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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 章
“我以为你不会来找我了。”
钟黎殷此刻正心无旁骛地给他上药,冷不丁听到这样一句话忽然愣了一下,上药的动作也停了,不自觉向他那里看过去,李正卿正背对着他,看不清表情,昏暗的烛光摇曳着,将他的身形勾勒出一个温暖的轮廓。
这个家伙一天天到底在胡思乱想什么呢,此刻竟然活脱脱像是一个小可怜一样,像是自己的错一般。
说到这里,当初自己到底为什么生气来着。
感觉到身后人的动作一滞,李正卿转过头来。
视线相对,钟黎殷视线闪躲,手中的瓷瓶从手中滑落,骨碌碌地滚到了床脚下,钟黎殷感受到那一道炙热的视线停留在自己背上,他像是做了亏心事一样手忙脚乱想要找个地洞钻起来。
这个时候,掉落的瓷瓶就像是自己的解药一样,他立刻弯下身去,想要钻进床下去,去捡那已经不知道滚落在了哪里的药瓶。
很快他便发现自己好像高估了自己。
那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微微隆起的小腹已经阻碍到了自己的行动,肚子好像是要比一般怀孕的人更大一些。
但是!这一点小小的阻挠在他眼里又算得了什么呢?只是微微一卡顿而已,他跪下了一只腿,努力将脑袋向床下塞进去。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此刻唯一的想法就是将自己藏起来,藏得越紧越好。
脖子上传来一阵温热,钟黎殷吓地一抖,很快脑袋上便传来了一声微怒的声音:“你在做什么!”
只是将他放在自己视线外这么一点点时间,他便就做出这么危险的动作来。天知道自己再转过头来,看见本来坐在自己身后的一整个大活人只剩下屁股朝上扭时,自己的心差一点就从胸膛里跳出来了。
“我……捡瓶子啊。”钟黎殷灰头土脸地坐在地上,抬头看着逐渐向自己靠近的身影,感受到了巨大的威压。李正卿逆着烛光,那投射出来的一片烛光便打到自己头顶上,然后他眼睁睁看着自己逐渐被阴影包围。
弱小,孤独,又无助。
他感觉自己就像是童话故事中面对怪兽的小公主,在默默等待王子的解救。
怪兽向自己弯下了腰。
怪兽张开1血盆大口。
怪兽将自己抱起来了!
嗯?怪兽温柔地将自己抱起来了,他低头确认了一下,嗯,是很标准的公主抱。
受了伤的人,抱起他来几乎不受吹灰之力,李正卿轻拿轻放,将他放在床上,像是完成了一个大工程一般,然后长长舒了一口气。
钟黎殷屁股刚一沾到被子便将被子卷起来,从外面带着被子一直卷到了床里面,像是一个巨大的蚕蛹,久违的,自己感受到了被珍视的感觉。
其实,他,不好意思说,一个堂堂的大男人被像是抱小姑娘一样被抱起来,其实还是挺不好意思的。
“陛下,你不用怕我,也不用躲我,你是堂堂钟黎国的国君,不用怕人任何人。”
“谁怕你了,我才没有怕你呢。”你只是一个帮我提鞋的。
除了他自己,没有一个人不会承认他的身份,偏偏他就是一个冒牌货,实在没有底气躲在这样一幅皮囊里面耀武扬威。说白了,他没有资格,现在所属于的任何一件东西都不可能是他的。一点帝王气势都没有,他也装不出来,骨子里来带了认怂气质是谁也改变不了的。
“你有没有觉得我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小心翼翼的,他问出了这个疑问,其实他早就想要问出来了,但是他不敢,万一李正卿细细一琢磨,发现了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自己岂不是很惨,毕竟他和原身也有很久的主仆情谊了。
要说李正卿一点怀疑都没有,其实他也不相信,毕竟是朝夕相处主仆两个人。
矛盾了挺久的,对于这件事,其实他是挺在乎的,在乎李正卿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趁着现在气氛挺和谐,倒不如趁机说出口,自己肚子里还有一条人命在,李正卿也不敢拿他怎么样。
李正卿看着他,没有说话,钟黎殷也不催他只是紧紧地盯着他的嘴巴,生怕从他嘴里听到什么可怕的话来。
“你,要听真话吗?”
钟黎殷紧张地咽了咽口水,觉得自己已经隐隐知道了答案了,刚才,李正卿叫他“你”,事实上,李正卿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称呼他为“你”这样的称呼了,只不过自己一直没有注意到罢了。
“等等等等……我想一想……”对,他又认怂了。
“我想说……”
“我不听我不听。”钟黎殷伸出双手将耳朵紧紧捂住,说不在意那是假的,但是要是听见了自己不想听的还不如自己就一直蒙在鼓里。
没有反驳的余地,他最后还是听见了接下来的话,李正卿握住他的手,认真地看着他,一字一句道:“我不管你是谁,从今往后,你只是你,是我眼前人,心上人。”
那一颗孱弱的心脏随着这句话,还是注入了一剂猛烈的强心剂一边,开始猛烈地跳动起来,刚才自己……是被表白了吗?
不对,还是说,自己是冒牌货的身份已经被识破了,所以他还是接受了这样的自己?!
他刚想要仔细问一问,便听见外面一阵嘈杂的声音。接着,门便被猛烈地敲打起来。
“皇夫殿下,皇夫殿下,不好了!”
他只好将自己还没有问出来的话咽进肚子里去。
李正卿将人按进了被子里:“你在这里呆着别动,我去看看怎么回事。”
打开门一看,正是平日里伺候在钟黎殷身边的那个小宫女,叫小翠还是什么来着。只见她此刻已经是喘地上气不接下气,一句话掰开了好几瓣来讲。
“不好了,陛下!陛下他,他那里……”
接下来的话她没有说他也知道了,好大的一片火光,从掩月宫的方向蹿起来,来来往往全是提着水桶赶去救火的人。
火势汹涌,巨大的火舌在掩月宫的上方,像是一个张牙舞爪,索人性命的怪兽一样。
李正卿见了,转过身对着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的钟黎殷道:“你在这里乖乖呆着,外面发生了什么都不要出来。”
“到底怎么回事?”
“不用怕,放心,我在呢。”他安慰地拍了拍小皇帝的手。
此刻,掩月宫门前,由于大火燃烧地异常猛烈,已经是不能靠近分毫了,一桶桶的水简直就是杯水车薪,一点用处都没有。呛人的黑雾不断地冒出来,眼看着整座宫殿已经是摇摇欲坠了。
小德子跪在掩月宫前面嚎啕大哭:“陛下,陛下还在里面啊……”
“陛下,小德子该死啊,没能救出你。”
现在熄火已经毫无意义了,李正卿吩咐下去已经不用打水了,小德子见了,不愿意了。边哭边吼:“你们干什么停下来,水,我们还需要水啊!”
一边的小宫女弱弱地开口:“公公……”
“好!你们不去,我去!”
小德子狠狠地擦了一把眼泪,从地上起身,提起身边的水桶,走了两步,竟然是一瘸一拐的,他艰难地走了两步,根本没有发现李正卿的存在。
最后还是李正卿拦着他,他才看见,刚一看见他,小德子又是一咧嘴,嚎啕道:“皇夫殿下,陛下他……”
“我知道,这里太危险了,我们还是赶快离开吧。”
“不!我不走!”
下一刻,小德子便感觉到两眼一黑,小宫女将手中的木桶放下来,躬身低声道了句:“公公,对不起了。”
说完,他便拖着小德子的腿,费劲地想要把他拉走。
“等一下。”李正卿看着地上不省人事的,两眼泛白的小德子,不忍心道:“马上去给他找一个太医吧。”
“是。”小宫女红着眼睛答应道。
小德子现状十惨烈,一看就是救火英雄那一挂的,裤子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了,露出的皮肤肯定也是烧坏了,只要没有伤到骨头就好了。
“大家快点离这里远一点,楼快要倒了。”
李正卿又吩咐下去,疏散还在附近的人群,将人转移到安全的地方。
没过多久,昔日里穹宇高楼,顷刻间化为一片灰烬,在李正卿的面前轰然倒塌。
他只觉得手脚冰冷,像是一盆凉水从天灵盖一直浇到了自己脚底,刚才自己太多的时间有太多的情绪,如今静下来,他只觉得后背一片已经是被冷汗浸湿透了,五月一阵温柔的夜风吹过来硬生生让他打了一个冷噤。
这个地方,是钟黎殷的寝殿,如果不是今天他……恐怕他现在已经是一具焦尸,一尸两命了。
劫后余生,不过如此。
他没有什么劫后余生的庆幸感,相反,如果他猜得没错的话,现在这一切仅仅只是一个开端。
回到御书房的时候他想了许多,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钟黎殷,他现在还在孕期,自己本来就不怎么会照顾自己,要是知道了这件事情乱想该怎么办?
他几乎可以断定,这件事是有人故意而为之。
这件事有太多的漏洞。
第一,昨天才下过一场大雨,空气湿润,根本没有天干物燥,一不小心走水的情况。
第二,火势蔓延地异常地快,从自己听见救火声,到整个火势不可控也就半柱香的时间,今天只是威风而已,根本蔓延不了这么快,就算是有风,也不应该,应该是提前浇了油之类的助燃物。
第三,今天着火的时候掩月殿周围没有几个人,就连查岗的都没有,结合钟黎殷今晚偷偷摸摸来到自己殿里的情况来看,因该是提前将人支走了。能了解地如此多的人,必定是皇帝身边的人。
这就不好办了,皇帝身边的人,大到小德子小翠,还有一帮子伺候的平常就像是一个摆设一样的宫女太监在。
不知道想了多久,再一抬头,自己已经是到了御书房的门口。
幸好……
幸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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