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纠葛
容婳挺直后背，看到刘暮头也不回地走出教室。
最后一次见面也是背影，同样决绝的没有任何依恋的坚定背影。
容婳回到女生堆。
玩游戏的兴致一下子没了，精气神没了，腿又酸了，又想躺床上了。
容婳背靠桌沿，看其他人玩。
女生两组很快结束，男生组开始。
呼延朦胧没看到刘暮的身影，询问身旁的同学：“刘暮呢？”
同学：“我看到他出去，可能是上厕所吧。”
呼延朦胧走出教室去楼层的男厕所巡逻一圈，没人。
翰远中学这届高一年级有十五个班，其中火箭班四个，普通班十一个。火箭班教室和高二高三的火箭班在勤学楼。十一个普通班在一栋三层楼的教学楼，除一楼有一个初三班级外，整栋楼全是普通班新生。
班级的位置按照顺序来，前面班在低楼层，十三班在三楼。
呼延朦胧没在厕所找到人，到走廊围栏往下看，操场没看到刘暮的身影，猜测他可能往上走，到天台去了。
呼延朦胧抱着试试的心态踏上台阶，来到楼梯处，通往天台的门上了锁，刘暮站在门边。
接触的时间不长，呼延朦胧看出刘暮不喜欢社交排斥与同学接触，兴许觉得教室太吵，一个人跑到楼道来。
呼延朦胧露出阳光明媚的笑容，不像老师，更像哥哥，他走过去，见刘暮表情依旧，说道：“怎么，抢凳子太幼稚啦，不想参与其中。”
刘暮面色如常：“不喜欢。”
呼延朦胧抬起手臂，搭在刘暮肩上，刘暮习惯性地避开，扭了下肩膀，却不见呼延朦胧松手，反而靠得更近，在刘暮耳根前说：“走啦，下去啦，现在不喜欢不代表将来不喜欢嘛，总要接触点，呆在这黑黢黢的地方可不好。”
呼延朦胧几乎是强硬地拽着刘暮下楼。
刘暮脸上镀了层冰，冷得吓人，不悦的心境显而易见。
轮到最后一组男生。
教室正中摆了六张椅子，这表示只需要七个男生参战。
任韩非一直喊口号，这次轮到他玩，得找个接班人继续喊。在围在四周的同学中找了一圈，看到容婳有点印象，她跟着唱了歌，应该是同道中人。
任韩非喊道：“那个……刘海像刀一样的女同学，你来唱。”
“谁啊，谁像刀？”
“哈哈，什么刀？”
靠在桌沿的容婳双手往后撑在桌上，一副命不久矣的模样着实可怜。
没人应答。
向品儿戳了戳她的手，疑惑地看向任韩非：“他看着你，是你吧？”
容婳：“我？”
任韩非索性走过来，站到容婳面前，热情地任命：“你来唱呀，给我们喊停。”
容婳皱眉：“我不去。”
喜欢唱歌还爱出风头的人不多，其他人怂恿容婳上。
任韩非：“来嘛，同学。”
容婳不是磨叽的人，要唱歌，她实话实说：“我只有一首拿得出手。”
任韩非睁大眼，教道：“唱啊，好不好无所谓，主要是情绪的带动和节奏的把握。我看你对唱歌有热情，有感情。”
如此一来，再拒绝倒成了扭扭捏捏的人了。
容婳耸了耸肩，往前站。
男生们围在一起，有散漫的腿都站不直的章子韬；有目光无神，弱弱站在一旁的万云开；有跃跃欲试捏着手指的任韩非；有表情严肃像要上战场的张邵迟；有沉浸在自己世界一句话没说过的屠墨晨；还有两个对游戏热心的男生。
没有刘暮。
没他正好，容婳正要开始，呼延朦胧一嗓子喊道：“等一下。”
走到门口的呼延朦胧架着刘暮往前推，见游戏还没开始，挑了挑眉：“正好赶上，还有一个同学呀，忘记啦。”
刘暮眉头一拧，语气不善：“我不玩。”
真是个固执的家伙！
班主任不好当啊，呼延朦胧点了下头，说：“那看吧，慢慢来。”
本要开唱的容婳有点怯场了。
她从没在刘暮面前唱过歌，初三同桌期间音乐课被其他课霸占，没机会唱。有次唱我和我的祖国，她的声音不足，心思还不在唱歌上。
见她杵在原地，呼延朦胧问道：“容婳，是你唱吗？”
容婳回神：“是我。”
呼延朦胧拍下手，拉回容婳的思绪：“开始吧。”
容婳咬了下唇，放不开地唱：“不后退就让他心碎……反正爱不爱都有罪，要走也要擦干——停！”
任韩非第一个出局。
他第一个，容婳有点庆幸，叫道：“你来唱吧。”
任韩非懊恼地晃悠着脑袋，哀叹道：“精力不够集中，第一个出来。无碍无碍，我还是认真唱歌吧。”
容婳退到边上。
场上剩六人，五张椅子。
竞争越来越激烈，章子韬摩拳擦掌，哪怕不屑玩弱智的游戏，但要让别人赢，是不可能的。
只听任韩非情意绵绵地唱道：“那一夜，你没有拒绝我！那一夜——”
章子韬爆了：“你能不能换首歌！”
任韩非无辜道：“你想听哪首？”
章子韬：“从你嘴里唱出来的没一首喜欢！不知道脑子里有些什么！”
这话把任韩非怼得不知怎么回，到底是听还是不听。
见状的呼延朦胧站出来，看任韩非面子上挂不住，面容和悦关心道：“唱了这么久累了吧，休息会儿，后面几局我来数数。辛苦啦，任韩非，你唱得很好听。”
被夸，任韩非顿时情绪高涨：“不辛苦呼延老师。”
呼延朦胧喊数字，几局下来只剩下章子韬和屠墨晨。
章子韬甩了甩胳膊，做准备工作。屠墨晨则冷眼看他显摆，眼角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呼延朦胧喊道：“1，2，3……15 停！”
章子韬和屠墨晨迅速做出反应，两人夺椅子，被屠墨晨夺下，章子韬输。
技不如人的章子韬不服气地切了一声。
下课铃声响了。
呼延朦胧安排学生把课桌挪回原位，慢慢有人去食堂吃饭。
向品儿叫容婳，有气无力靠在墙上的容婳应道：“你去吃吧，我等等。”
向品儿拉着杨柳依依走了。
教室没剩几个人。
想到吃午饭，容婳回想在柿子中学和铁三角的美好时光。那时几乎每次吃饭三个人都在一起，不仅能大快朵颐还能和好朋友谈天说地，想想都觉得幸福。
容婳摸出手机，在铁三角群里问：【大佬呢，吃饭不，一个人吃不下】
尚元超：【想柿子的食堂了吧，嘿嘿】
容婳：【唉】
尚元超：【别叹气，开学第一天，积极点】
容婳：【积极不起来！我是身心疲惫，还碰到我的第三仇人，一肚子气】
尚元超：【你哪来那么多仇人】
还能有谁，刘暮呗！
刘暮不告而别，音讯全无，容婳早把他归到仇人的行列，平时不让两个朋友提。
尚元超居然忘了！
容婳：【我最后重申一遍，我的第一仇人李佳楠，第二仇人米俏兮，第三仇人刘暮！】
尚元超：【晕倒】
越想，容婳越气，快把手机屏幕戳破了：【我以为这辈子都不会见到仇人，哪里想得到阴魂不散又到我班上！】
尚元超：【怎么能叫阴魂不散，叫缘分】
缘分？！呸！
容婳气得吹刘海瞪眼，表情快扭曲了：【不会说话就别说，你到底是不是我朋友，你是不是想绝交】
尚元超：【女生啊女生，太霸道太不讲道理太玻璃心了，我告辞，行了吧】
被刘暮气不算，还要被尚元超气，容婳快被气饱了。
正要收手机，王以北发消息：【才下课，二楼食堂见】
看吧，还是大佬遭人待见。
腿实在有些疼，容婳慢吞吞地走到二楼食堂，王以北在等她。
这会儿食堂高峰期，排的队伍够长，得有耐心等。
王以北让容婳站他前面，问：“腿怎么样？”
容婳握拳捶了下，喊疼：“没废，再训两天铁定废。”
王以北：“不习惯住校？”
容婳想也没想：“肯定嘛，住寝室人多，我不擅长和女生交往。”
王以北淡笑：“不擅长可以学，遇到可以交心的朋友，不要错过。尚元超有一句话说得对，你确实需要一个闺蜜，毕竟有些事你不会告诉我们。”
容常涧说过类似的话。
不是不想交女朋友，是有心理阴影，第一反应是回避，不去接触就不会遇到像李佳楠和米俏兮那样的人了。
容婳垂头丧气地回了一句：“我知道啦。”
排队打完饭，热闹的食堂已经找不到空位，好不容易找到座位，坐着独自用餐的刘暮。
容婳转身要走。
王以北拦住她：“再不吃菜冷了。”
容婳撅嘴：“冷就冷！”
见有人在找座位，王以北又道：“快被人抢走了。”
容婳不为所动。
王以北先行一步，走到刘暮对面，坐下。
他仰头看容婳定格在原地，声音不高不低地喊道：“过来。”
端着餐盘的容婳条件反射地摇头，并用眨眼睛的方式给王以北使眼色，不要叫啊，刘暮听到回头看到她咋整！
王以北嘴角一弯，忍住笑意。
容婳长舒一口气，幸好刘暮耳背没听见，不然看她愣在过道上一定觉得非常蠢，非常傻。
绝不允许被仇敌看到蠢样。
眼尖的容婳看见前面的座位有人要起身，怕被抢走，端着餐盘蹭蹭地跑过去。
谁知，脚下一滑，经过刘暮桌边时整个人身体不受控地倾斜，眼看要跌倒，王以北迅速放下筷子，骤然起身，扬手抓住她的衣服。
刘暮全程没动。
只是，容婳没稳住手里的餐盘，倒了刘暮一身的菜和饭。
人没跌倒，只不过发生了比在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摔倒更让她没脸见人的事。
今天是容婳人生中最惨最倒霉的一天！
刘暮顿下拿筷子的手，阴恻恻地动了动身体，在容婳看来，他拿的哪里是筷子，分明是一把刀，一把含着冤屈满是愤怒的杀人之刀！
怦怦！
容婳感到心跳不受控，快从胸腔蹦出来了。
她用眼神向王以北求救，关键时刻，只能靠王家大佬。
谁知王以北将双手被到背后，事不关己地摇头。
天呐！
两个好朋友，一个说话直得罪她，一个不解围，还都和刘暮有关！
容婳心中愤然，面上却不得不放低姿态，卑微地弓着身，手伸到半空，又快速缩了回来。
哪能对仇人卑躬屈膝，低三下四的说话，骨气不能丢啊！
容婳略带威胁地冲王以北瞪眼，那意思“你不帮我小心绝交！”
王以北不为所动，反而催她：“你不处理一下吗？”
容婳气得跺脚：“王以北！”
是自己的错，容婳心一横，上手巴拉刘暮的新校服，嘴里一通念叨：“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给你洗了吧。你宽宏大量原谅我。”
谁知刘暮猛然起立，把校服脱下来。
看他周身散发的寒气，容婳回想起第一次要和他班规时的场景，那时他同样生气，但并不像此时这般。现在的他冷若冰霜，眼眸中好不容易闪烁的星光不再，取而代之的是黑暗，是能让人窒息的深夜，是永不见白昼的无尽深渊。
他变了，变得遥远了，像在银河的另一头，永远无法靠近。
容婳愣了下。
脱下校服的刘暮抖了抖上面的饭菜，捏在手里，在旁人的围观注目中，端着没吃完的餐盘，与容婳错肩，扬长而去，只留下一道冷酷的背影。
容婳看到他放完餐盘，走到垃圾桶边，把校服扔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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