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邪 ]鱼刺和白月光

作者:Apear阿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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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煎鱼


      “热锅冷油,油温五六成时将鲫鱼入锅煎至两面金黄……”
      吴邪随手抄起油瓶,倒油入锅的手法十分娴熟,乍一看厨艺十分了得,仔细看……实在是看不下去。浅浅的平底锅里满满当当积了厚厚一层金黄色的油,铲子一下锅就有满溢出来的危险,旁边案板上躺着一条惨遭凌迟的鲫鱼,本来就被切得乱七八糟的豆腐块挤到了边缘,眼看着自己在这锅里也找不到容身之处,鱼眼一翻,更是死不瞑目了。
      “油温五六成,都冒泡了,应该差不多了吧?”吴邪放下手机,利落地提起鱼尾准备下锅,身后突兀地传来一个冷淡的声音:“对,差不多可以把你烫成二度烧伤。”
      “黎簇,你怎么来了?”吴邪一晃神,手里的鱼“滋溜”一下就要往锅里滑去,鱼腮上的水珠往锅里一滴,顿时“噼里啪啦”炸开一锅狼藉。“卧槽——”
      黎簇眼疾手快,一步跃上前抄起一旁的锅盖往吴邪面前一挡,避免他被油星溅到手。右手顺势将鱼身一接,滑不溜秋的鲫鱼仿佛被涂了502一般,稳稳当当地黏在那几根修长有力的手指上,一动不动。一切发生得太突然,吴邪似乎没还怎么反应过来,捏着鱼尾站在原地,嘴巴微张,看着倒是和手里死不瞑目的鲫鱼有几分相像。黎簇皱了皱眉头,“吴邪,要么关火,要么打119。”吴邪如梦初醒,伸手关掉炉上的火,锅里的热油并没有随着火苗的幽幽熄灭而偃旗息鼓,依然翻涌着一腔热涌,虽然有锅盖挡着,但吴邪的手还是无可避免地被溅到了几滴油星:“嘶——”
      身后的黎簇听到吴邪的抽气声,上前将鱼从他手里接过,打开水龙头,将吴邪的手拖过来放到水流下冲洗,袖子捋得太上,斑驳狰狞的伤痕一下子扎进视线里,空气一滞。
      黎簇抿了抿嘴唇,冷声道:“……冲十分钟,没有灼热感了再去找烫伤膏。”
      吴邪垂下眼帘,不动声色地将袖子扯下来一些,掩盖住那些失败的勋章。有些岁月刻在年轮上,有些过往刻在皮肤上,时刻提醒着看见它们的人——有些事情永不磨灭。

      冬天里用冷水洗手的感觉非常刺激,尤其是对上了年纪的中老年人来说。吴邪感受着冰凉刺骨的水流缓缓淌过皮肤,不过一秒就带走了身旁少年指尖上微凉的触感,笑着摆了摆手,“不用那么夸张,一点点油星,皮糙肉厚,早就不怕疼了。”
      黎簇似乎很不喜欢吴邪脸上人畜无害的温和笑容,也不喜欢他在话语里透露出来的平静淡然,他当然知道吴邪不怕疼,但是他的皮糙肉厚是怎么塑造出来的,又是因为什么而塑造出来的,两人心知肚明。他平复了一下心情,转头看向逐渐平息的油锅,“你用平底锅炸鱼?”“啊?”吴邪愣了一下,“不是啊,我想做鲫鱼豆腐汤,APP上说要先煎鱼。”黎簇投过来一个看低智儿童的眼神,冷冷地说道:“这么多油,煎你都绰绰有余。”
      吴邪:“……”虽然知道这小孩从沙漠里出来之后脾气就差得远近皆知,嘴巴也毒得令人退避三舍,本来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不过没想到被当面怼的感觉……还是很不爽啊。
      差点被用来煎人油的平底锅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拿起,沸油倒出,重新开火,小火热锅,鲫鱼依依不舍地跟形状优美的五指姑娘道了声永别,滑入平底锅里带出滋滋声响。一面鱼身很快被煎至金黄,握着木铲的手巧劲一使,鲫鱼完完整整地翻了个身,没有带出一点多余的油星。细嫩的鱼皮在高温中收缩破裂,微微颤颤地蜷缩颤动,丰腴的油脂缓缓地绽放出香气,一时染得神情淡漠的少年眉目之间也多了几分的人间烟火气。
      也不能继续称呼黎簇是少年了,身形已经迅速拔高,脸部的轮廓和五官的细节越发精致凌厉,眉眼之间的青涩和稚嫩全然褪去,温宁、痞戾、多情、薄义,杂糅在眼底那汪深不见底的黑潭里,掩在一张越发夺目的皮相下。嗔怒、痛泣、悲恶、狂喜,那些少年心性和喜怒形于色,早已消失在滚滚流沙之下,觅不到踪迹,也不再被需要。

      吴邪叹了口气,长大是长大了,可惜似乎长歪了。当年的自己不顾一切,机关算尽,为了自己的执念和心魔,硬生生地撕烂裹在黎簇生活之外的绚丽糖纸,逼得他不得不咽下一口又一口苦涩的尘土和命运,在沙漠里的时候,少年的变声期还没过完,困境中发出的嘶吼都带着脆弱的哀鸣。
      吴邪不是不愧疚的,但是他愧疚的不是他亲手把糖纸撕破了,他也没想过要再去拼凑回来。人总是要看清楚自己的命运,而人们往往都很难去触碰到这张糖纸的边缘,即使摸到了,也没有勇气毅然撕开,去面对未知的命运。他自己也不例外。他自己的那张糖纸,曾经包裹着他最纯粹的天真,最难忘的岁月,还有……最珍贵的人们。
      所以在面对黎簇的时候,他是毫不犹豫的。
      过去的错误,他不会再犯了。
      吴邪几乎是以狠绝的态度一把将黎簇的静好岁月撕了个稀巴烂,逼他和自己一起对抗躲在最阴暗处、荒谬又强大的宿命。
      他不是不知道这对一个十七岁的少年来说意味着什么,只是他别无选择。
      是他的错。

      “盛水。”黎簇左右打量,找到碗橱,拿出一个大号的汤碗递给吴邪。一边熄火将平底锅里的鱼铲起,换到一旁早就准备好的汤锅中,倒入清水,大火烧开。黎簇盖上锅盖后,看向吴邪,后者还沉浸在三分愧疚三分纠结三分疲倦的复杂心情中难以自拔,手背被冷水冲得一片通红也无知无觉,黎簇不由得又皱起眉头:“关水。”见吴邪没有反应,只好走到他身旁伸手将水龙头关上。吴邪抽了抽鼻子,虽然他的鼻子已经几近闻不到任何味道了,但他隐约还是捕捉到了一股极淡的香气,是雪的气味。
      黎簇今天选了一支味道颇为冷冽的香水,大雪初临,空谷静谧,早就落干净叶子的枝头上晃晃悠悠地堆着几片雪花,堆得太多了,盛不下,雪花就飘着旋着落在吴邪的鼻尖上,让人呼吸里都带着冷意,而这股冷意在逐渐沸腾起来的浓郁香气中消融,雪花飘进渐渐滚出奶白色泽的鱼汤里,融成了一汪温暖。
      吴邪摇了摇头,这个味道不适合黎簇。
      雪的味道,没有人比他更熟悉了,熟悉的程度仅次于血的味道。多少次不眠的夜里,多少次挣扎的幻境里,烟草燃尽,血气弥漫,疼痛和疲倦层层堆叠,压得他几乎无法呼吸。身体启动强行保护机制,才能让他陷入短短的睡眠里,半梦半醒的时候,鼻腔里总是这个味道。冷,冷得让人发抖,如坠冰窖,再厚的衣服都盖不住丝丝缕缕的冷冽气息从皮肤的每个毛孔里钻进去,扎根,再生长。
      更别提在墨脱的时候,铺天盖地,迎面打来的都是这个味道。
      那个人似乎身上总是带着这样的冰冷气息。他似乎是从雪里长出来的,从娘胎里就带出来一场大雪,离别的时候也是一场大雪,落得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干净。
      他其实不喜欢这个味道,太容易消失,消失了,就很难再找到,这一找,就找了十年。
      后来从雪山里出来之后,这股味道才被胖子身上的油腻脂肪和雨村终年不止的清冽雨水压下去了。没想到,现在又在这小孩身上闻到。吴邪叹了第二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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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章 煎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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