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逢

　　06
　　“千里！千里！别睡！再撑一会，夏大夫马上就来了！”

　　“夏大夫，快过来，救命！”

　　千里强撑着精神，只模模糊糊看到一个身影缓慢地走进门。

　　“治不好，没救了，等死吧。”

　　“庸医。”千里在失去意识前小声骂了一句。

　　07
　　“醒了？”夏大夫声音含笑。

　　“不是说没救了吗？”千里撑着床坐了起来。

　　“本来是没救了，不过我仿佛听到有人骂我庸医，我左思右想，总不能把名声断在这倚红楼里，自然得花大力气把你给救回来不是？”

　　“多谢。”千里起身便要走。

　　“慢点，你诊金还没付呢？”夏大夫丝毫没有要劝着他的意思。

　　“记账上，有钱了还你。”千里说完便咣当一声倒了下去。

　　“重伤未愈还站起来就跑，你跑得掉吗？”夏大夫看了看倒在门口的人，笑了笑，便出门找人把千里抬回床上去了。

　　08
　　“怎么，当初你突发奇想留下两三句话就离开了，四年没见，现在见着我就要走，这算个什么意思？”夏大夫坐在离千里两步远的桌子旁，问道。

　　千里好不容易才又醒过来，浑身乏力，难以动弹，只能虚弱地回答：“该说的不都说过了，你当初不也没留过我吗？”

　　“态度太差了。”夏大夫看了一眼千里，又慢悠悠地说道，“这伤吧说好治也好治，说不好治也不好治，我看你现在这样，既不敢请外面的大夫，又急着要离开，我自然不会害你，但是让你多躺几天总不难。”

　　千里无奈地闭上眼：“庸医。”

　　夏大夫：“多谢夸奖。”

　　不多一会儿，千里睁开眼睛，看向夏大夫。

　　“你……你姓夏？”

　　“莫不是人人都叫我小孙大夫，你便以为我姓孙了？”夏大夫笑着反问道。

　　千里像是想起了什么，接着说：“你是什么时候拜孙神医为师的？”

　　夏大夫：“不大记得了，只知道我小时候得了痿痹，寻常大夫没法子，最后孙神医给我治好了，大概是觉察到我天赋异禀，便跟我父母说要带我在身边学医。”

　　千里：“他也没治好你。”

　　夏大夫：“已经比大多数得这种病的人要好了，起码还能够行走自如。”

　　千里：“以前一直跟着你的那个人呢？他就这么放心你在这种烟花之地久留？”

　　夏大夫：“你说小黑？医馆那边还有别的事没处理完所以他送我过来后就离开了，应该要过些时日才过来。我暂时留在这楼里帮姑娘们看诊医治。”

　　千里：“前几天……我昏迷了几天？”

　　夏大夫：“三天。”

　　“三天……”千里像是想起了什么，喃喃自语道。

　　夏大夫：“你看起来应该没有危险了，我先出去了，你好好休息不要想着乱跑，有不适差人叫我就成。”夏大夫叮嘱了几声便推门出去了。

　　09
　　夏大夫看着千里躺在床上不能动弹，就想起以前千里仗着自己跑得快每次来医馆撩了就跑，自己只能憋着一口气没法发作，现在这样，还不是任她搓圆揉扁也没法跑。

　　话虽如此，夏大夫也没有存什么心思要害千里，不过开的方子多是对症味苦的药材，每天打着良药苦口的旗子让小厮给千里煎药。

　　但千里的伤势却恢复的极慢。

　　到千里能起身走动的时候，他便让小厮扶着自己到后院活动。

　　就看见夏大夫在后院的石桌上撑着脑袋睡着了。

　　千里摇了摇头，心想这人这么多年过去还是这样没心没肺，在这种地方都能随便睡着。刚想推醒她，却又把手收了回来，只在她身边一道坐着。

　　夏大夫放在桌子上的另一只手慢慢的松开了，一朵黄色的小花掉出了手心，看起来像是在院子里摘的牛角花，千里默默地捡了起来放在了夏大夫的发间，然后也学着夏大夫的样子，撑着头在一旁看着她。

　　秋风渐起，夏大夫像是受了些凉，皱着眉头醒了过来，就看到千里坐在一旁，夏大夫笑着问他，“你怎么出来了？”

　　“屋子里太闷了，我出来透透气。”千里回答说，“以往有人帮你看着也就算啦，你当这是什么地方，就随便睡在这？”

　　夏大夫：“这是后院，又不是前院，何况这屋子里的姑娘们的大病小病还得我看，谁会对我不利，你当孙神医的得意门生是那么好找的？”

　　千里：“也是，神医的徒弟还用不着我操心。”

　　夏大夫：“怎么听起来阴阳怪气的，话说某人从前一口一个庸医的叫我，现在知道我的厉害了吧。”

　　“我应该……早些知道的。”千里喃喃地说，像是回答夏大夫，又像是自言自语。

　　“不说这些了，我看你的伤按我的方子应该好得更快才是，也不知道为什么你今日才能起身出门，所幸没有更迟，不然我师父非得将我扫地出门不成。”夏大夫想了想，说道，“你可别因为药苦就不喝完，大不了我之后不开那么苦的药就是了。”

　　千里苦笑，“我从前听你说起过，孙神医看重你，为了磨炼你，把医馆交由你一人打理，现在他又让你住在这花街柳巷，是又出了什么难题给你？”

　　夏大夫看着他，歪着头思考起了自己当初究竟有没有跟千里吹过这个牛，黄色的小花从头上掉了下来，“这楼里的苏妈妈是我师父的旧识，前几天让人带信给我师父说想让他过来帮楼里的几个姑娘看病，师父不方便出入这里，便叫我来了。”

　　“你师父自然是不会再来的。”千里说。

　　夏大夫被从头上落下的小花吸引了注意力，没听到千里说了什么，回过神才追问：“你刚才说了什么？”

　　“没什么，”千里摇头，“我认识的一位姓秦的姑娘，先前遭过一场病，后来便再也不出门了，时常身体不适，请过很多大夫，都看不出是什么病症，夏大夫能否帮忙看看。”

　　“这次还记账上吗？”

　　千里笑道：“这次和以往的一起结了。”

　　夏大夫：“果然是士别三日，我前些日子听说京城最近出了个厉害的大盗，专偷那些官家库房里的镇宅之宝，第二天还非得回去在库房里又放上一朵牛角花，这么风骚的人，不知道你认不认识？”

　　“不认识。”千里笑着起身，“秦姑娘不在这楼里住着，今日时候不早了，明日我让人带夏大夫过去。”

　　10
　　次日一大早，倚红楼的苏妈妈就安排人带着夏大夫去秦姑娘的住处。

　　秦姑娘住的地方倒是离倚红楼有一段距离，院子看起来像是很久没有打扫过，空荡萧条得很。

　　夏大夫猜想这位秦姑娘应该是病得很重，而且是一个人住在这院子里的，便紧跟着带路的小厮往主屋走去。

　　门只是虚掩着，夏大夫一推便推开了，屋子里灰尘气味扑面而来。

　　里面没有什么秦姑娘，只有一个被铐着的男人，手腕和脚腕上全是磨痕。

　　夏大夫声音发抖地问道：“……小黑？”

　　那人声音沙哑地说，“夏……大夫……”

　　夏大夫忙回身找带自己过来的小厮，那人却神色如常地站在自己身后，不紧不慢的把钥匙递了过来。

　　夏大夫脑袋一片空白，根本无法思考前因后果，一把夺过钥匙连滚带爬地冲过去给小黑解开锁链。

　　没有支撑后的小黑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夏大夫又手忙脚乱地去扶，然后在小黑身上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药味，像是某种迷药。

　　“外面的马车还在吗！”夏大夫朝着门口的小厮大吼。

　　“马车已经走了，不过后院有两匹马，千里让我转告您说，您要用到的东西都在偏厅。”

　　夏大夫扶起小黑，艰难地往门外走去，小厮也立马过来扶着小黑，带着两人往偏厅走去。

　　偏厅里果然各种药品一应俱全，水剪刀白布也都有，桌子上还放着小黑一直随身携带的佩剑，和一些银钱。

　　夏大夫脑子一片空白的帮小黑处理了伤口又喂了药之后，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眼神失焦地望着门口，喃喃道：“他还有什么让你转告的吗？”

　　小厮拿出一封信，交给夏大夫。

　　信已经被拆开过了，夏大夫接过信，逐字逐句看了，看到最后手止不住地抖，然后抽出小黑的佩剑指着小厮，“这信是什么时候送来的！”

　　小厮恭恭敬敬的回答，“一个月前，是这位侠士带来的。”

　　夏大夫拿剑的手捏得越来越紧，“他什么时候走的。”

　　“昨天晚上。”

　　“你还会见到他吗？”

　　“这取决于您。”

　　夏大夫闻言，拿剑的手用力一挥，划破了小厮的外衫，“你告诉他，再见面，我一定杀了他！”说完便把剑扔在了地上。

　　小厮鞠了一躬，缓缓退了出去。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