着胡五六昏昏欲绝。
***
“她真选了那只野狐。”
喜讯传到胡老太太耳朵,这会高兴得拄着拐杖,围着梨花木大桌绕圈。
胡四小心地搀扶,笑意不减:“我第一眼看到阿良,就知道,他会是颗有用的棋子。”
“不错,不错。”
“不过,在他们成亲之前,咱们还不能显山露水。”
虽然如他们所愿,孟宫羽选中了阿良,但她是独自离开湖水云涧的。
拐杖一顿,胡老太太问:“他们准备什么时候成亲?”
“听孟姑娘的意思,想回玉清再成亲。”
胡四话未完就被胡老太太打断:“那怎么行?万一她反悔,不成亲了呢?”
“若只是不成亲,咱们也一样得利,”搀扶着胡老太太坐下,胡四担心的是,“怕只怕,她再来闹一场挑姑爷。到时,咱们怕是找不到第二个阿良了。”
“不行,”枯槁的手掌重重拍上桌面,胡老太太神色凝重,“夜长梦多,咱们得想个法子让这亲事赶紧了了。”
“老祖宗的意思?”
“她可有说准备什么时候回去?”
“未曾,说是给阿良几天时间准备。”
“那就是了,”胡老太太笃定地说道,“她不是想回玉清成亲,这是在探阿良的底呢。”
“老祖宗是说,”胡四不确定,“她对阿良有怀疑?不应该啊,阿良的表现连胡十五都不敢妄动。”
“胡十五?哦,就那眼高手低的湿地问啊,”胡老太太记得这人,啐了一口,“呸,这小子也就仗着自己能打,还以为做得了三房的主。”
这倒是。胡十五看似跟胡五六同气连枝,实则根本没把胡五六这位三房正主放眼里过。
今天搞得那一场笑话就能看出。
“对了,那只野狐,阿良,”胡老太太端起茶盏,“不会有问题吧?”
胡四一下没转过伸:“老祖宗是指?”
“他不会背着你,私下把咱们卖咯?”
一个靠收买得来的心,不得不防着。
“哼,他没那个胆,”胡四一声冷笑,“那颗丹药只能维持十二个时辰。时辰一过,灵力尽失。若是他不想做回路边被人嫌弃的野狐,需在药力消失前再服一颗。”
“但这类短时内提高灵力的丹药,咱们也所剩不多了吧?”
说到底,胡老太太还是心疼自家的宝贝。
胡四又岂会不知。
“老祖宗放心,剩余的丹药都藏得好好的,原封不动。”他只给了阿良一颗,便已经想好了接下来的步骤。
因为阿良傻不愣登的,只单纯地想提高灵力,所以,就算药效时辰到了,他也不会真给那傻子第二颗灵药。
“我还是不放心。”
或许真是老了,胡老太太愈发觉得自己一日一日的心慌。
“那按老祖宗的意思?”
一抹久未见的狠绝出现在胡老太太的眼底。
她摘下一支珍珠发簪,交到胡四手中:“明日,将它磨了粉掺进丹药。”
胡四颤抖着双手,只因这颗圆润晶莹的珍珠,不仅能迅速提高八成灵力,且也是烧心焚骨的剧/毒。
老祖宗这是要孤注一掷。
“告诉那只野狐,想要解药只有两条路,”胡老太太咬牙切齿,眼睛几乎迸出眼眶,“要不生米煮成熟饭,要不杀了那女人。”
得不到,就毁灭。
“是,胡四遵命。”
话说另一边孟宫羽前脚才踏入前院,史蒂文胡也跟着跨过门槛。
“那只野狐配不上你。”
阴魂不散,这句话唠叨了一路。
她现在只想投入软绵绵的床铺,最好还能有一碗冰镇杨枝甘露,西米露也成。
这关中的气候,一会风沙漫天一会太阳高照,屋里凉外头热的,弄得人很难受。
“孟宫羽,你可别忘了答应五六的事。”
又来了,可劲的威胁吧。
“啊。”
一不留神,她被人拽住了胳膊,脚底打滑,眼瞅屁股要着地。
跌入一个硬邦邦的怀抱。
“对不起,你没事吧?”
史蒂文胡揽着柔软的腰,唇贴近她耳边。
“啪”,干脆响亮,反手一个巴掌挥上油腻的侧脸。
她笑得一脸无辜:“不好意思,手滑。”
猝不及防,史蒂文胡捂着左脸:“你敢打我?!”
看来是欠教训啊。
甩了甩发麻的掌心,孟宫羽考虑着要不再给他右脸来一巴掌?凑个对称嘛。
孟宫羽退后几步,偷偷活动着左手手腕,只等他上前。
“为什么打我?”
她竟然敢打他?生平第一次被女人扇耳光,史蒂文胡不由觉得,新奇?
这算什么问题?孟宫羽忍着耐心:“说了,手滑。”
史蒂文胡似乎不信,两道剑眉逐渐靠拢,又好像想明白了什么,眉头舒展开来。
“你在害怕。”
“啊?”
“你害怕我靠近。”
他迈开步伐,朝她逼近,她果然如他所料,往后退去。
神情慌乱,脸颊泛红。史蒂文胡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也害怕,爱上我。”
如果在喝茶,她能被茶水呛死;没有茶,她被口水噎个半死。
“你你,咳咳咳,你,咳,从哪看出,来的?”
可是,孟宫羽的难以置信,在史蒂文胡眼中,却是心事被戳穿后的窘迫。
莫名的,他觉得眼前的女人,有点可爱。
火辣的半边脸,仿佛也没那么疼了。
“所以,”史蒂文胡放缓了语速,口吻轻柔,“你选择阿良,是为了让我吃醋,对吗?”
像鱼刺卡在喉咙不上不下,孟宫羽艰难地开口:“对个屁。”
简直鸡同鸭讲,不,是鬼同狐说。
“淑女是不能讲粗话的哦。”
显然,史蒂文胡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无法自拔。
就连她翻出天际的白眼都觉得,她死鸭子嘴硬。
“其实说实话,我对你本来没什么兴趣,”一抹羞涩浮上耳尖,史蒂文胡挠了挠鬓角,“之前五六说你要从我们三房中选一人,我也就是闲得无聊随便去看看。这样说,会不会伤你心?”
缓过气后,孟宫羽想着赶紧阻止他:“你误会了。”因为呛咳,声音嘶哑。
她的声音听着像要哭出来一样,史蒂文胡愈发内疚:“我知道你很不好受,但我也是第一次,第一次觉得自己好像有一点点喜欢你。”
关中胡家,都是自说自话自导自演的狐狸吗?
有一刹那,孟宫羽想锤爆他的狐狸头。
“宫羽。”
空气微变,但史蒂文胡演得正热烈,没有发现异样。
“所以,你要不要重新选择一次?阿良为什么有三房的印记我暂时不太清楚,但可以肯定,他的确是只野狐,是我在通往湖水云涧的路边捡来的。”
“宫羽?”
“闭嘴。”
“只有和我一起才是最明智的选择,说不定大房那边就等着你选只野狐做夫婿,然后以违背婚约勒索你。阿良,阿良一定是胡四给咱们下的套,先骗了我,又骗你。”
不得不佩服,史蒂文胡的猜测基本已是真相。
“你不能意气用事胡乱选择,既耽误自己,也耽误正事。宫羽,你不能不……”
喋喋不休戛然而止。
火光电闪之间,史蒂文胡仿佛被一股无形的绳索勒住了脖子。绳索骤然收紧,脖颈后仰,将他高高悬吊于空中,挣扎的双手双脚,直至无力垂下。
院落一时静谧得可怕。
胡四站在院门前,张大的嘴巴能塞进一颗鸡蛋。
阿良瞥了一眼空中看似毫无声息的身影,微微皱眉,然后迈入院子。
他没有犹豫,笔直朝她走来。仿佛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嘲讽地勾起嘴角,孟宫羽看着他穿透层层屏障,直至站在她面前。
不费吹灰之力,“扑通”一声闷响,史蒂文胡如断线的布偶坠落地上。
“我不喜欢啰嗦的男人。”
一双异瞳闪烁着奇特的光芒,她的表情淡然。
“嗯,我不喜欢聊天。”
粗糙的指腹,替她擦去唇边碍眼的血迹。
***
捧起茶盏的手不住颤抖,牙齿磕上杯沿的时候,能听见“咯咯咯”的声响。
“出息。”
胡老太太瞧着胡四的模样,只差一拐杖了。
“老祖宗,您您,是没看见。”
一想起那双杀人的目光,胡四仍心有余悸。
“不是没死嘛,怕啥?死了倒好了。”
胡四魂不守舍回来,将前院发生的事告知胡老太太后。虽惊讶于孟婆如今的实力,同时也可惜,可惜胡十五没死。
“老祖宗,不是……”
咚咚,拐杖敲击地面,胡老太太突然发怒:“老老老,我知道我老了,我都想叫你祖宗了。”
膝盖一软,胡四跪倒在地:“老,不是,家主,家主息怒。”虽不知道哪里惹得老祖宗不快,先认错总归没错。
“唉,”长长地一声叹气,胡老太太望向敞开的屋门,“胡四,你知道我苟活千年最想的是什么吗?”
胡四低着头,不敢搭话。
“依依如果还活着,我又何愁放不下这一身老骨头,放不下咱胡家。”
“家主,您又想大小姐了。”
又一声怨叹,胡老太太摇头:“念想终归只是念想。我只是难受,难受自己没有能力替她报仇雪恨。也不知依依在天之灵,可曾怨恨我这做娘的?”
“大小姐在天有灵,一定不会怨恨家主,也一定会护佑咱们胡家。”
小心谨慎地措辞,胡四生怕触及胡老太太心头的痛。
“护佑胡家?哈,护佑胡家?!胡家都庇护不了我的女儿,还想让我的女儿护佑胡家?!”
瑟缩在地上一动不敢动,胡四还是踩到了胡老太太的痛处。
“凭什么?凭什么只有依依去死,胡家才能在关中立足?凭什么胡家的其他人都不去死,要让我的女儿去死?”
哐脆,青瓷花瓶应声而碎。
“胡四,我可以不要仙剑宝物,也不在乎嫁了谁娶了谁。我只要孟婆走不出关中,只要她给我女儿一命抵一命。”
胡老太太深吸一口气,胸中是经年累月的郁结。
“如若还是办不到,便让这胡家,为我女儿陪葬吧。”
泪珠,从浑浊的眼眶滚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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