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书诡案

　　靳国没有命格，他的命用来偿还魏通所借的寿而不受惩罚，那么，反过来，如果他借了其他人的寿命，自然也不会受到天道的谴责。
　　“是‘任人摆布’还是‘为所欲为’，就看你自己怎么选了。”高戴贝声音低低的，琉璃一样的眼睛望向她，充满诱惑。
　　“如果真有你说的那么神奇，我父亲又怎么会死？”靳秦道。
　　他在诱她入局，她却不为所惑。
　　“他的死完全是自找的。”高戴贝说到这里，脸上露出一个残酷的笑容：“就像现在的你一样。”
　　靳秦闻言神色一变，许久，她对高戴贝说道：“高先生，本来我还在犹豫要不要听你的。你告诉我魏通借寿的事，又帮我离开监狱。不管你的目的是什么，如你所说，我总是受益最大的那个人。兴许你的判断是对的，我应该按照你说的去做。但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高戴贝脸色一变：“什么？”
　　“因为我父亲宁可死也不愿听从你的‘劝告’，我想，我也一样。”靳秦说着站起身来，走到一直偷听的靳楚身边，抢过她手里的座机话筒。

　　像是为了坚定自己的决心，靳秦对着电话说道：“明天早上八点，到酒店来接我。”不用问电话彼端的人是谁，屏幕上的号码她早已烂熟于心。
　　靳秦在用行动表明自己的不合作。
　　高戴贝虽依旧维持着风度，脸色却着实有些不大好看。他站起身来整了整衣领，告辞离去。

　　在拜访薛子月前，张无病早早地来到酒店。将两个礼盒分别交给靳秦姐妹。
　　“这是什么？”靳楚兴奋捧着盒子问道。张无病这小子太上道了，给靳秦送礼物居然不忘捎带上她一份，真不枉自己昨晚给他通风报信。

　　“两件衣服”张无病也不卖关子，直接说道。

　　靳秦拆开盒子，只见里面放了一件旗袍，质地光滑，纹理细腻，式样剪裁得大方而简练。

　　“我师父是个守旧的人，你别介意。”张无病尴尬地笑了笑。

　　薛子月对龙国传统的恪守，对旧时光的迷恋已经到了近乎变态的地步。在薛宅为数不多的访客中，张无病印象最深的一次，只因对方为穿龙国服饰，而是穿了西服便被薛子月赶了出来。到张无病年纪稍大一些，明白那被赶出去的人是什么身份的时候，背脊不由出了一阵冷汗。那是豹国一个颇有权势的贵族。张无病担心对方报复，薛自月却不以为然地一笑，淡淡地说了三个字：“他不敢。”

　　“这绸缎可真精致啊！”靳楚手抚摸这那件旗袍由衷赞叹。
　　张无病笑了笑，并未告诉她那是香云纱，只道：“靳楚不看看你的礼物吗？”
　　靳楚拆开自己的额盒子，里面放的却是一件某奢侈品大牌的一件连衣裙，不是旗袍。
　　“全球限量，希望靳楚小姐喜欢。”张无病仿佛被高戴贝附身，忽而变得彬彬有礼起来。

　　送靳秦的是旗袍，送她的却是时装。张无病刚刚又说过他师父是个守旧的人。靳楚一琢磨，大概便回过味来。两人这是不打算戴她一起玩耍了。

　　“你放心，我一定会将靳秦给你送回来。”张无病保证道。

　　靳秦是个取保候审的嫌犯。帮杀人嫌犯伪造护照出国，这罪名可不小，搞不好够靳楚吃一辈子的牢饭。靳楚冒了多大的风险，张无病心里自然清楚。她陪靳秦一起来豹国，一来是担忧，二来，也有监视的成分在里面吧。

　　靳楚撇了撇嘴：“我就知道，你们嫌弃我这个电灯泡。”她将连衣裙叠好放回盒子中，推到张无病面前：“我姐你带走就好。这裙子我却是不能收的，不然可就是受贿了。”她相信张无病和靳秦不会逃走，却不需要这样一件贵礼来做诱饵。

　　张无病上前，撕了裙子的标签。
　　“没法退货了，你不收可不行。”张无病说完，小声道：“这不是行贿，而是谢你昨晚及时通风报信。”

　　*** ***
　　薛宅坐落在雾城的郊外。
　　汽车驶出雾城五英里，转上一座小山。山上遍植绿竹，清风一过，掀起竹涛阵阵。张无病将车停在了竹林外，带着靳秦拾级而上，石径弯弯绕绕，又多分岔，稍不留神便容易迷路。张无病却是轻车熟路，东一绕西一拐，转眼便来到一座小屋前。
　　靳秦不禁好奇：“你怎么记住的？”如果她自己来，一准在竹林中迷路。
　　张无病笑了笑：“从小走惯了。”

　　屋前有个的池塘，池塘上架了小桥，小桥流水映照着竹林森森。这哪里是豹国的郊外，分明是龙国文人骚客笔下才有的诗画。

　　靳秦打量四周，又问道：“这些竹子是怎么种出来的？”
　　豹国的气候并不适宜种竹子，林木多为松针柏叶。这里却种了那么大一片，实在不得不叫人奇怪。

　　张无病还未答话，屋中便有一个声音传来：“不过是风水上一些微末之术，叫靳小姐见笑了。”声音如清泉流过山石，浸润了秋月，和着小桥下的流水声，说不出的悦耳，却也带着几分出世之人惯有的凉薄。

　　“无病，久立门外不是待客之道，带靳小姐进来坐吧。”

　　“是。”张无病恭谨地答着，不得薛子月的首肯，没人能过那座小桥。他也不例外。

　　推开合叶门，靳秦的目光落在桌前跪地而坐的男人身上。约摸二十八九岁的形貌，他不是那种你在人群中第一眼会注意到的美人，可你一旦把目光放到他身上便很难移开。

　　张无病见她目不转睛地看着师父，不由有些奇怪，问道：“怎么了？”

　　靳秦回神落座：“没什么，你师父长得真好看。”薛子月看上去比张无病大不了几岁，但眉宇间的气度却是久经世事才有的超然和脱俗，叫人看不透他真实的年纪。

　　张无病闻言当场石化。

　　薛子月却是微微一笑，气度闲适：“靳小姐谬赞了”像是知道自己徒儿在想什么一样，薛子月谦虚道：“说道容貌，我是不如无病的。”

　　靳秦转头朝张无病看去，但见他眉目俊美，似乎整个人都在发光，照亮这小小的厅堂。而薛子月一双眼却好似深潭，静坐一处，将周遭的光芒尽数吸收。一如明珠，一似美玉，若非要分个高下，却是分不出来的。

　　好在靳秦也不是来选美的，没有答薛子月的话，而是直接说了自己的目的：“薛先生知道碧泅海在什么地方吗？”

　　薛子月放下茶盏，沉吟了一会儿，说道：“严格来说，碧泅海已经不是一个地名了。”他站起身，从书架上拿下薄薄一本册子：“想必你们已经知道影局是什么东西，现在的碧泅海其实和影局差不多，但它却不是一般的影局。”
　　张无病道：“不是一般的影局？”难道有什么特别之处？
　　薛子月点点头：“不错。因为真实的碧泅海已经从这个世上消失了。”
　　“消失了？”张无病不敢置信地问：“那余新的魂魄究竟去了哪里？”他试过给余新招魂，但全无效用。
　　“这便是问题的所在了、”薛子月说道：“你们是如何确定余新的魂魄在碧泅海的？”
　　张无病将鲛人赤鲭的事说了，薛子月皱眉：“碧泅海一直是鲛人的剋星之地，向来有去无回。如此推断，虽也不错，却总归太过冒险。”
　　“现在靳秦被指控故意杀人，就算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我们也要去试试。”张无病说道。
　　薛子月目光紧紧地盯着张无病，半晌，欣慰一笑道：“有勇气，不错！”

　　“碧泅海从来都不是一片海。”薛子月打开那本薄薄的册子，泛黄的纸页上绘了副地图，上面写着类似拉丁文的字母：“它曾经叫做碧城。是西域沙漠里的一片绿洲，碧城位于古丝绸之路的必经之地，通商要道，军事要塞。毗邻古狮国和古蝎国。碧城起初归龙国管辖，十一世纪前后，龙国动荡，逐渐失去了对西域的辖治。碧城城主拥兵自立，据城而守，对往来的商旅、行人征收高额赋税。终于激起了西域诸国的不满。狮国和蝎国觊觎碧城要塞之位已久，同时出兵攻打碧城。”

　　碧城只是一座城池，被两个国家联手攻打，一定是覆巢倾灭了。

　　张无病道：“碧城被灭了之后发生了什么？”一定是城破之后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碧城才会变成碧泅海。

　　谁知薛子月摇了摇头：“不，狮蝎两国战败，作为惩罚，碧城再次提高了两国商旅的途经赋税。”

　　靳秦也讶异：“碧城战斗力有那么强吗？”
　　别说是碧城，就当时的龙国而言，十一世纪前后的龙国四分五裂，各个民族政权次第崛起。当时的皇帝又奉行重文轻武那一套，整个国家都不尚武。在龙国历史上是出了名的文弱王朝，周边小国少数民族政权，只要高兴谁都可以踹他一脚开心开心那种。虽然不像最后的辫子王朝那样丢人现眼，但也足够窝囊的了。
　　靳秦很难相信，一个边远的西域城池会有这样的战斗力，能击败两个国家的同时入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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