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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王小石一口气把这个话本看完了。
里面有些字句很是熟悉，比如“峰攒雪剑，水挂冰帘，树倚飞藤，夕照孤烟”，都是用来形容男主角舒卿的容貌的，不只如此，还有“花之魂、月之芒、雪之魂、玉之魄”，统统都是描写舒卿的俊美。
温柔男二让他有种见到自己的熟悉感，可惜男二在女主角盛芳华眼里永远都是好朋友、像亲哥哥一样。
至于“女人，不就是仗着我喜欢你”、“还喜欢你看到的吗”、“这条街道被你承包了”，差点让王小石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偏偏温柔还在旁边叽叽呱呱：“你说，要是我大师兄也这么说，该多有趣啊。”
王小石道：“跟苏大哥有什么关系，舒卿是神捕，卿同情，无情原本姓盛，女主角就姓盛，应该是写的名捕无情才对。”
名捕……
王小石猛然惊醒：这两根情人箭，伶仃得犀利，冰寒得决绝，这必然是无情亲手所制。除了他这样的暗器大师，世间几人能做得出来、使得出来这样的暗器。只是不知方夏从哪里得来的，竟这么珍之重之地藏于锦盒。或者，根本就是无情送给她的。
她曾说喜欢方巨侠那样的，无情身为名捕，惩奸除恶、行侠仗义，不正是许多人心中的英雄吗？
这哪里是什么恶俗话本，这分明是写给名捕无情的情书才对。
想到这里，王小石连骨头缝里都是凉的。
是了，那个温柔男二就是他了。女主从来没有对他动过心。
方夏从来都是极力撮合他和温柔，方夏从来都只当他是朋友。
原来她心里早就有人了。只是她不好意思说，只能写成话本，聊寄相思。
温柔粗枝大叶，还没发现王小石神情有异，只是自顾自地说：“男主角姓舒啊，音同苏，是京城第一大帮的帮主，大师兄不就是如今第一大帮的帮主吗？我看，写的还是我大师兄。”
王小石声音低沉：“舒卿的容貌气度，如花之魂、月之芒、雪之魂、玉之魄。大哥恐怕不适合吧。”
温柔无话可答，干脆耍赖：“总要美化一下嘛。再说，你说那个无情，就能花啊月啊雪啊玉的么？”
王小石道：“方夏见过无情，这么写，应该不会错了。”
温柔道：“这又不是方姐姐写的，是她从一个落魄书生那里买来的。说不定那个书生谁都没见过，自己瞎写呢。”
王小石默然无语。
正在这时，外面崔大嫂的声音响了起来：“姑娘回来了。温姑娘和王楼主都来了，正在书房呢。”
方夏答道：“好。”
王小石拿着那个话本，如同捧着一个烫手山芋，他一时想冲上前问问方夏到底怎么想，一时想将话本远远地扔到窗外。
温柔想起自己答应方夏不将话本给别人看，不巧被王小石撞破，干脆恶人先告状：“方姐姐，我先来，正找话本看呢，王小石来了，他也拿去看了。”
方夏的笑容微不可查的僵硬了一下：“看就看吧，反正是我随手买来的。”
王小石何等敏锐，早就察觉方夏那一瞬间的不自然，他俯下身，捡起锦盒，将情人箭放了进去，盖好盒子，递到了方夏面前。
方夏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还收藏着那对情人箭，也许是觉得手工太好太精巧，才留下算个玩物，不想被王小石看到，颇有几分尴尬，不好解释什么，只是接过盒子，随手放在了书架上。
那是书架上一个显眼而又方便拿取的位置。
王小石举起话本，轻轻晃了晃：“我看完了，很……很有趣。”
方夏干笑着说：“都是女孩子看的。有趣……有趣就好。”
温柔灵光一闪，喜滋滋地说：“这个话本这么好看，却没见哪个书坊卖，不如拿去出版，给大家都看看。”
王小石道：“楼子里正好有个书坊，生意不太景气，要不我拿去那里印制成书，或可提几分人气。”他也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态，又是想试探什么，但他觉着，方夏若有如此心意，定然想让无情知道。
方夏为了摆脱干系，只得顺水推舟：“好啊，只要你们苏公子不见怪。”
“霸道神捕爱上我”上市后，根本卖不出去。
这个时代，逛书坊的多是男子，他们不会喜欢这种宠宠宠虐虐虐的狗血爱情故事。
王小石偶尔也跟方夏提风雨楼的事情：“大哥叫我管管楼子里的生意，我也不大懂，最近亏损最多的就是这家书坊，我看着纸张印刷什么的都好，不知怎么，就是没人来买。”
方夏力所能及的，也给他出主意：“你说这家书坊，是不是金风街上的？这附近都是小户人家，书籍质量不用那么好，只要字迹清晰内容准确就行，价格却要便宜一点。”
王小石向来善于倾听集思广益，暗暗记下，又说：“那个话本一本也没卖出去，只怕要砸手里了，不如……”不知出于什么心态，他想说自己花钱全买回来，这样无情就看不到也听不到了。
方夏误以为他说会亏本，忙道：“你们楼子里不是还有布庄绣坊吗？把话本放到那里去，买布的女孩子多，她们顺手看了，一定会买的。”
王小石的嘴唇嚅动了一下，答道：“好。”
就这样，这本“霸道神捕爱上我”在开封城中大肆流传起来。
从小家碧玉到大家闺秀，再到青楼女妓，只要识字的，几乎人人都看过这个话本。
当然，女孩子们争论得最多的话题，还是舒卿到底影射了谁？
是金风细雨楼的楼主苏梦枕，还是四大名捕之一的无情。
从舒同苏，卿同情，到盛芳华的盛，男二姓石与王小石，各持一词，争论不休。
作者一枕黄粱也是大大的出了一番名。
看书的女孩子都想把一枕黄粱拉出来，要他说个清楚，舒卿到底是苏梦枕还是无情。
最最关键的，到底是苏梦枕还是无情这么俊美，这么深情，这么会撩人。
奈何谁都找不到一枕黄粱的踪迹。
神侯府一门光棍，自然没有女孩通风报信，几乎是最后得到消息的。
陈日月和叶告闲来无事，去名利圈客栈找鱼头鱼尾玩，听到大堂里有几个女子嘀嘀咕咕。
“舒卿明明是苏梦枕，他做帮主的时候也使刀。”
“他做名捕的时候还用暗器呢，应该是无情才对。”
“舒和苏读音雷同。”
“卿还和情分不清呢。”
她们似乎发现了两小的踪迹，纷纷闭口不谈，快步离开。
陈日月和叶告只得去追问鱼头鱼尾，最后，从鱼天凉那里拿到了一本叫做“霸道神捕爱上我”的小说，光看这个名字，他们两个就觉得自己被雷劈得外焦里嫩。
再一翻内容，他们更觉得不忍直视。
“什么叫女人，你是我的了？我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公子才不会说这种话。”
“公子当然不可能说这种话。”
“别人对公子说这种话还差不多。”
好像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混进去了。
当天下午，无情从陈日月手里拿到这本话本的时候，终于明白为什么最近经常有女孩子看到他满脸红晕两眼放光，在他身后叽叽喳喳指指点点了。
他一目十行地看完了话本。
最后，他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明明他是男人，怎么好像又被人隔空调戏了一样。（为什么要用又呢？）
被调戏的既视感，似乎有点熟悉。
无情深深吸了口气，硬生生将“把这个话本全都买回来，一本都不许在外面流传”吞了回去。
然而，这还不是他最崩溃的时候。
当他进了诸葛先生书房，看见诸葛先生手里也拿着这个话本，看得津津有味的时候，他近乎呻、吟地说了声：“世叔，您也知道了？”
诸葛先生吟颂般念道：“峰攒雪剑，水挂冰帘，树倚飞藤，夕照孤烟，看来这个一枕黄粱对你的容貌很是倾慕呢。”
无情冷冷地说：“承蒙他错爱，敬谢不敏。”
诸葛先生笑着捻须：“没想到有女孩子这么喜欢你呢。”
无情大惊：“啊？”他只想揪住一枕黄粱，逼着他把这荒唐可笑的话本收回去，做梦也没想过一枕黄粱会是女孩子。
诸葛先生一脸姜还是老的辣：“虽说情节臆想连篇，但文风细腻温婉，倒像是一个女孩子做给自己的梦。这个一枕黄粱只怕对你十分仰慕，却不敢开口，只好笔下生花，圆一个梦。”
无情又看了看手上的话本，登时想起一枕黄粱写男主角舒卿时，用“花之魂、月之芒、雪之魂、玉之魄”来形容，把世间一切美好之物都加诸在了舒卿的身上，显然下笔时充满了爱意，心下一软，只得苦笑着斥了一声：“荒唐。”
苏梦枕是从杨无邪手上看到这本“霸道神捕爱上我”的。
杨无邪对青楼女子素来怜惜，暗中帮助，早就从她们手上拿到了这个话本。
他甚至还追查了来龙去脉。
苏梦枕当然不可能看这种恶俗话本，但杨无邪给他看，必有深意，因此，也忍着一身的恶寒飞快地翻完了。
倒是博了他一笑：“这个舒卿如此俊美，恐怕只有无情才当得。”
杨无邪恭恭敬敬地道：“这个话本是我们楼子里的书坊卖出来的。”
苏梦枕肉眼可见的愣了一愣，呆了一呆。
杨无邪将查到的来去都说了一遍。
原稿是王小石提供，说是从一个落魄书生手里买来的。
话本印出来后，一开始没人买，拿到布庄绣坊试阅，才开始热卖。
苏梦枕沉吟道：“这个书坊原来在亏损，小石头一去，书坊登时盈利起来，没想到他还是个做生意的好手。”
杨无邪道：“只是这内容……太有损公子英名。”
苏梦枕一笑道：“你放心，我绝不至因此怪罪小石头。他也是为了楼子的生意，再说，话本岂能当真。”
想起舒卿那些“名言警句”，苏梦枕觉得自己的咳嗽又快犯了：“不过，以后还是别再写了。”
无情和苏梦枕两大苦主没有追究，这本“霸道神捕爱上我”引起的风波随着时间推移，渐渐平息。
唯一的后遗症就是，苏梦枕和无情原本是名动天下的武林高手，而今又成了开封城中风靡万千少女的梦中情人，走到哪里都有人注目。
只剩温柔还惦记着一枕黄粱，想让他以白愁飞为原型写个冷傲楼主爱上我。
有王小石坚定地挡在前面，一枕黄粱的马甲捂得严严实实，方夏这才放下心来，短时间内不打算再搞风搞雨，还是认真练武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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