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昨天我的行李箱依旧在外流浪

作者:你又知道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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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如今


      他好似病了很长一段时日,不断有医者进进出出然后在不知哪一日带着楚安一齐消失,许多事都在慢慢往从前走,这才是我们的将来。

      可是生活并没打算就这样放过我,人生总是难预料,它说,即使重来一次也一样。

      于是近些日来,困倦常伴我左右,寸步不离的疲乏感扰的我心绪不宁,我开始厌烦那春天的漫长。

      但这也并非是春天的错。

      在后来的日子里,无数次莫名的呕吐和对酸食的欢喜渐将答案带出了水面,大抵是三月前的一场春光,没能在记忆里扎根的它总想带些什么来。

      我笑,到底是没经历过这些,竟蠢的连避子汤都忘了喝。

      只是好在,我的院里从没有过什么人,风也留不住的寂寞院落里所有的秘密都可以被埋在这。

      没人发现。

      我摸着还未显形的肚子,楚安依旧是不在府上,我再也不想知道他的去向。

      堕胎的方子并不难开,只是那些药在府上并不容易得来。兴许是不久之前我一次次的逃离惹怒了楚安,他不再允许有人在他消失时离开。

      正踌躇呢,熟悉的人儿归来。

      是不久前离开的姑娘,我没想着她还能再回来。

      “小姐总还是需要我的。”她看着我好似在笑,然后走过来轻轻抱住我:“这次你赶不走我了。”

      “是啊。”我躲在她怀里“其实我猜错了是不是。”

      她轻轻拍着我:“不尽然。”

      “改个名字吧。”我抱住她泪溢出来:“我们去过新的日子。”

      她愣了愣随即笑起来:“落月,往后就叫落月。”声音依旧是轻轻的哄着我的手没有停下。

      落月啊。

      我抱着她,泪似决堤。

      第二日落月就将小小的一包药带了来,拿在手里有些沉。

      我想起很久以前。

      那时楚安厌我,太后厌我,从没有人催我,他们不祝我早生贵子。

      就如同现在。

      “待孩子落下来你便将他拿去化了,再去种棵李树,你将他埋在那儿吧。”落月立在我的身旁,我握着她的手轻微的在抖。

      她将手抽出来看着我没有说话,她并不明白,许多人都不明白,他们都不知道,只有我知道,却也只能怪自己不争气。

      药煮了很久,煮到屋内充斥着苦味,又苦到心里,我从没喝过这么苦的东西。从前我被娘救下来,喝的那些药加起来也没那么苦,苦到眼睛发酸,苦到失了力气。

      我想我再没什么精力了,无论是于楚安于长生还是于我,我只想就这么躺着,就像十余年前。

      也是如同十余年前一般不遂人愿,耳边总是喧闹,就是那样的哭喊声不断逼着我睁开眼睛。

      却是谁也没看见,眼刚合上娘闯了进来,她盯着我半天发不出一句话,看的我发毛:“我睡了多久?”喉咙里痒痒的发出来的声音并不好听,她那好看的眸中滚下泪来,悔吗?她问。

      悔吗?

      没人说话,没有答案,他们都安静下来。

      大概是不悔。

      然后是蝉知呀知呀的叫,知呀知呀的叫。

      春天就这么过去,时光开始变的很好消磨。自那日往后娘便常来看我,而楚安仍如同往日一般不可寻。

      我也在偶然间同她提起过那些曾经,她却从不惊讶,只是有些后悔。

      “皇家不好,娘熬不过,不想你也熬不过。”她摸着我的手慢慢在说。

      风吹起来,再没人提起那孩子。

      至少在他知道这件事以前,没人再提。

      然后在不知哪日,天很好,光洒在身上暖暖的,一切都很好,如果那时他没有冲进来的话。

      我从没见过发这么大火的楚安,桌子被他拍的叮当响,他看着我眼睛猩红,孩子呢他问。

      我低着头并没什么勇气看他,我忆不起来从前他向我讨长生时是否也有这么生气。

      “说话!”他一步步逼上来,有些吓人却不足以令人害怕。

      “死了。”我向后退了退没曾想是抵到了墙。

      他是知道答案的,在这的每一个人都知道,只是他们都不提。

      他突掐上来:“他才多么大,你怎么就这么狠心!”我扬了扬头,许多问题的答案他都知晓,没必要来,不是所有事情都要我亲口承认了才好。

      他力气很大,时间一长我就开始昏沉,连同着逝去的孩子一起昏沉。

      我想对他笑,可是嘴怎么也扬不起来:“反正你也不喜欢,不用勉强的将它看做是一条生命。”我憋着力气好不易的将话说完他却并不领我的好意。

      压在脖子上的力道是越来越重,我甚至都能听见那孩子在轻轻的唤我娘亲,他却突然松下手来。

      我跌坐下去,趴在地上听着他一点点远去。

      他早就清楚我从不是什么好人,怎么还会抱有希望?

      门外又多了许多人甚至是排到了墙外。

      其实一切都没有变,譬如楚安和我,又譬如他和长生,是我忘了曾经。

      可这些都不是什么坏事。

      窗外的蝉依旧是没完没了的叫,有些事就这样被放在了眼前,甚至连日子都没变。

      我在落月阁里躲了一月余,他才重将门打了开,只是这次我不愿出去。

      我清楚的记得今日,是楚安的生辰,而一切的罪也从今日开始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丫头们跟在楚安身后,一个接着一个的进来要替我梳妆,落月停在我的身旁有些警觉,我将她向后挡了挡:“还是我们自己来,你也知道的我指不定会做出些什么事,这大喜的日子王爷也不愿见血吧。”我向前走了走离楚安近了些:“是吧?”

      我的笑从来都感染不到什么人,楚安向后退了退脸暴露在阳光里似是有些惨白:“随你吧。”这次他妥协的很快,甚至是有些无奈。

      我能听见随着他退出去时丫鬟们发出的毫不掩饰的浓重声响,是为生而高兴。

      惹人发笑般,兴许这次我能做个好人。

      落月随我出去的时候府上已渐热闹起来,我们走在路上时不时也有人走来向我请安。

      这时的他们,还毕恭毕敬地叫我一声八王妃。

      我对着他们笑,不觉间便又开始觉得闷烦,只想拉着落月快些向偏处去躲上一躲,走着走着却是看见了从远处来的一个姑娘。

      有些漂亮,肤若凝脂的,端庄大方。

      我认得她,夏长生。

      然后我看见楚安迎了上去。

      不明原因的我黯淡下来。

      我很少见到她,所以才越发嫉妒,他们不常在府里见面,可我知道在每一次下人们不愿告诉我楚安去向的背后,长生才是他们喜欢的主子。

      天黑下来宴会开始,楚安找到我,现在的我还能是八王妃。

      人们一个个走上前来,不断重复着那些并不真诚的祝福。

      然后是大家的礼物甚至有女人都被送上来,楚安却好像没什么兴致。他不怎么讲话,只是客套的笑着很难看的,然后一杯杯喝着他们敬来的酒。

      觥筹间楚安的手伸过来抓着我,他的手心里湿湿的,力道有些大。

      “你干什么!”他抓的我有些疼,使得我低呼出声。

      “安静些。”他卸了些力,声音很轻,化在蝉鸣声中。

      台上有舞姬不扰尘事的在跳舞,是从没见过的美,只是有些吵。

      宴席临近尾声时有人匆匆赶了来。

      是圣上,楚安的亲哥哥,甚至比长生排的更前,许是他顶喜欢的人了。

      他来祝楚安快乐,大家都跪在那里并看不出有多欢喜,他走到我们跟前将楚安扶起:“你就是这么照顾他的!”声音里含了些许怒气。

      我低着头跪在那儿,他在同我讲话。

      从没人记得我是八王妃,我都没生气,有的是人照顾楚安,可他偏责问我。

      楚安往前走了走挡住我:“臣弟无碍。”

      许是碍于楚安,他只是轻轻哼了一声便随楚安走远去了。圣上很忙他有许多话要同楚安讲,我庆幸他并没什么时间可以浪费在外人身上。

      我们都被丢到了一边,直到他要走了,大家才有了被重新想起的机会,人们又跪在那里,公公的声音很尖,有些刺耳。

      那本是尘封在回忆里的刺。

      他们一起长大,又要一起老去,只是可惜楚安喜欢的姑娘爱着他视如生命的哥哥。

      可人们并不在意,他们依旧在为这良缘雀跃,没人再记得,其实我的姻缘也是御赐的。

      十七那年皇城起了疫灾,死了许多人,是娘当了菩萨救下众人,又顺手将我推了出去才有了今天。

      那时我嫁过来,什么都顾不得满心满眼的全是心爱之人,可他不喜欢我。他没有同我吃酒没有掀开我的盖头,他只觉得我烦。

      那时的楚安身边还有许多姑娘,出自名门的她们不在意做妾,可我在意,于是我在这儿犯下许多错,没人出声。我沾沾自喜又觉得有些恼儿,我甚至以为他只是个断袖,直到有一日长生闯了进来。

      我才发现原来楚安能待人这么的好,原来他笑起来比平日里更好看,原来她才是他藏在心窝里的宝。

      他的心很小只能放下这么一个人,我也曾这么劝自己,只是后来时间告诉我,即便是他的心再大也容不得我占一席之地。

      所以我花光全身精力等来的就只有今日。

      一段恩爱到足以将我忘怀的完美爱情。

      起初她刚来时,我还总以为我能大度,我总觉得我能接受,却是忘了总会有人能毫不费力的闯进你的生活,打破你以为的一切。

      其实我是一个打心底小气的人,就像他们说的我从来都不是那主持大局之人。

      有花落下来,红也似的,飘入我手中。

      它说你也曾如花一般盛开。

      原来从前我也曾为爱死去活来。

      只是现在她死了。

      我看着他们突然有一丝轻松,他们能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而往后就再没有那十九岁的江锦年,也不会有人被烧死在火里。

      音乐停下来,划破夜色的尖叫声猛的入耳,叫我回过神来。

      我抬起头,远远的瞥见一抹鲜红乱了人们的心,血从他的嘴角溢出,没了生气似的,楚安倒下来。

      我动了动却没能走出半步,那儿有人接住了他,在离我不远处,长生在哭。

      我眨了眨眼并没有泪流出来。

      长生住了下来,她要照顾楚安,太医说是旧疾,要少些饮酒,需得好生调养。

      我努力的想也记不起来除了前些日子的那次风寒他还得过什么病,只是记起来从前的今日不似这般。

      落月同我回到院里,星光撒下,不大的院落如往常般安静,这儿从不会有散场时的不舍,虽然也从没有过相聚时的欢喜。

      我睡在榻上,从前就这样顺着月色入我梦来,那里有落月阁的一场火它拼了命的往外钻。从远处赶来的他发疯似的扯着我,质问着然后不顾一切的冲进去,还有他的那一句畜生,掷地有声。生生叫出我一身的羞愧,甚至都开始觉得有些对不起列祖列宗。

      我睁开眼,恐惧不在,只剩下呼吸间的粘稠。

      到底还有多久可以浪费?窗外的蝉很吵,它也没有答案。

      只是它们知道那十余年过去,我依旧是没能忘怀。

      怎么会忘呢,梦里那些曾经再虚无,痛总是真的,时间将它封了起来藏在深处,即使是在自我欺骗的深渊,即使是在偶然间不经意地记起也仍能真切地感受到那彻骨的冰凉。

      但无论我有多么的疼甚至都成了恨,在这里我总是无能为力的,只能是学会放下。

      然后离开它就和从前一样。

      “落月,你去寻娘吧。”我唤来落月:“我们走后叫她少操些心,叫她将爹寻回来,还有叫她别哭了,再哭就要老了,不好看了。”娘的潇洒被我偷去大半,她开始犹豫不决。

      它们给我机会也给她机会,娘兴许没说错,反正现在已分不清是谁错谁对。

      楚安很快就醒了过来,太医说已无大碍,长生陪在他身旁不吵不闹,他向我瞧过来,长生也顺着他看过来,她笑着向我请安,叫我姐姐。

      我想起昨夜的梦,漫天的红里他依旧能为长生连命都不要。

      在我的梦中。

      我看着他们甚觉荒谬,其实我不该在这儿,从前往后。

      楚安喝着长生喂过来的粥,一口一口的。府里的人儿都在这儿围着,他们需要讨好新的主子。

      没人再束着我,我带落月翻出去吃了酒。

      落月并不愿与我同去,她执意的要去置办往后用的东西,而我一个人其实也乐得自在。

      不知喝了多多少,我又开始昏昏沉沉,男人又一次的来到我的身边轻轻抚着我:“少喝些。”是同上次一样的宠溺。

      我抬起头对他笑“我要走啦,你们要好好的,不要叫我失望。”我站起来抱着酒摇摇晃晃的向外走。

      “谢谢你,戏很好看!”我突然转身对他喊,他坐在那儿也对我轻轻的笑,他终于开始笑。

      也谢谢你,给我勇气。

      我走出去,看着面前的嘈杂,杂尘里的灯火通明是否也一样的无家可归。

      酒气在夏夜里蒸发,黏黏腻腻的,我兴许也能有家。

      许是仗着酒后微微醺,野丫头跌跌撞撞地来到将军府前扯着嗓子就是喊:“长生,长生。我一点都不羡慕你,真的长生!我一点都不羡慕。不过是输了一世有什么可放不下的!不过是有人疼有什么了不起。”喊着喊着却是声音渐低哭声渐大,没人知道她是不是醉了。她只是觉得委屈,过去这么久了依旧是委屈,她好像有些明白了这么多年对楚安的感情到底是什么,兴许不是爱。不过是对那长久不可得的渴望。

      她大概只是渴望被人偏心疼爱,尤其是她追随了这么久的人。

      她坐在府前哭的力竭宛如孩童,她想她再也不会莫名其妙的跑回府里,她觉得她终于可以放下了,放了楚安也放过自己。

      再睁眼的时候天已大亮,没有落月在身旁,唯有熟悉的疼一阵阵的传来。

      就好像在嘲讽着我依旧如从前一般丢人。

      “你醒了,怎么样还难不难受,女孩子家的怎么喝了这许多,你好是倒在了我府前,要是倒在其他地方可怎么办?”女人一点点走到我的身旁,我望着她,她还是如从前一样好。

      她抬手擦去我的泪:“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还难受的紧,快些躺下,我遣人烧了些醒酒的汤药一会喝下便不觉那么难受了。”

      她起身大抵是要去拿药我去拉她也只抓住了一片衣角:“你就是骂我一场也好,可是你为什么总是这么好,好到我开始觉得我很坏,十恶不赦的坏。”叫我怎么能恨你。

      “你也很好,快别哭了,睡一会就不难受了,昂,乖,一会睡一觉起来楚安便来接你了。”她暖暖的手轻轻握着我说的真切。

      没人知道我再也回不去了。

      将军府里的下人们都在传昨日晚上有个疯子跑来门口喊叫,惊动了还在八王府的大小姐赶回来关照。

      我想起昨天干的那些混账事,想起我还有一身未还的罪孽,想起娘的话。

      她没有在说笑。

      落月从远处跑来,抱着我开始哭,她总是真心待我。

      “落月,带我走吧,去新的家。”

      她伏在我的背上泪打湿着我的衣裳:“舍得吗?”

      舍得吗。

      其实从来都没有什么舍得舍不得的,只不过是命到了,缘尽了。

      还有什么理由继续留下去呢。

      所以。“走吧,去一个只有我们的地方,过同娘一样潇洒的生活,再没有人会哭泣,也能有人爱你和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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