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蜀之谜

　　后来一段时间，我专心于自己的工作，没再想什么其他的事情。下了班就在家研究那些稀奇古怪的文字，史书，将我爷爷的书房里里的藏书挨个捡出来看了个遍，动不动抱着电脑查资料，连我妈都感叹，如果我考研的时候有这么用功，就可以去故宫博物院了。
　　我通常就把门一关，让她自己在外面唠叨。
　　关于抚仙湖，还真让我查到了一些蛛丝马迹。
　　当然有很多不靠谱的传说，其中翘楚要数什么抚仙湖水下尸库，说水下古城里面有很多保存完整的尸体，数不胜数，就沉在水底还保持站立的姿势，一大片几百人像一只水下的军队。水下的尸体都是斜着站的，男尸前倾，女尸后仰，随着水流起起伏伏，好像活人一般。还有很多照片活灵活现的，不过一看就很不真实。
　　在之前那次央视的水下探秘活动之后，专家组的科考成果很少，但是总的来说受到大多数专家认可的有这么几点：
　　一，专家承认水下排列有序和堆砌的大石条和石块不是自然堆积物，而是人工建筑的大型建筑群，面积大于20万平方米。
　　二，水下大型建筑群内分布着若干大型建筑物。其中一座高台式的建筑，疑建筑群中的主建筑，有5层台阶，整栋建筑似由一块儿完整的巨石雕刻而成，推测是与宗教祭祀有关。
　　三，主建筑表面发现人工刻凿的符号、几何形图案、人面纹图像。
　　我托了层层关系从一个朋友那里要到了当初拍下来的那个水下主建筑表面的符号和图案的照片，和我拍下来的铜鸟嘴中纸条的图案，地藏王身边石棺上看不懂的文字图案做比较，虽然不是同一个字，但有些符号长得非常的相似，不知道是刻画这些符号的人不同的笔迹差别，还是真的这些代指不同的意思，但是可以确定，石棺上的文字，铜鸟嘴里的文字，和抚仙湖建筑上的图案，绝对是属于同一个语言体系的。
　　当时是半夜十二点，我将所有文字一个个对比做出这个结论。我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直往脑子里倒灌，全身过电一般，也不知道太激动，太害怕。
　　激动的是研究有了突破，这三个地方果真有联系；害怕的是，这个谜团好似变得越来越大，牵扯的东西越来越多，我不确定我是否有能力去打开它。就好似有个人神神秘秘的交给你一个宝盒，让你打开，你经过潜心研究，终于找打了它的方法，然而你又隐约感觉，手中的这个盒子，可能是潘多拉的魔盒，打开之后，不知道会放出什么。
　　如果这些内容真的指向张止口中的“恶鬼”，那会是什么？如果真的很可怕，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勇气去面对。
　　我思来想去，终于还是决定将这件事情放在一边，置身事外。这种怯懦，我将它无奈的归咎于我长大了。我想，如果是还在上学的时候，有人告诉我这么一件事，我肯定撸起袖子想也不想的冲在第一个，然而现在，我真的有些害怕。害怕未知，害怕未来。
　　在这样的矛盾中过了几日，没想到最终帮我下定决心直面恐惧的，竟是一件乌龙。
　　那日晚饭后，我刚想回屋看书，正要关门之际，我妈有些忐忑走过来，从门缝里探出个头来，欲言又止的，我看她实在憋得慌，便主动开口，“妈，我都这么大了，你有什么事儿，直说吧。”
　　我妈憋得脸都红了，搓搓手里捧得茶杯，清清嗓子，“咳咳，咱们男子汉的，失恋了也不要紧，不至于茶不思，饭不想的，还饿瘦了。”
　　我惊讶的差点下巴没掉在地上。“您，这是哪儿听来的？”
　　我妈一脸的了然，一副你别瞒着我表情，“你这几天吃完饭就往屋子里钻，人也不见，话也不说，大半夜的不睡觉，还不是有心事儿。”
　　我，“……”
　　她又搓了搓手，苦口婆心的道，“后来听你们同事说，那天有个特别漂亮的小姑娘来找你？你们好像闹得不太愉快，从那天起之后你就魂不守舍的……”我妈说的又轻又慢，似是在揣摩我的脸色。
　　我努力的思考，哪里来的漂亮小姑娘？想了半天，突然一个灵光炸裂，我妈说的，难道是——陈家阿欣的姐姐？
　　我吓得打了个哆嗦，一张脸惨白了一半儿，呵，那样奇葩的一家人，若她是我女朋友，我才是有事儿。
　　我妈一看我这个反应，一脸顿悟，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默了默，语重心长的拍了拍我的肩，“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你也别太难过了，回头妈给你介绍好的。”
　　我，“……”
　　见我不说话，我妈以为我是难过的无语凝噎，措了措辞，接着道，“你一个大男人，想做什么便去做，为了一点小事变得这么叽叽歪歪，我可没生个这么矫情的儿子。再说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你现在正是大好的年纪，想做什么不行……哎，你做什么推我出去，我还没说完……”
　　我简直佩服我妈的脑洞，不想跟她多说，只教她放心，我没失恋，好得很，只是想自己呆呆，便将门又关上了。
　　坐在屋里，关了灯，我在一片黑暗中反思。最近几日，在单位受了主任不少鸟气，不知道老方跟主任说了什么，主任天天明示暗示的让我参加陈起华的考古队伍，如果不去，大有将我开除的架势。同组的解说员个个眼馋这个差事，也明里暗里讽刺我没眼光，放着这么好的差事不去。
　　从小我爸就教育我，天上不会掉馅饼，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我家祖坟上也没有冒青烟，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事情平白掉在我头上，我越想越觉得事情有诈，便更加的不想去。白天在单位受了气，忍着没处发。自从明哥走了之后便断了联系，连手机号都停用了，我身边没有一个可以说这些事的人，所有的话憋在肚子里，晚上回家脸色自然就差了不少。只是没想到，状态差成这样，竟让我妈觉得我失恋了，也是好笑。
　　透过窗，看着白月光洒在床头，我借着月光，照了照镜子，只见双目无神，眼袋青黑，哪有个年轻人的样子。
　　望着镜子里没精打采的自己，我突然下定决心不再这样畏首畏尾，提心吊胆的过日子了。我妈虽然闹了个乌龙，可是很多道理说的还是对的，我一个大男人，想知道什么事情，便去弄个明白，没必要为了些许事情叽叽歪歪，像个矫情的小姑娘。我是个好奇心极大的人，一桩事情弄不明白，心中总有蚂蚁在爬一样，如果不将它了解，我可能会一直这样，魂不守舍。
　　我数了数，这一年多总归也攒下了点积蓄，我咬咬牙，思前想后了一晚上，于第二天一早，向馆里递交了辞呈。
　　我想定了，利用这段时间，我要去抚仙湖走一趟，我还存着当初张止给我寄快递的地址，我要去找找看，当初他是在哪里给我寄到这个包裹，那里会不会有什么蛛丝马迹。
　　我大学有个玩儿的不错的哥们儿去昆明讨生活。我跟他联系上，他倒是真失恋，最近日子也无聊的发慌，听闻我要过去昆明，表示热烈欢迎，要给我当个小导游。
　　两厢敲定，我收拾了收拾东西，跟爸妈告了个别，踏上了寻访昆明之路。
　　我这个大学的哥们儿，名叫吴博，大学的时候一宿舍人都喊他博子，和明哥一样是东北人，极热情，极爽利的性子。大学的时候便是我们仨玩儿的好，毕业之后博子去了昆明，联系便少了。这次我来昆明找他，他也是高兴的不行，听说我主要想去抚仙湖看看，二话不说的开着车就拉着我来了。
　　午后阳光正好，湖面无风，似镜子一片，蓝的很是深邃。最后一批晚桃还在稀稀疏疏的开着，隐约间鼻尖有隐隐桃花香。
　　我不由得感慨，“景不醉人人自醉啊，果然是个宜居的好地方。”博子笑我一身迂腐气息，要给我踹到湖里去洗洗。
　　我笑，“你性子还是这样直。”
　　博子毫不客气，“你也还是那样矫情。”
　　因着不是假期，午后湖边人很少，博子豪气的租了一辆带棚子的脚踏船，带我去湖中踩水。两个人一直踩到湖中心才停脚，周围一艘其他的船都没有，四下十分安静，阳光暖融融的晒在头顶，我俩酒足饭饱的，竟生出几困意来。
　　博子在昏昏欲睡的我的脸上拍了一下，“别睡别睡。”指着抚仙湖阔气道，“看，朕送你的天下。”
　　我被他气的弯腰从湖中撩水往他身上招呼，“大言不惭！看招！”他也从湖中撩水跟我过了几招，没多久两人的衣服便都湿了，他赶紧喊停，“不闹不闹了，万一一会儿船翻了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我也怕船翻，便依言收了手。我两个都倚在座椅背上，摆出一个惬意的姿势，博子幽幽道，“这抚仙湖就是我们昆明的后花园，可惜了就是傻明没来，要不然带你们一起去吃铜锅鱼，那他嘴馋的，肯定喜欢。”
　　博子喊明哥傻明，因为他说明哥太精了，狐狸都没他精，回头放到社会上是个祸害，所以得让明哥沾沾傻气，这样他也算为民除害了。明哥当然不干，每回博子这么喊他，都是一个在前面喊，一个在后面追着打，我们剩下的人就在一旁看热闹，赌是博子先被明哥追犯了放弃这个称呼，还是明哥先被博子喊惯了放弃挣扎，为此，宿舍里还开设了个小赌局，自然，最后是我赢了，赚个盆满钵们，请博子和明哥吃了顿饭。
　　想起大学往事，总觉得好似还在眼前，长大，总让人那么猝不及防。
　　博子点起一根烟，拍拍我肩，问，“还想去哪儿？”
　　我来之前就想好了，“想去潜个水，四月份末也算的好天气吧，就算水还有点凉也没什么事儿，我穿个保暖衣，应当就没事儿了。然后我看这边有几处古墓遗址，也打算一一去看看。”当然，最后还想去张止给我寄东西的那个地址看看，这个不能明说，不过我提前在地图上查了，那个地方就在李家山古墓下面的村子里，也算顺路了。
　　博子笑了，“你这真是干一行爱一行，挺上道啊。你上学的时候就也喜欢这些传说啊啥的，咱们古文学专业那一屋子人，我谁都不服，就服你，年年考第一，乱七八糟选修一大堆还都是优，我有的时候就觉得你跟那小姑娘一样，文静的过分。不过说起专业知识来，没人比得过你。”说罢他哈哈笑笑，“人家都来抚仙湖看湖，你倒好，来盗墓！哈哈。”
　　我被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然而，也只能这样马虎的搪塞过去，毕竟，我到底是为什么来这儿的，我也完全照实相告。
　　说罢，博子缓缓吐出一口烟气，顿了顿，忽而眯起眼睛看着我，“你想去抚仙湖潜水，是不是也想去看那座传说的水下古城啊？”
　　博子既然提起，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你也知道我一直对这种东西感兴趣，既然来了，就想看看。”
　　一支烟抽的只剩下个尾巴，博子扔在船舱的地上将烟踩灭了，“那几个古墓遗址，我带你去；这水，当哥哥的劝你一句，你还是别潜了。”
　　我疑道，“这怎么说的？这水中，难不成还有什么水怪？”
　　博子失笑，“那倒没有，只不过，潜水也是个危险的运动，你别太贸然。况且你没有潜水证吧，虽也有些旅游公司带没有潜水证的人去潜水，不过最多不超过8米，在那个深度，看看鱼啊，草啊的还行，水下那个古城，根本什么都看不清楚，最多看到几块青石板罢了，没意思。现在天气也不够暖和，你到时候潜完水出来，容易感冒。抚仙湖最深的地方，有150多米，而想要看清楚那水下古城的遗址，也要潜到将近100米深的地方。那潜水到60米深的地方，因为压强过大，就要换特制的潜水服了，你这种新手，根本去不了。”
　　这个潜水的问题我之前到没有考虑过，还以为只要有专业人带着就可以，不免有些悻悻，却还有些不死心，“看个石板就看个石板，也比什么都看不到的强。”反正那么多游客都没出过事情，我即使去看看，也没有什么危险。
　　博子似是看出了我的心思，沉默了半晌，才幽幽道，“我去年考下了潜水证，一个熟识的朋友面子大，约了对儿特别会潜水的朋友带我们来这里潜水。据说那对儿小夫妻很是厉害，家里都是富二代，成天就出去旅游，什么跳伞，蹦极，潜水，全都不在话下，活的可精彩了。而且他二人都是资深潜水爱好者，有好几年的经验了。珊瑚礁，沉船，深海，他们都潜过，连鲨鱼都摸过。他们来了抚仙湖后听说深水下面有古城，一时技痒，就说先去深处瞧一瞧，回来再带我们两个菜鸟下水。他们两个装备齐全，经验丰富，人家想去，我们也不好拦，便在船上等。按理说，他们每人两罐氧气用一个半小时应该是最稳妥的，然而他们下去了两个多小时，还是没有任何消息。那天太阳很大，晒得我直发懵。我们就在岸上等啊等，等到后来只觉得心慌，因为那小夫妻的氧气用的即使再省，也应当快用尽了。我们商量着说再等半个小时，如果还没消息，我们就报警了。”
　　说到这里，博子停顿了，然而我的的好奇心完全被吊了起来，急的从座位上直起腰来，凑到博子面前追问道，“那后来呢？他们回来了吗？”
　　博子脸上似是有一抹哀伤的神情，“那男的没回来，女的倒是回来了，只是上浮的太快，刚从湖里冒出头来就一口血喷出来，吓得我们半死，赶紧给她吸氧，送她去医院，后来命虽然保住了，可是肺部受了很大的损伤。也算是命大了，明明是经验很丰富的潜水人了，还上浮的这么快。”
　　听到身边的人出了这样的事情，我也不由得有些难过，“那后来呢，没有去打捞一下，将那男人找回来？”
　　博子叹口气，“捞肯定是捞了，我和朋友花了大价钱请了搜救队，即使没用，也买个心安。只不过又有什么用，哪有几个人能下到100米以下 去捞人。只在浅水域找了找，根本找不到。自此，我和朋友一直惋惜，觉得对不住他们夫妇，便再也没起过在这里潜水的念头。”
　　我的心情也再沉了沉，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哎，真是命运多舛。”默了默，还是抵不过好奇心，“后来，那女子有没有说在湖底发生了什么？
　　博子摇头，慢慢的，委婉道，“她后来，精神不大好了。”
　　精神不大好？我心一沉，脱口而出，“疯了？”
　　博子很艰难的点点头。
　　一时间我两人相顾无言，四下没有别人，安静的可怕。明明平静的湖面不知从哪刮起了一阵风，吹的船在湖中心随风荡了几荡，吹的身上莫名的凉。
　　“不知道受了什么惊吓，她好似连神智也不大清楚了。医院虽然抢救回来一条命，可她变得不爱说话，经常自己沉默的坐着，不动也不说话，安静的好像木偶一样。又有时候会突然尖叫起来，手脚一起比划，好像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严重的时候还拔掉手上的输液管，监控器，满医院乱跑，就是跑，好像有什么再追她，谁拦也拦不住，怕是疯了。”
　　我继续追问，”那后来呢？”
　　“后来……”博子深深吸了口气，缓缓道，“后来，她爸妈联系了一家北京的精神病院，把她送去了。之后就断了联系，本来也不是太熟的朋友。”
　　说罢，博子直起身再来，不再看我，一锤定音的终结，“总之，若是没有什么必要，你还是别在这里潜水了。即使要潜，也先找个地方学会了再来。我也不想又折一个朋友在这湖里。”
　　我跟着起身，知道他是好意，便点头应了下来。既然湖底听起来这么危险，博子便做主，我们先挑个安全的地方去。
　　我忙不迭的将之前列好的单子递给他，他看了看指着“李家山青铜器博物馆”说，“这个不错，虽然无聊了点，但是死不了人，就它了。”说罢，博子眼神又往单子下面一滑，看看我写的地址，金莲古墓遗址，李家山古墓遗址，脸上浮现着几丝笑意，我知道他是在笑我痴，然而看到最后，他突然变了脸色，猛然抬头可这我，惊讶道，“你怎么会有那对小夫妻落脚的地址？”
　　这湖中心本就安静的可怕，博子这话一出，仿佛一个惊雷落在心中，听得我莫名的心惊，只觉得不知何处刮来的阴风阵阵，刮的背后一阵一阵的凉。
　　我赶忙拉住博子问，“什么地址？”
　　博子指着我那单子的最下面，“这个，是那个小夫妻那年住的地方。他们住的也不是客栈，是一个七拐八弯的朋友的亲戚家，是个私家地址，我当时开车去那里接的他们，所以印象深刻，可这个地址，你怎么会有？”
　　我顺着他指的地方看去，那正是我出门时随手抄在纸上的张止上次给我寄出包裹的地址，我心下也是一愣，心里咯噔一声，怎么会这么巧？心思一转，脚下踩船的力量没有控制，只听“嘎达”一声，我的一只脚蹬子竟被我踩掉了，掉进水中，直往湖底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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