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水三千

作者:是矜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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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雨将至


      听吴宫里的人说,缺衣少食的陆家军借着严寒的气候和地形打了个大胜仗,接连夺回了朝歌周围几个重镇要塞。这可能是入冬以来的第一个好消息吧。

      已是冬至。天气日渐转冷,琼楼玉宇,水榭宫殿,皆铺上了一层白蒙蒙的霜雪。

      李宏德将青台整修了一番,携着大笔奇珍异宝,古玩器具,搬进了略显冷清的青台,继续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

      他身边的楼蚑问:“青台久未住人,略显素净,且凌空而造,不耐严寒,大王为什么不选择其它宫室暂作寝宫?”

      李宏德欣赏着场中歌舞,琵琶奏乐,与歌舞相合,合成一曲靡靡之音。他醉卧软榻,一脸恣意放肆:“看惯了碧瓦朱檐,偶然过过青台紫阁的日子,倒也别有意趣。至于天气严寒?楼卿莫不是觉得台内不够暖和?来人,还不快再添几个熏炉。”

      宫人抱着几个青釉镂空三足的熏炉络绎而入。

      楼蚑看着被布置得温暖如春的青台和名贵的熏炉,不禁感叹吴王的奢侈。

      清欢接过宫人递过来的熏炉,添上香料,放在几案上。

      如夫人死后,她被调到吴王身边做贴身侍女,负责为他端茶送水。

      她还记得那日她被唤到李宏德跟前,猜不透他的心思,只惴惴不安在下方候着。

      室内淡淡檀香了无痕。

      他启唇:“你这小丫头也真是命大的,孤被软禁都无计可施时,你都能够有法子全身而退。真是不简单。”

      清欢心下一沉。

      转而又听他说:“也罢。既然孤没有死,也就不用你陪葬了。如夫人自焚而死,你就留在孤身边做我端茶送水的小婢吧。”

      于是,她就成了李宏德身边不起眼的一个小侍女。

      清欢抬眼,对上了长风古拙如泉的双眸,他竖抱琵琶,行云流水地弹奏着,弹的却不是他喜爱的曲子,而是轻浮魅惑之曲,与场中的妖娆舞姿相得益彰。

      长风得知李宏德让她去做贴身小婢后,起初一言不发,然后说让她再忍耐些时日,谨慎行事。她乖顺地点头,哥哥说的,总是不会错的。

      曲子已经弹到了最精彩之处,场中美人眼神妩媚,水袖轻挥,如花一般在腕子上绽开。

      楼蚑慌慌张张地走入室内,手里握着一条宫绦,玉上沾染着血迹,视线所寻得竟先是角落不起眼的小婢,面色不善。

      清欢已经认出来了,那是她的宫绦。

      她下意识去摸腰间的宫绦,青绿的玉佩妥帖地倚在裙边。

      “大王,暖玉阁的林夫人清晨被小太监发现惨死在碧芳园的井内。这是在林夫人手里发现的证物。据昨夜侍候林夫人的宫女所说,林夫人膳后独自出门消食,直到二更都未回宫,手下人急忙要去寻,便有大王身边的人传话说林夫人在青台歇下了。”楼蚑将宫绦呈给李宏德,装似不经意地说:“这好像是您身边名叫清欢的宫女之物。”

      楼蚑使了个眼色,已有太监将她架着拖至李宏德跟前。

      李宏德摩挲着宫绦上沾了血迹的刻字,好整以待地瞧着清欢,态度不明。

      “这不是我的……我的宫绦并未有离身过。”清欢解了身侧的宫绦想自证清白,下意识看了几眼宫绦后脸色突然惨白。

      楼蚑已从她手中接过宫绦,仔细查看后,看清欢的眼神更加轻蔑:“这条是假的,材质,流苏和刻字的位置都不对。”

      接着又似无意间提起:“林夫人和如夫人素来交恶,如夫人自焚后又在大王面前说了几句不好听的,这宫女从前是如夫人身边的人,念着主仆之情起了杀心也在情理之中。昨夜侍候如夫人的宫女此时就在青台外候着,何不传她来指认传话之人?”

      清欢脑海中浮现出那日在赏雪台与如沁儿发生口角的橙衣女子的脸庞。

      楼蚑见李宏德默认,让人带那宫女入内。

      那宫女第一次如此近得见天颜,又欢喜又害怕。她偷偷瞥了眼榻上之人,他的腕子和眉眼生得极好,往日的戾气淡去,万千秀丽山水皆似凝于他眉间。素来幽深不见底的眼中竟含着淡淡的笑意。从来冷血无情的吴王也会有什么事什么人能入得了他的眼吗?她压下内心的震惊,不敢抬头再去看。

      “你且仔细看看,这里可有昨夜传话之人?”楼蚑的声音突然响起。

      那宫女谨慎地环顾了四周一圈,最后将手指向了一旁的清欢。

      清欢连忙矢口否认。

      “你昨夜可有不在场的证明?”

      “我……”她昨夜确实出了门,却不是去了暖玉阁,而是去见了长风。不知此事是否会牵连到哥哥,她不敢轻易说话。

      李宏德放下宫绦,眸中倒影着慌乱的清欢,却是生出了看好戏的心思,故意用严厉的口吻责问:“你还有什么好为自己辩白的?”

      清欢的脑海中忽闪过一人青色的头巾,她一下子抓住了这场无妄之灾的源头。

      只是在这么多证据面前,她的辩白太过无力,何况对方是新晋升的禁军统领,天子宠臣,她的指证倒像是攀诬。

      她失了所有反抗的勇气,虚软地瘫坐在地。

      “来人,还不快把这个罪婢拉出去处置了。”楼蚑见清欢伏罪,也不必请示吴王,就命人要把清欢拖出去处死。

      这一幕,何其相似。

      清欢闭目,却听到李宏德清朗的声音响起:“这丫头笨得很也胆小得很,平时端个茶送个水都要出些差错,说她杀人,楼卿也太高看她了吧。”

      “是,大王的意思是……”楼蚑一时琢磨不透李宏德的心思。

      “愚蠢本身就是一种罪。被人栽赃,却不懂得反抗,楼卿,你说这是不是一种愚蠢?”李宏德站起身,他分明笑着,但笑不达眼底。

      对着那双仿佛能看穿心事的眸子,楼蚑紧张地低头称是。

      “此事就此揭过。对于吃里扒外的奴婢,不用孤多说,你也应该知道怎么做吧。”李宏德走下台阶,在清欢面前站定。

      清欢看到一双绣了暗纹的白色靴子,纤尘不染。

      接着下巴就被挑起,对上一张比锦绣江山还要绮丽的脸庞,他嗓音凉薄:“至于她,需要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代价。不过孤还没想好怎么惩治她,先关入刑狱,听候发落。”

      暗处,长风抱着琵琶的手,松了又紧。

      他眼睁睁地看着清欢被带出青台。她经过他的时候,清亮的双眼望着他,用唇形说着“我没事。”她安慰了他,他却安慰不了自己。

      他此生最重要的人便是清欢,最重要的事就是守护好她。

      而今却一次次让她置身险境,被迫亲手划伤她的脸,他恨自己的无能,更恨,李宏德。

      场中歌舞乐声又起,楼蚑趁着李宏德坐而假寐的功夫,悄悄溜出了青台,神色匆匆地行至赏雪台以东的那片树林里,已有人背对着他负手而立。

      “怎么样?长风的反应如何?”

      “并无异动。”

      “看来这个苏清欢并不是长风的妹妹。继续查,我要知道这个长风的命脉和弱点究竟是谁?”

      当日孙叔伯拿捏着长风的妹妹,间接导致了整个反叛计划的失败。随着他成为替罪羊一死后,这个秘密也长埋于地下。不过,随着孙叔伯的死,长风这颗棋子也就失去了他本来的价值。留着他,终究是个祸患。这些年,他暗中培养起了自己的势力,要想除掉他,还得从他的妹妹下手。

      叶青收起回忆,转身将一粒黑色的药丸交给楼蚑。

      楼蚑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般,急急将药丸吞入喉中。

      “剩下的,等你事情办成了以后再给你。”

      如今自己的小命全掌握在别人手中,楼蚑自是不敢轻举妄动。他将青台的情况如实交代给了叶青,迟疑了一会儿,最终还是问道:“大王似是对我们的行事有所察觉,我们是否另作打算?”

      “就算知道了又如何,反正很快,他也当不成这个吴王了。你好好办事,往后将军自然不会亏待你。”叶青一脸狂傲,并不将区区一个吴王放在眼中。

      楼蚑小心答应。比起初闻陆将军才是操纵着这一场未乱之世的棋局的幕后之人时,他如今内心已经平静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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