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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彧
沈彧倒没想到他会这么问,忽然想起了自己远在另外一个世界的父母——
一九年亚国因为世界贸易问题,被美利坚及沙俄恐怖组织联合袭击,他跟着维和部队一起前往支援,成了中东战场上的一名无国界医生。
当时中东战争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在国内新闻上席卷的铺天盖地,他几次申请上前线的报告都被领导驳了回去,原因无他——父亲在军区担任要职,母亲又是电视台台长,除了亲自上过战场的人,没有人比他们二位更清楚那场战争的残酷。
亚国全国人口只有一个上海市那么多,半年战争下来,死伤近三分之二。
领导们没一个敢给他批申请的,沈彧最后没辙,只能想办法说服他那个一言堂的老爸,没想到他爸听完什么也没说,第二天就让下面的人批了他那份报告。
只是后来沈彧才知道,就在他提出要前往亚国的那个晚上,他那个一向严厉板正的父亲,背着他母亲把自己一个人关在书房,一夜抽完了三包烟。
他以前从不吸烟。
沈彧经常在想,父亲如果看到自己身披国旗回家的话,会不会后悔当时做出的那个决定。
正义和牺牲,往往是一体的,有正义的地方,就会有牺牲。
即使他能再回到那个世界,他还是会选择义无反顾。
他想,即使父亲当初早就料想到儿子会成为烈士,也还是会亲手将他送上送上战场。
这是军人的态度和责任。
靠近沙漠的地方晚上很冷,沈彧走过去把窗户关了起来,又去看了眼炭盆里的火。
“我家里的条件。”沈彧重新走过来说:“还算过得去吧,只是我出生的那个年代,很少有这样的习俗,后来整体生活条件好了,才渐渐开始时兴小字,我没赶上好时代。”
戚长明别有深意的看着他,问他:“医生今年多大?”
“二十三岁。”
戚长明点了点头,笑道:“那怎么我看到的那个年代,跟你说的,不太一样?”
沈彧低下头去:“大帅是皇亲贵胄,身份尊贵,沈彧一介草民,所处环境不同,自然是比不了的。”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戚长明声音沉了下来。
沈彧下抬头看他,灯光下,戚长明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很亮。
他试图岔开话题:“大帅晚上......”
“医生是什么时候进的太医署?”戚长明打断他的话,说:“我以前在宫里,倒不曾见过你。”
“我入宫不久,勉强刚满一年。”
“哦?之前是做什么的?一直读书吗?”
沈彧摇头:“做了几年游医而已。”
戚长明来了兴趣:“怎么入宫的?”
“去年秋日无意间救了武侯一命,后来被引荐入宫,再后来承蒙李大人关照,破例提为太医使。”沈彧努力措辞,说道:“只是是运气好而已,让大帅见笑了。”
“从六品的太医令到正五品太医使,只用了一年的时间。”戚长明笑意更深:“医生果然是运气好。”
沈彧有点紧张了,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
可能屋里的温度太高,闷的他有些喘不过气来,额头上已经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戚长明刚才的话,但又不想说一些没用的客套话,更不想提‘天色已晚,大帅早早休息’,只想在这多留一会儿,哪怕十分钟二十分钟都行。
“大帅有小字吗?”沈彧找了个话题,问他。
他也对这个问题实在感兴趣的很,有点期待的看着戚长明,就见他挑了挑眉,摇头道:“没有。”
“啊?”沈彧出乎意料。
“我跟医生一样,没赶上好年代,所以家里不曾给过小字。”戚长明打趣他。
沈彧一开始没听明白他话里的玩笑,还当了真,问:“皇亲贵胄的家庭条件,也会不好吗?”
“......”
戚长明当场笑出了声。
沈彧这才发现他在拿他逗乐,红着脸憋了半天,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紧张的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医生,有人告诉过你一件事吗?”戚长明终于止住了笑,抿了一口茶,问他。
沈彧不解:“什么事?”
“就是......”戚长明深深的看着他,仿佛眼角和嘴角都挂着笑意:“你实在,很是可爱。”
“......”
沈彧忘了最后是怎么从戚长明房间里走出来的。
只记得戚长明说要送他到门口,沈彧默默的跟在他身后,快关门的时候,戚长明问他:“医生,明日可要来的早些?”
沈彧垂头思索一会儿,才回答道:“如果医署馆早些能忙完的话,我会尽早来的。”
戚长明笑:“没关系,病人重要。”
“你也是病人。”月亮明晃晃的,走廊上两人的身影黑拉的很长,沈彧咬咬牙,说:“不过大帅放心,我会尽量早一些。”
戚长明摇头:“我左右不过就是这样,伤兵太多,想必忙起来也是没个着落,明日我等你到亥时。”
沈彧以为他只能等到这个时间,可这个时间是他最忙的时候,他不可能丢下医馆里那些病人,忙解释道:“亥时正好是给病人统一换药的时候,如果大帅有其他事,我,我再......”
他实在说不出让其他大夫过来帮忙替诊的话,吞吞吐吐了半天,也不知道怎么继续往下说。
戚长明接了话:“如果太忙,你说个地方,我去等你,总不能让你撇下其他病人不管,来照顾我这个已经没什么大毛病的人,说不过去。”
原来他的意思是,他在府上等他到亥时,若是等不来,他可以亲自去一趟医馆。
沈彧松了口气,笑道:“那,那亥时三刻如何?如果三刻我还来不及赶来,再劳烦大帅来一趟医馆,就在药房等我。”
“好。”
“那,我走了。”
“路上小心些,医生。”
沈彧走了两步,回头的时候发现戚长明还站在门口,淡淡的对着他笑,沈彧呼吸有点乱了,脑子也白了,他挎着药箱,不知想起了什么,忽然又折了回去。
“还有什么事吗?”戚长明问。
沈彧微微抬头看着他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大帅总喊我医生,是不是,忘了我的名字?”
“......”
“大帅笑什么。”沈彧嘟囔着,手心里全是冷汗,太紧张了。
戚长明道:“我笑沈医生总是给我出这种,让我意外的问题。”
“意外吗?”
“意外。”
“那,那大帅早些休息。”沈彧磕巴着说完,转头就要走。
“沈彧。”
戚长明叫了他一声,沈彧猛的顿在原地。
“我怎么会忘记你的名字?”戚长明笑道:“你给我的印象如此深刻,我想,但凡任何一人,都不会舍得忘记。”
沈彧出了大门,戚长明让赵庭渊派了两名卫兵护送他回了医馆,杨署已经睡下了,听见动静,在床上翻了个身,还咕哝了两句梦话,又睡死了过去。
沈彧都不记得自己洗没洗漱,他躺在床上直勾勾的盯着天花板,脑子里全是戚长明最后那句话,和他那张脸。
半夜的时候外面忽然一阵狂风呼啸,房间窗户没怎么关好,风一下就将木柩打的啪啪作响,沈彧累得发昏,又被一下子惊醒,太阳穴只一阵突突直跳。
他起来走到窗边将窗户阖上,然而就在最后一道缝隙即将消失之前,大街上,几道黑影一闪,快的近乎让他以为是看花了眼。
沈彧登时清醒过来。
狂风大作,漫天黄沙将本来就漆黑的夜迷的更加昏暗。
沈彧将窗缝开大了一些,月色下,黑影清晰起来,他们大概有一个小队的人数,分散着跳进街头黑暗的小巷消失不见。
前几日三国联军刚被虎豹骑和青州军逼退至三十里以外,昨日听说东洋天皇又派了一位姓郎的将军前往西北边陲。
东洋大军蠢蠢欲动,已经有蓄势待发之势,今夜西门关街头突然多出许多黑衣人,很有可能会是敌军的刺客。
沈彧不敢掉以轻心,顺手拿起外衣就出了门。
上街上正好有一队正在巡逻的士兵,沈彧跟医馆门口的卫兵打了个招呼,匆忙拦下带队巡逻的军官,将刚才看到的事情说了一遍。
又道:“事出紧急,还请将军尽快通报吧。”
士兵神色凝重:“大人确信自己没有看错?”
西门关自戚大帅接手以来,武装防备较之之前严格的好几倍,再加上敌军远在沙漠更西边,想要穿过无人区进入城内还不被发现,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他们的人数应该在十人以上,但已经全部向各个街道分散,今晚风大夜沉,想要抓人确实不是件容易的事。”沈彧说:“将军尽快,否则一旦有什么问题,后果不堪设想。”
队长并非疏忽之人,看他神色如此急切,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我这就叫人通传赵将军。”
话音刚落,一声信号音从远处响起,沈彧和队长纷纷转头,就见南边天际,一道淡蓝色光从黑暗中消失。
“是信号!”沈彧说:“将军,来不及了!”
话刚说完,刚才亮起信号灯的地方忽然响起一阵巨大的爆破声,火光登时冲天而起,沈彧不可置信的看着南边住宅区,只瞬间,黑夜倏地沸腾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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