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鱼[天行九歌]

　　本该和韩非互相装个逼就跑的尚公子多留了片刻，坐在灯下吃韩宇做的烙饼。

　　卫庄坐在内室床上，伤势不轻，拧眉闭目，隐隐可见几分痛楚。盖聂正在为他包扎，用珍贵药材制作的药粉不要钱似的往他伤口上洒，若非身体微微绷紧，眼中亦有冷沉的怒意，他看上去仿佛真的毫不在意卫庄的伤。

　　韩宇没去打扰韩非和尚公子的谈话，端着一盘切成小块的烙饼站在屏风前，一口一块吃的正欢。

　　他倒是想离开，毕竟这也没他什么事。但韩非让他在此稍等，待张良过来，他们再一起回城，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八玲珑如今仍在城中，虽说他们的目标是尚公子，但保不齐他们也不介意顺手除去一个韩国公子。韩宇不会武功，韩非不放心他独自离去。

　　他下意识忽略了韩宇独自过来的事。

　　竹屋不大，里外以纱幔与屏风隔开，声音稍微大点，整间屋子都听得到。韩宇站在两拨人中间，进退不得。

　　他没有听墙角的习惯，好在韩非与尚公子，卫庄与盖聂没有谈论什么私密之事，不过是偶尔闲聊几句，而且大多言简意赅。

　　“曾听先生数次提起四公子，没想到今夜离去之前能见上一面。”嬴政握着玉箸，夹起一块烙饼优雅地送入口中，仿佛在吃什么山珍海味，一下子就将烙饼的格调拉上去了。

　　因听到自己名字探头偷觑的韩宇见到这一幕，心里暗暗地想，如果这个时空能顺利发展出之后的历史，那么烙饼这种平民食物定会因嬴政青史留名，而他自己也会以烙饼制作者的身份被后世的沙雕网友记住。

　　说不定还会被写历史科普文的小编列入表情包候选。

　　这似乎应该是值得高兴的事，但他一想到那些名垂表情包青史的历史人物，他便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笑不出来.jpg

　　正跑神着，嬴政那边又开口了：“我忽然想起一事。”

　　“何事？”韩非似乎察觉什么，握着酒樽的手微微收紧，唇角的弧度也稍稍下撇。

　　屏风旁的韩宇也好奇地竖起耳朵。

　　“先生不是说临行前要赠我一坛四公子酿的酒？”嬴政目光灼灼地看着韩非。

　　韩非：“……”

　　竖着耳朵偷听的韩宇：“……”

　　这一定不是我高贵冷艳的始皇陛下！

　　韩宇在心里呐喊。

　　韩非愣了一瞬，很快回过神来，指尖摩挲着青铜樽上细腻的浮雕：“四哥就在此处，四公子何不亲自向他讨要？”

　　韩宇扭头从侧门出了屋子。

　　溜了溜了。

　　急忙走到院子，他正好撞上匆匆而来的张良。

　　张良来时好像经历过一番打斗，衣袖处染着血迹，一身烽烟血火气息。见到韩宇，他肃杀的神情略有缓和，眉目舒展，声线温柔：“四公子怎会来此？”

　　“送夜宵。”韩宇抿着嘴尴尬一笑。

　　张良也无奈地弯起唇角：“四公子真会挑时候，偏偏选择了最危险的一夜来为韩兄送夜宵。不知是否有良一份？”

　　“有，都有。”韩宇哭笑不得，不过他也知道张良这话更多的是为了宽慰自己，“你进去吧，老九和尚公子在里面等你回传消息。”

　　“尚公子还未离开？”张良先是一怔，随后颔首，叮嘱韩宇道：“良先入内同韩兄说明情况，请四公子在此稍等片刻，待良出来再送四公子回城。”

　　韩宇无奈：“不用麻烦，我能过来，自然也能回去。”

　　“如今城中一片混乱，姬将军的禁军四处缉凶，而八玲珑亦尚未离开，四公子独自回城实在太过危险，韩兄不会放心。”顿了顿，张良似是有些腼腆地稍稍别开头，“良……也是。”

　　韩宇一愣。

　　张良没有再多说，向他拱了拱手，便绕过他，脚步匆匆地进了屋子。

　　留韩宇站在原地慢慢回过味来，他的好感度，算是刷成功了吗？

　　既然韩非和张良都说了独自回城很危险，韩宇也就不再坚持，溜达到院子右侧的矮几旁坐下，托腮望着明亮的月色静静出神。

　　他是真正的乱世闲人，即使身处风波诡谲的韩国王城，身上也总笼罩着一种疏离而闲散的气息，好像所有的阴谋算计、风风雨雨，到了他这里都会自行落幕，留下满地宁静。

　　这一点，他始终一无所觉，但他身边的人倒是都发现了。

　　张良没有让韩宇等太久，不过片刻功夫，他就从屋子里出来，带着淡淡的倦意微笑着对韩宇说：“四公子，我们走吧。”

　　“好。”韩宇点点头，起身跟上他的步伐。

　　门外停着两辆马车，一辆是嬴政的，一辆是韩非的。

　　张良领着韩宇上了韩非的那辆，吩咐车夫回四公子府，然后坐进马车里就开始闭目养神。

　　今夜发生了很多事，桩桩件件都危险万分。张良独自对上八玲珑，揭穿他们的身份，现下已是身心俱疲。韩宇见状，便也没有打扰他，只是时不时掀开帘子看看外面的夜色。

　　他没发现，张良这一举动其实是表明对他的信任和亲近，守礼如张良，只会非常在熟悉的人身边做出这种略显失礼的举动。

　　直到进了城门，张良才睁开眼睛，见坐在自己对面的韩宇手里在捣鼓一个不知是什么的小玩意儿，唇角微弯：“四公子在做什么？”

　　韩宇正在摆弄刚从系统那儿兑换出来的魔方，半天无法拼出一面，让他很是挫败。听到张良的询问，他想了想，将魔方递过去：“这是魔方，你要不要试试？”

　　张良接过这方方正正棱角分明的木制魔方，好奇地问：“要如何做？”

　　韩宇简单地跟他说了下魔方的玩法，他略做思忖，便开始试着拼色。

　　刚上手的时候他还不太熟练，动作比较慢，也没有抓到关窍。但没过多久，他的速度突然变快，仿佛找到了技巧所在，不过片刻，一面就快拼完了。

　　韩宇：“……”

　　智商打击.jpg

　　张良对魔方十分感兴趣，拼完其中一面还不愿停下，一边翻来覆去地看，一边思忖着下一步如何进行。若非姬无夜带人拦下他们的马车，他恐怕要等回到四公子府才会停下。

　　韩宇原本在看张良拼魔方，看得也挺认真。马车冷不防一停，突如其来的冲力让他往前扑了一下，险些直接扑进张良怀里，所幸张良及时放下魔方，双手扶着他的肩膀将他扶稳了。

　　“四公子，你没事吧？”张良的眼中满是关切。

　　“没事，多谢你了。”韩宇连忙退开，脸上露出些许尴尬之意。

　　张良微微一笑，旋即冷了神色，掀开车帘问车夫：“发生何事？”

　　车夫哆哆嗦嗦地还没开口，车内的两人就听见了姬无夜的声音：“城中有贼人作乱，本将军奉命严查城中出入的马车。”

　　韩宇和张良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里的无奈。

　　姬将军，怎么哪儿都有你？

　　摇摇头，韩宇主动掀开自己这边车窗的帘子，将自己的面容暴.露于清澈的月光下。

　　“将军，是我。”

　　姬无夜拄着剑，看到韩宇时讶异地扬了扬眉：“四公子？这么晚了，你怎会从城外回来？还坐的是九公子的马车？”

　　“将军这么晚了，不也在忙于公务。”韩宇无视他后半句问题，不咸不淡地回应道。

　　“职责所在，本将军不敢大意。”姬无夜说了句场面话，出乎意料的没有为难他们，“既然是四公子车架，那就过去吧，本将军相信四公子不会与贼人所伍。放行！”

　　虽然莫名被刺了一下，但韩宇觉得不痛不痒，也懒得与他多做口舌之争，正要放下帘子让车夫进城。

　　但就在这时，姬无夜忽然瞥见张良的面容，却故作不知，用带着笑意的语气又问：“四公子车上还有一人，不会是九公子送的美人吧？”

　　这话一出，韩宇和张良齐齐皱了眉。

　　“姬将军。”韩宇冷下神情，月光霎时变得森寒，照见他眸底似笑非笑的冷冽，“得空去看看脑子吧，找大夫的钱，宇替你出了。”

　　说完，也不等姬无夜回应，他撂下帘子便让车夫驱车离开。

　　姬无夜站在原地，表情阴一阵晴一阵。

　　马蹄声哒哒哒远去。

　　……

　　回到府邸，韩宇见张良对魔方尤为喜爱，就将魔方送给了他，当作是他送自己回来的谢礼，反正这只是十个积分的益智小玩具罢了。

　　至于回府之后，韩非那边又发生了什么事，他便不知道，也不在意了。韩非自己揽的活儿，让他自己去头疼就是。

　　次日起床，韩宇哈欠连天地去赶早朝，到了宫门处，刚下车他就遇上了韩非，不知是巧合还是韩非故意的。

　　“四哥。”韩非笑眯眯地拱手行礼，许是一夜没睡，他看着虽然精神，眼底却有两片淡淡的青黑。

　　“老九。”

　　韩宇上前几步，与他并肩而行。

　　“昨夜没睡好？还是根本没有休息？”韩宇瞥他一眼，低声问道。

　　“后者，实在是无暇休息。”韩非苦笑一下，“昨夜城内腹地失火，紫兰轩又发生了凶案，凶手尚未落网。姬将军忙碌了一夜，我这个司寇总不能干看着。”

　　韩宇自然知道所谓的凶手是怎么回事，但宫中人多眼杂不好直说，便笑道：“司寇大人缉凶辛苦，若有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请不吝开口。”

　　“四哥说笑了。”韩非弯起嘴角，沉静下来的语气温柔而又认真，“我不会拿这些繁琐俗务搅扰四哥安宁，四哥只要能一如往常便好。”

　　至少在这暗潮汹涌的新郑，还能保有一片净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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